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陌上飞花

6、叶睿

　　夏朝的习俗总是让人产生着美丽的幻想，每夏的最后一月，每一个出嫁的女儿都要回到自己的家中，种上木兰花。许愿来年家庭和睦，多福多寿。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巧合，让我瞧见了那一个明月当空一般的少年人儿。
　　总觉得那晚的月，泠泠静静。鹅黄的月光洒在我的身上，映着我的脸蛋，或许上面还夹杂这一抹羞怯的红。
　　“你是谁？”少年的声音暖暖的，夏夜的蝉鸣并不聒噪，却在这少年张口的一瞬，静悄悄的。
　　那个小小的四角亭子下面，轻轻撕扯着衣角的我不敢抬眼望着那个温暖的声音的主人。
　　那不是属于这夏的燥热，也不属于长安殿每夜的阴寒，带着我未曾见到的莫名的真诚与感动。仿佛让人一不注意就会失足在这片刻的暖意之中。
　　我鼓足了勇气，打着三分小心三分好奇还有四分的欢喜抬眼望去。
　　他很干净，白白净净的脸上洋溢着好奇的神色。我所能见到的连带着他身后的那轮皎月，化成了那夏最美好的记忆。
　　“你是连月妹妹吧。”少年笑着，走了过来，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拉起我的手。
　　“你的手好冷，我给你暖暖吧。”
　　当我的手被他掖入他那白袍之中的时候，心中的弦轻快急促的拨动着，七零八落。
　　“呵呵，你真好玩。”少年似乎望见了我羞涩的神色，揶揄的笑着。当下放开了我的手，扶起我的下巴，那双如同明月的瞳子中映着的是小小的我有些羞涩惊慌的脸。
　　“我是你叶家的哥哥。记住我，小丫头。”说完，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脸，然后笑着走了开去。
　　留下我一个人静静的呆立在原地。
　　叶家的哥哥……
　　我口中喃喃的唤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一字一字的念着，仿佛要将那轮明月和那轮笑伢儿一同刻在心里。
　　那夜的风，和煦的让我醉倒在那片缱绻之中。
　　我一个人愣愣傻傻的站在原地，直到阿奴姑姑将我从云尖儿上拉了下来。
　　夏的丞相，也就是我的外公，是有两个女儿的。大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姨，嫁给了夏国最尊崇的异姓王爷，那个王爷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姓——叶。
　　当那个明月当空的少年儿温柔的笑着看着低眉的我的时候，我强装着不动声色，腻在母后的怀里。我未曾想到，一夜之间，竟能与他相见两次。
　　我曾经听阿奴姑姑说过南苗美丽的故事。
　　一面是缘，两面是命，三面便是三生。
　　兴许是这夜掩盖住了我碰碰的心跳，母后笑着对我介绍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女子，我的大姨。我仿佛第一次知道自己还能有着温婉的性子，知书达理规规矩矩的向着大姨请安行礼，一双眼儿却羞怯的落在了大姨身后的叶家哥哥的身上。
　　“姐姐，你们从北疆回来也属难得，便是不再走了吧。”母后浅浅抿了一口茶。
　　那个被我唤作大姨的女子带着笑意，抬眼望了我，然后又望了叶家的哥哥，当下回道：“不走了。北疆的战事已经结束，你姐夫也不需留在北地了。木兰节过后，都是要回来的。”
　　“这是叶睿，你的表哥。”母后伸出手，笑着指向了那少年。
　　“我知道的，叶家的哥哥。”我可以想象自己的眉间是荡开着如何灿烂的笑意，连带着声音也含上了一丝娇意。
　　“我们见过的，是不是？公主妹妹。”叶睿挑起了眉毛，煞是好看。那双明眸如同蕴着什么清泉，澈澈流进我的心田。
　　看着我害羞的模样，母后和大姨都捂着嘴笑着，说：“你们见过也好。以后多多的相亲相爱。”
　　一阵微凉的风吹来，母后皱了皱眉头，用手扶着额头，露出痛苦的神情。
　　“姐姐，我这些日子有些风寒，就先行回房了，明日再找姐姐一续。阿奴~阿奴~”母后轻轻的唤着阿奴姑姑的名字，然后扶着阿奴姑姑的手慢慢的走出了亭子。
　　“你母后经常是这样么？”大姨轻轻的问着我，带着疑惑还有不解。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后，大姨的神色更加的疑惑，喃道：“自小，妹妹的身子就很康健，怎么会一阵微凉的风就会不舒服呢？还有那个叫做阿奴的……我怎生未曾见过……”
　　大姨的眼神落在母后和阿奴姑姑的背影上，叹了一口气，便也未在说些什么，只是拉着我的手和叶睿的手合在一起，暖暖道：“睿儿，你要照顾好你的妹妹，知道么？”
　　那眼神中包含着太多太多的东西，那是我那个年龄锁不能够理解和明白的。可是叶家的哥哥郑重的点了点头，说：“知道。”
　　大姨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刮了刮他的鼻子，和我的，然后说：“你不知道。”
　　“去玩儿吧，睿儿，看好妹妹。”
　　我被叶家的哥哥拉着手，脸上火辣辣的，却在我回头望着那座亭子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那是属于那个，冰冷的、杀伐的味道的拥有者，我的父皇的。他的脸上漾着快乐舒心的笑容。
　　那笑容不是给母后的，而是我的大姨。
　　我努力的想要去看看清楚，却已经被叶家的哥哥拉了开去。
　　那最后的一瞥，成了我那夏最后的回忆，还有永生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