2、第一回 选秀女（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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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雍正年间
车撵启动，薄纱轻拂。一干待选秀女四人共乘一辆马车，在太监的牵引下向那深深宫墙驶去。
“不知道我能不能被选上？”
“就凭你这幅尊荣？”
“我怎么了，倒是你，是不是隐瞒了年龄？！瞧你眼角的细纹，哎呦，真是未老先衰。”
“小蹄子，你...”
两个秀女低声嘶骂着，旁边的太监有意清了下嗓子，用余光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吓得她俩连大气也不敢出，忙闭紧了嘴，安分地低下头去。怜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这些女子在选秀之前定都是些天真烂漫，端庄素雅的闺阁千金，可如今...却要彼此针锋相对。
她舒了一口气，暗暗庆幸自己能躲过这些无谓的后宫争斗。之前的一个夜晚，果亲王爷亲自到她家门口告诉她，今届的选秀不过是过场罢了，想那一干秀女，个个都是才貌出众的主儿，比自己强的大有人在。相信皇上不会选中自己，况且，就算被选上了，作为皇上的左右手，又是同胞兄弟，向皇上讨了这门亲事又有何不可？
她与果亲王爷之间早已心照不宣，怜儿坚信，王爷是个守信重诺的人，这十七福晋的位置定是非她莫属的。不觉中，怜儿笑颜绽放，却无意间把目光落在身旁一个秀女的身上，她眼帘低垂，眉头紧锁，似是心事重重，还不停地揉搓着手中的斯帕。难道她是在为等下的选秀紧张吗？怜儿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名牌，“钮祜禄•嘉嘉”？和自己是同族。还真是有缘，同一辆马车里居然坐着两个钮祜禄家的女儿，只是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千金呢？
就在此时，那名名叫嘉嘉的秀女似乎发现怜儿在打量她，于是慢慢抬眼，看了一下怜儿。两个女孩四目相对，竟感觉格外熟悉，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联系牵引着他们二人。他们彼此点头微笑，却没有交谈。
不晌，载着本届胜出秀女的十辆马车缓缓来到神武门前，按规矩，众秀女必须下马车，排成两列在敬事房总管太监的带领下进入皇宫，现在正是巳时，虽未至最热的正午，但也已经是热气灼人了。这些秀女虽不说人人都是重臣之女，自小养尊处优，可是至少也是小康之家，宝贝一样的疼着，像这般被日头猛晒，对于很多女孩来说还是头一遭。
总管李庆喜在待众秀女进入神武门前，照例是要简单讲明一下在宫中行走的禁忌事项的，虽不能确定他们每人在日后都能留在宫中，但此时的告诫还是必要的，万一碰上哪个不懂事儿的主儿，乱了分寸，她自己受罚被撵出宫是小，连累他李庆喜受罚事大。
“各位秀女，等下随洒家入宫后，大家要排好队，不得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万一惊扰到各宫主位，甚至是万岁爷，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不只会自己要受罚，还可能连累你们的家族，明白吗？”李庆喜拂尘一甩，待众秀女允诺后转身大步向皇宫走去。
一路上，秀女们步步小心，时时在意，低下头，一个挨着一个地挪着小小的步子，生怕迈错了，甚至是喘错气都会招来责罚一般的小心翼翼地走着。但是，也有个别人似乎天不怕地不怕，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比如那个叫做袭香的女孩儿，不时的打量着前排的秀女，又默默转头看看身后的秀女，确信这届的佼佼者就是她徐佳袭香，凭气势他们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啊。的确，她有自信的本钱，不止容貌姣好，伶俐可人，身段也娇媚婀娜，再加上那十足的派头，一眼就看得出是出自名门之家的上三旗出身的秀女。倒是前面隔着四个人的怜儿，不温不火，慢条斯理地走着，她确信自己与这深宫无缘，显得格外淡然恬静。
正午，体元殿前，秀女们早已自报姓名家室，等候太妃娘娘和皇上前来选妃。可是久久未至。大家开始左顾右盼，小声的交头接耳，太监们也早已被这热辣辣的太阳烤的懒得管理，眯上眼睛站着“小憩”。怜儿望着面前的龙椅发呆，心里自是憧憬着与果亲王爷的婚姻生活。突然，一只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好嘛，原来是玉漱。当日在王府，这个丫头还差点要了她的命，也算是旧相识了。她眼眸如水，笑颜楚楚，可以说是今届秀女中容貌最出色的一个，只是性子大大咧咧，与袭香的盛气凌人异曲同工，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怜儿~真的是你，太好啦！”玉漱热情极了，一见到怜儿，像见到亲人似的。
“玉漱？”
“原来我们是同一届的~真是太好了。我刚才还在寻思着，这里一个认识的都没有，这下好了~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嘻嘻。我在宫里就有伴了！”玉漱自顾自的表达着欢喜之情，怜儿温柔地笑了笑，玩笑似的问道，
“你这么有信心能选上啊~”
“本来我也没有信心的，可是我刚才看了一下，这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们俩一定能选上！”
玉漱自信满满地说道，然后笑得乐不可支，站在她身后的袭香听到这里都快吐了，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啊，刚要泼她冷水时，李庆喜把目光移到嬉笑的怜儿和玉漱身上，本来这热气就烤得人难受，这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们两个，刚才的话白说了我这是，宫闱重地交头接耳的！”
怜儿玉漱忙收起笑颜，点头答应。袭香在一旁嘲笑二人，活该。李庆喜清清嗓子，
“洒家再提醒你们一次，等会子皇上、太妃驾到了，你们就自觉的五人站成一组，一组一组的上前面给皇上和太妃娘娘过目，别乱了方寸秩序了，明白吗？啊？”
这“秋老虎”可真厉害啊，秀女们香汗淋漓，真够折磨仁德。“这位公公，都一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不来？”玉漱懒洋洋地问道。
此时，在养心殿，早朝已经结束好久了，雍正埋头看着手头的奏折，丝毫没有摆驾前去选秀的意思，苏培盛跪在下面，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爷，时辰不早了，该去选秀了吧，那边已经等了好久了，太妃娘娘都催了两次了，要不您......”话还没说完，雍正把手里的折子丢在苏培盛帽檐上，差点打掉了它，吓得苏培盛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地叫唤了半天，倒吸一口冷气，“妈爷子，吓死我了”。
转回体元殿，玉漱刚刚抱怨完，一名体弱的秀女就倒在地上，估计是中暑了。李庆喜惊了，这可怎么是好，选秀的日子，多么吉利啊，被她触了霉头，怎么得了。“快快快，拖下去！”
李庆喜一面处理现场，一面打量着远处有没有銮驾到来。还好，没有。他舒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候，袭香大小姐脾气开始发作，有点撒娇加抱怨地说道：“这位公公，都什么时候了，我们都站了两个时辰了，这万岁怎么还不来啊。”
玉漱大咧咧地附和着：“就是就是，我们好饿啊。”
另外一个秀女见有人抱怨，开始变本加厉，哭闹起来，“我想额娘，我要回家！”
好么，敢情这传染病开始流行了，进门前都是端庄模样，现在一个赛一个不成体统。正好他李庆喜也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心里这股火还没处发呢，这不更是给自己添堵么！
“你们怎么了！想挨鞭子吗？”他瞪着眼，看着眼前一干被吓得鸦雀无声的秀女，哼，想跟我斗法，嫩了点吧。
“这位公公，我们背井离乡，来这里选秀，如果被选中了，那就一辈子不能离开皇宫，不能见到父母亲人，这样的生离死别，我们能不哭么！”这时一个义正言辞的秀女挺身而出，走到李庆喜面前，那种勇气，绝不输给战场上勇于赴死的男儿，怜儿一惊，这不是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的那个...嘉嘉吗！
“大胆！”李庆喜大声喝道。
“当今圣上不是标榜要以仁德治天下吗？如今枉费我们待选前的种种忐忑，教我们等了这么久，请问这仁德二字，作何解释！！！”好口才，众秀女看在眼里，服在心里，怜儿更是暗暗后悔刚刚没有和她聊聊，这么勇敢的女子，连气焰嚣张的李庆喜都有点怯住了。
“来...来人呐！把这妖言惑众的妖女拉下去！”李庆喜一声号令，两名小太监就要过来拿人。
嘉嘉仍然不甘示弱，“你们可以关我，可以杀我！但是，你们挡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来人呐，快拉下去！”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似是救星驾临，一个神秘的声音打断了李庆喜。众人把目光移到说话人的身上，她身着凤袍，虽雍容无比，却又给人一种亲切仁和的感觉。
“住手。”
“皇后娘娘驾到~”众人应声跪地，原来是贞儿皇后，她在宫女的搀扶下悠然的走了过来，似乎把她身上的和气都传染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平身。”
“谢皇后娘娘。”
贞儿来到嘉嘉面前，眼中充满了钦佩和赞赏，“刚才这位姑娘的话，本宫都听见了。如此年纪就有这般的胆识与学识，真可谓奇女子也。庆喜啊，给本宫放了吧。”
一旁的李庆喜听了这话，不愿意了，和着刚才我的话倒成了屁了，这妖女就是奇女子。于是马上在一旁吹风，“娘娘，这女子污蔑皇上，按律当诛九族，如今放了她，怕是有损皇家的颜面，请皇后娘娘三思...”
贞儿听了这话，有些动摇。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刚刚在一旁有劲使不出的怜儿也挺身而出，替嘉嘉力争道：“启禀皇后娘娘，民女不以为然！”
贞儿心里一惊，“哦？”
“今儿是皇上选秀的好日子，可皇上迟迟未到，不正好说明，皇上日理万机，以黎民百姓的福祉为首要吗？可这位秀女不知缘由，冲撞了皇威，却得到娘娘您的宽大赦免，不正好告诉百姓，皇上勤政爱民，连娘娘统领下的后宫也是这般体恤民情，宽厚仁德吗？”
这话一出口，面子里子都让皇家占尽了，说的既圆滑受用，又不失真诚。想那贞儿皇后本就是贤德和善之人，找到台阶就下，不想把事情闹大了让皇上、太妃娘娘担心，“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啊。”
此话一出，大家松了口气。贞儿转头看着李庆喜，吩咐道：“今天大家在这里也站了很长时间了，多少会有一些埋怨，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别因为了这些小事儿，而耽误了我们的大事儿。”
“嗻！”刚刚盛气凌人的李庆喜现在哈巴狗般低声下气地应允道。
一场风波解除了，嘉嘉用敬佩欣赏的目光看着怜儿，怜儿也是一样，两人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相信如果有机会好好聊聊，一定会成为知己，虽然这不大可能实现...
养心殿内，苏培盛揉搓着膝盖，实在有点儿跪不住了，他偷偷摸摸地抬头看了看看雍正，他还在那看着奏折。突然，苏培盛灵机一动，讨好地说：“奴才估么这皇上的茶凉了。”
他站起身，拿着那才打下来的奏折，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然后拿起茶杯转身要走。
“站住。”雍正这一嗓门把苏培盛吓得差点没站住，五官都缩到一起去了。“选秀的事儿，你怎么给太妃回的？”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摆出平日里那副惯用的“苏氏表情”装傻充愣道：“额...奴才不知道怎么回，就没回。”
雍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兵部奏上来的折子，命令道：“去，告诉太妃，说朕忙于公务，无暇顾及，请太妃自行处理吧。”苏培盛如释重负，欢喜极了，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感恩道，
“谢万岁爷体恤奴才！万岁爷真是菩萨心肠！万岁爷是看奴才刚才跪的累了...”
雍正把视线移到苏培盛的脸上，这锐目好生厉害，苏培盛不觉在心里打了个寒战，然后识趣地接口道，
“奴才这就去。”
半盏茶的功夫，苏培盛小跑着来到体元殿。此时，先帝的勤太妃和十七子——果亲王爷允礼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说到这位勤太妃，她本是雍正帝养母，当年碍于宫中规矩，雍正的生母德妃娘娘当时品级很低，无法亲手抚育自己的孩子，年幼的雍正帝是被当时的勤妃一手拉拔大的。她与雍正之间本应是亲如母子。然而，由于某些难以解释的误会，像长满尖刺的荆棘般夹在这对母子之间，至今无法解除。两人之间彼此疏远，解开心结成了遥遥无期的事情。虽私下二人都是额娘、胤禛的叫着，犹如亲生母子，朝臣面前也是一副天伦融洽的场面。也不过就是“三分真七分戏”而已。这是题外话，后面可能会解释~
话归正题，苏培盛跪在勤太妃面前，以“苏氏”微笑回答道，
“回太妃娘娘，皇上是实在抽不开身了，这大臣们折子太多！”
“折子多，也不怕耽误这会子工夫是吧。”太妃深知皇上的性格，虽是一脸淡定，但是作为长辈，嘴里还是要说些个关切的话的。
而苏培盛跟在雍正身边多年，也两位主子的心事摸得一清二楚，明白透彻了。他知道勤太妃就是随口一说，索性嬉皮笑脸，问非所答道。
“养心殿还有事儿，要不奴才先回了？”
勤太妃摆了下手，苏培盛弯腰退了七步，然后转身里去了。
贞儿恭敬地走到勤太妃面前，小心翼翼地替皇上辩解道：“皇上，臣媳昨儿个去拜见皇上。发现皇上那堆着很多奏折，想是今日皇上，一定是忙于公务呢。所以才没有时间来看秀女...另外，臣媳觉得，皇上还有另一片心意！”太妃一面愿闻其详的表情，贞儿微笑着，
“那就是对额娘您的孝敬啊。”贞儿表情真诚，“自古儿女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不来，就是希望额娘您帮他选啊，那是对额娘的信任啊~”勤太妃心里一热，欣慰地说道。
“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勤太妃正了正面色，继续说道：“这些孩子也等了好半晌了，既然皇上发话了...那咱们就选吧。”
“嗯。”贞儿诺着，视线无意间转到太妃身边的果亲王身上，“额娘，臣媳有个主意，不如让十七爷先选。”
“这...咱们祖宗可没这个规矩啊。”勤太妃有些犹豫。
贞儿安抚道：“规矩都是人定的嘛。皇上没有来，就说明这些人没有他中意的，那不如，让十七爷先选吧，免得埋没了这么些个好人才。”这话真是说到怜儿心坎里了，本担心万一无巧不巧被皇上选上了，那她与果亲王的婚事要费一些周折。这下可好了！怜儿笑盈盈的看着果亲王允礼。可是，此时的允礼却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终没看怜儿一眼。怜儿想，一定是王爷害怕被人看出端倪来，不好解释，姑且做足了戏，装作根本不认识。
“这...”勤太妃对让自己儿子先选秀女的事儿还是有所顾忌。
“臣妾知道额娘一向都是讲规矩的，不过，额娘就容臣媳这一回，让臣媳以中宫的身份，放肆这一回吧~”贞儿确实是个很会替她人着想的女子，说得勤太妃心里阵阵温暖，她转过头，看着儿子，“老十七，还不快谢过你皇嫂？嗯？！”
允礼好像背着千斤枷锁，对着这天赐良机无精打采，疲态尽露。他缓缓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谢皇嫂。”
贞儿客气的回应道：“都是一家人，王爷，请吧。”
允礼回身向秀女们走来，不少秀女都被允礼的英俊挺拔折服了，与其在宫中争宠，做个福晋，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出路。她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允礼，期待好运可以降临在自己身上。怜儿知道允礼最终的选择，含羞的低下头，允礼目光中透出渴望，用食指指向怜儿的方向，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瞬间，一干人的命运就在此刻彻底改写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回 选秀女（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