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可以熬多久》烟雨南朝

13、十三

　　临走那天，夏平明到严睿的公寓送他出门。严睿对夏平明道：“你今天要做什么？真的不跟我回去？”
　　夏平明看他说的认真，不禁一愣，但还是笑道：“不去了，大过年的免得吓坏老人家。我一会儿出门置办一些年货，等你回来。”
　　严睿焦躁的情绪又上来了，拎起行李包点点头就走了。夏平明回到住的地方，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直到觉得被安静的空气压迫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才匆匆忙忙拿了钱包出门。
　　夏平明生来爱静，但和严睿在一起之后，几乎受不了这种一个人的环境。
　　漫无目的地走着，夏平明心不在焉地看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直到齐悦走到他跟前，才反应过来。
　　齐悦一如既往的笑得灿烂，拉着夏平明进了一家咖啡厅说话。
　　“你怎么不回家？严睿呢？”齐悦问的直接，眼神顾盼间似乎期待着严睿下一秒从外面走进来。
　　夏平明端着咖啡浅浅尝了一口：“严睿……大概回家了吧，我出门买点过年的东西。”
　　“回家过年都不跟我说，亏我还给他准备了礼物，想着请他来家里吃年夜饭，真是太不够意思了！”齐悦挤着眉头，“啊对了，我过完年可能要结婚了，到时候你和严睿都要来哦。”
　　夏平明一怔，脱口而出：“这么快？严睿知道吗？”
　　齐悦笑得直眯眼：“我还没跟他说呢，你是头一个知道这事儿的。”
　　夏平明想问他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淡淡笑着说了恭喜。
　　“哈哈，没想到我们三个人，倒是年纪小我的先安定下来了，也不知道你和严睿什么时候才带另一半来给我看看？”齐悦脸上露出一些烦恼的神情，“你也知道我和他的事，恐怕只有他找到伴了，我才能稍微安心一点。夏学长你帮我劝劝他吧，或者给他介绍一个好的，你们圈子里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明白，你介绍的人应该最好不过了。”
　　夏平明思忖半响，还是轻声笑道：“好。”
　　齐悦得了应承，又恢复到了愉快的神情：“那你呢夏学长？认识你这么久，也没见你找过什么人？”
　　“我？再等等吧，不急。”夏平明笑了笑说。
　　从咖啡厅出来，夏平明和齐悦道了别，继续一个人逛街。
　　除夕的夜晚，小区附近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但能听见远远的地方传来喧闹的人声，衬托得眼下更加静谧。
　　才走了几步，口袋里就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夏平明接了起来，是拜年的电话。接着又有几个朋友和旧识的短信发来，无一例外都是拜年的短信。
　　夏平明望了望街头闪烁的灯光，突然停下了脚步。手指翻飞出存着的号码，迟迟不敢按下通话键。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夏平明咬牙按下按键，铃声才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
　　夏平明大气不敢出地僵直站在街头，手一抖挂掉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大衣口袋。
　　今年，恐怕还是不敢回去。夏平明攥了攥手机，心里泛起一片苦涩。这么一来，夏平明没有了逛街的兴致，拐进一家超市随便挑选了几样东西就准备回家。口袋里传来手机铃声，夏平明心下一抖，颤颤巍巍接起电话，声音有些发抖：“喂？”严睿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
　　夏平明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四周：“买了点东西，在超市附近。”
　　“难怪家里电话都没人接，你买了什么？”严睿的声音带着嘈杂的背景音，有些沙沙的杂音。
　　夏平明掂了掂手里的塑料袋：“几瓶酒，花生，还有几份凉菜。”
　　对方一阵沉默：“一个人？”
　　夏平明：“一个人，快到家了。”
　　“早知道，该带你跟我一起回来。”
　　夏平明靠在电梯间外听电话，带着淡淡笑意：“那你家这个年，可就过不安生了。”
　　“你呀……家里客人来了，我一会儿有空给你电话。别闷着，不然就去谈锋店里坐坐。”
　　夏平明：“好。”
　　“但不许呆太晚。”严睿听夏平明答应得爽快，反而有些不满，补充道。
　　挂了电话，夏平明按下上升的电梯键。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就有些寂寞。
　　除夕的夜晚很热闹，拜年电话夏平明接到手软，短信声更是不绝于耳。夏平明觉得有些焦躁，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就倒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
　　花团锦簇的春晚，夏平明从来不喜欢这些热闹，干脆把电视声音也关掉，只看着疯疯癫癫的画面，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渐渐地有了困意，夏平明就开着电视机，抱着抱枕睡着在沙发上。
　　深夜被爆竹声惊醒，窗外爆竹噼啪响彻天际，夏平明迷迷糊糊靠在沙发上，没有从梦里完全清醒过来。在某一个安静的瞬间，门口响起一阵可疑的声音，夏平明呆呆地往门口看去，大门被打开了，严睿从门外冲进来，围巾围了一半，狼狈不堪的样子。
　　“你怎么回来了？”夏平明有些呆滞地问他。
　　严睿大口喘着气，大声关上门冲进客厅紧紧抱住夏平明：“为什么不接电话？家里电话、手机，都不接？！”
　　夏平明被抱着扭了扭脖子去看座机，原来接了一个拜年电话之后没放好：“抱歉，电话听筒没放好，手机静音了，刚才睡着了没看到。你怎么回来了？”
　　严睿有些语塞。在父母家凌晨给夏平明打电话，想着两人一起守岁，谁知道从十点一直打到十一点都没人接。严睿不知怎么想起了夏平明生病时候苍白的脸，怎么也坐不住了，开了车紧赶慢赶往回走，两个多小时的路，他一个小时就开完了，冲到楼上看到夏平明安然地坐在沙发上，这才觉得那颗一直悬在空中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别跟我道歉，大过年的我不该丢下你。”严睿叹一口气，摸摸夏平明脖颈处的碎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冻感冒了。”
　　夏平明没想到严睿在除夕的夜里就这样赶了回来，心里有些不可名状的惊喜，许多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累不累？”
　　严睿脸上的神情松懈了许多，靠在椅背上双手环住夏平明：“精神紧绷着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说不累是骗你。”朝着夏平明笑笑：“不过看到你，就不觉得累了。”
　　夏平明静静靠着严睿，眼角有些湿，轻声道：“还是破坏了你的新年。”
　　“说什么傻话，我回去也就是见我爸妈一趟，接下来几天就是到处拜年，喝酒聊天，保不齐还有人给介绍相亲，想想就头大，还不如跟你两人在家清静。”
　　夏平明心里一颤，话到嘴边还是没敢问，只好转移话题：“要不要吃点东西？”
　　“家里有什么随便吃点就好，我也不是很饿。”严睿随意地翻了翻桌面上的东西，看到那几个酒瓶，不禁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医生不是不让你多喝？”
　　夏平明眼神一暗，勉强笑道：“我也没留心，不知不觉就……”
　　“我就说我不该留你一个人过年，你一个人在家又该胡思乱想。”严睿看着夏平明暗淡的神情，斟酌着说：“大学四年到现在，我没见你回家过，也没听你说起过家里的事情。以前我当你是朋友，很多事情你不想说，我尊重你的隐私。但现在，我是你的爱人，我希望你能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如果可以，我想帮你一起扛。”
　　严睿从来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关于夏平明家里的事情，他也早有所察觉，但苦于夏平明一直不肯主动谈起，严睿并不清楚全部事实，只隐隐知道夏平明很早以前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夏平明神色有些慌乱，目光游离着：“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夏平明记忆里那个夏天，是关于梧桐树上知了的叫声，铺天盖地的灼热阳光，还有树下那个少年温柔而又帅气的笑脸，还有那份懵懂暧昧的感情。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没有办法克制自己。
　　但随之而来的，是母亲不可遏止的怒气，长达一年的禁足，和最后的抉择。那个夏天，夏平明无意中的一个回头，就好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密码，自此以后，天地都变了颜色。却在被母亲发现这一切后，彻底盖棺而定，漫天盖地的绝望压得人胸口喘不过气。
　　母亲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个变态！肮脏的同性恋！”
　　母亲不是不爱他，却爱之深责之切。
　　严睿看着夏平明变得苍白的神色，心下不舍，摸了摸夏平明低着的头：“都是我不好，大过年的招你不开心。”
　　夏平明微微闭眼，在严睿唇边送上一个淡淡的一个吻：“你赶回来陪我，我已经非常开心了。”严睿随手开了空调，调高温度，将夏平明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揉搓，指尖的触感传到四肢，酸酸涨涨的感觉膨胀开来，连带着胸口的地方也暖和起来。
　　空调吹来的暖风，似乎给了夏平明勇气：“严睿……”

作者有话说

　　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