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易欣

2、第二章

　　一人挎着把大刀突然横冲直撞过来，身上的靛青色长袍已是残破的不成个样子，肩膀上还被划破了个口子，有血渗出来，此刻大口喘着粗气，非常狼狈。行人被吓坏，纷纷躲避开，可怜了小贩们，蔬菜和水果烂成一堆，面粉和玉玩和成一团，众人叫哭不止，哪个天杀的作孽哦。这时又有一群人持刀杀过来，穿了一色的蓝色官服，中午一个大大的捕字，大家明了，敢情在抓犯人，看见是官差办案，也没人敢抱怨了，再说，谁敢啊，一看这阵丈，那一定是个厉害人物，于是就更混乱。
　　捕快们渐渐围攻，不让他有机会逃脱，这时，那逃犯也是没了气力，绝望之下，看着一些来不及跑的路人吼道：“反正老子也逃不了了，干脆多杀几个，让你们陪老子一起上路。”说完，仰天大笑三声，真的开始乱砍起来，众人鸡飞狗跳，哀嚎一片。捕快倒也训练有素，很快排开了无辜百姓，眼看那逃犯已是无路可走，这会儿，一个樵夫贸贸然的一脚闯了来，他是一早就去了山上砍柴的，才挑了柴火入城卖呢，没看清楚形势，这不，就撞上了。
　　那人一脚踹过去，右手持刀，左手顺势一拎，就将那樵夫制在手中，边后退边对着领头的那官差说道：“看来老子命不该绝，识相的都闪一边去，否则我就让这小子血溅三尺，死在你们面前。”
　　领头的似乎有些犯难，皱眉道：“ 裘老三，你作恶多端，还不束手就擒。”
　　好不容易抓到一棵救命稻草，哪肯这么轻易放弃，冷哼一声，“呸，她娘的，要不是你们这群狗崽子耍阴的，老子怎么会中招，甭废话，要想这小子活命，就给老子都退后。”

　　一时成了胶着状态，谁也不肯让步，那逃犯明显没有耐心了，正想来点狠的，割那樵夫几条伤口来威吓一下，变化也在眨眼间，那原本焉了吧唧的樵夫突然右手出拳，狠击在那凶犯头上，左手将腰带一拉，原来是一柄软剑，不带停留的，趁着分开的空挡，就一剑刺过去，一个飞身将那人踢翻出去，边呵道：“堵住后路，两面包抄。”
　　眼看没的退路了，那人大喝一声，将手中长刀飞掷出去，原本那块是没人的，也是个倒霉催的，偷偷从一家小店门口往外探看，于是，这个把刀就生生砍在了那人肩上，伤口倒不要紧，问题是这人被一吓，又因伤口一痛，顿时眼前一黑，往旁边摔去，谁知有个小孩儿跑过来，就摔到了他身上，小孩脑后着地，闷哼一声，人就昏死过去了。

　　这会儿，凶犯已经被三扎五绑的捆成一团，人们也都敢出来，突然，一声惊呼自一旁小店传来，尖利的女声，带着哭腔：“小虎，你怎么样了，我的孩子啊。。”立马就哭喊起来，那个被刀子砸到的，也慌了，颤抖的伸手去探小孩鼻息，妈呀，没气了，于是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旁边人群围拢，有看戏的，也有惋惜的，中间那个妇人哭的愈发厉害，响声震动了整条街了快。你店铺的老板可苦了一张脸，这好好的门前死了人，真是忒不吉利，忙跑出去对着善后的官差说道：“官老爷，您看，那边出现人命了，这可咋整。”

　　这天早上，甄白想起来城西的黄奶奶前几日发烧，不知道好些了没有，老人家没儿没女的，平日也就邻舍照看，当下就找了几味药放在背后的竹篓里，带着面纱出门了。这些药都是他自己去附近山里采来，晒干后碾碎了制成的，若邻里邻坊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不仅给人家看病，还附送草药。生活就这么清淡的过，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不好。
　　从黄奶奶家出门，日头已经到正当中，从一条巷子拐出来，看到大群人围在一处，甄白不喜欢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他怕吓到别人。他的左半边脸几乎被一块黑色的胎记覆盖，而右面是严重的烧伤，从脸到肩膀一大片，所以，停顿了一下就准备朝一条小巷转进去，忽然听到震耳的哭声，还有夹杂的说话声，大概知道是有人受伤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

　　好不容易挤进去，将竹篓放在一边，看了看地上的小孩，伸手查看一番，对孩子的母亲轻声说道：“还有救的。”一听这话，还流着泪的妇人立马停止了哭泣，睁大了眼睛，满怀希望的看甄白，说话的声音还有点抖：“真。。。真的吗？”
　　甄白点了点头，边半跪着开始施救，从怀中拿出一包银针，手法利落的在头部几个穴位上下针。旁边闲聊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说道：“这不是甄府的二少爷么，听说长了一张鬼脸。”
　　另外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接口道：“管他人脸还是鬼脸，先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啥能耐。”
　　挎着篮子的大婶戳着手指头对准那两人，大嗓门呵斥道：“说废话呢，啊？没看见人家孩子在救人，你们这帮子老爷们要脸不要脸，看热闹就罢了，背后诋毁人家，有本事自己救去。”
　　说的其他几人摸了摸鼻子，颇为尴尬。
　　显然甄白已经习惯这些议论，只是专心的救治病人，从记事起他就知道，他是一个被诅咒的孩子，所以他就尽力让别人忽视他的存在，很小的时候，他还会缩着身子躲在门后看大街上嬉戏玩闹的孩子，充满着向往和羡慕，但是管家爷爷告诉他，他不能出去的，说这话的时候，管家爷爷叹着气的脸上带着怜悯，他自己也知道的，因为曾经有一次跑出去，把所有的小孩都吓跑了。
　　后来，偶然路过家门前的师傅进来暂歇，看他乖巧聪慧就收了当徒弟，每年有一个月的时间过来教授一些知识，后来他自己会识字了，师傅就带了一大袋书扔在他面前，叫他自己琢磨。反正也没有事做，他就每日里开始安静的看医术，长大了，慢慢的给认识的人治点小病。

　　小半个时辰后，甄白终于抬起了身体，再看地上，原本闭着眼停了呼吸的小娃儿慢慢睁开眼睛，呼吸虽然微弱，总是能证明还活着。这一番生死奇迹使得旁边的人骚动起来，看着鲜活的生命失去心跳总是可惜的，现在又开始跃动了，都显得兴奋，看甄白的眼神也有点敬畏。
　　甄白却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伟大的事，仍是轻声对着妇人嘱咐道：“暂时无碍了，送回家好好休养，回头去药房抓几贴药，再躺个五六天便可痊愈，就是头上的伤，小心别沾了水。”
　　妇人千恩万谢，只差跪地磕头，又为难道：“这个药贵不贵？”
　　甄白想了下，“不贵的，药房都有卖，”看妇人这身粗布衣，也是穷苦人家，甄白想起这药在那山上就有，于是就说道：“我明天给你送去吧，我那里正好有些多余的。”
　　妇人再三感恩不提，甄白直起了腰想站起来，谁知道蹲的时间久了，腿有点麻，一个不稳，身子倾斜，连忙用手撑了一把，只是没预防面巾太长，没注意被手撑在了地上，他站起来时，面巾被扯落，于是，一张脸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