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双生》井尛然

8、天宇墨

　　镜宫。珠洗台。
　　这一夜的镜宫，笙箫不断，声色旖旎，一扫之前宫变的沉肃。珠洗台矗立在荷花池中央。台前，由99999颗上等夜明珠拼成的九龙戏珠图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极尽奢华。台上的舞姬身着眼红纱衣，一眸一笑间，妩媚自生，倒也衬得起珠洗台昂贵的光亮。
　　皇子妃嫔，朝臣命妇塞满了整个庭院，每个人脸上都有着相似的笑容，一眼看去，仿佛成百张面具聚集在一起。
　　最高处的镜皇难得也甚是高兴，只是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些许。与他同桌的除了皇后，苏妃，丞相，周太傅，只有一个皇子——紫镜天。
　　此次的宴会也是为了庆祝四皇子的康复。几乎镜国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大病初愈后，恢复神智，学习能力惊人，真真是天赋异禀。民间对他痴傻的原因有各种猜测。流传最广的就是四皇子天赋过人，遭人嫉妒计害，如今老天庇佑，终是治好了他。

　　葛袭言举杯，“恭喜四皇子大病初愈，天子庇佑，老臣敬四皇子。”
　　紫镜天略低首，显得十分谦逊，“多谢葛丞相，先干为敬。”
　　皇后因太子之事而受牵连，不被镜皇待见，此时虽心里不悦，面上也不得不对紫镜天和睦有佳，“四殿下如今痊愈，又如此聪颖，真是皇上的福气啊。”皇后为镜皇斟满酒，“婉妃妹妹泉下有知，也定万分欣慰了。”
　　紫镜天低垂眼帘，遮住眸底寒冷的幽光。
　　镜皇对紫镜天笑道，“如今天儿的病也好了，也该考虑考虑娶位皇子妃了。”
　　“说的是呢。”皇后掩口而笑，“明儿臣妾就把今年入宫的秀女们拉来给四殿下瞧瞧。”
　　周太傅拱手，“皇上，四殿下之前已与宇国大公主订了亲，只是因殿下身体欠佳才一直拖着没有完婚，如今先是迎娶了宇国公主才符合礼数啊。”
　　“太傅所言有理。”镜皇对丞相道，“葛丞相，明天让礼部备好聘礼，送去宇国。”
　　“父皇，”紫镜天略有所思，“儿臣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习，现在还没有打算要成亲。”
　　“也好。男儿志在四方，好好好。”镜皇大笑，“不愧是朕的儿子！那就依你。”
　　紫镜天低首，“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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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有过多的麻烦，天瞳一行人取道七子山，直接前往宇都。
　　七子山分为木，水，炎，冰，风，喙，月七座山，连绵万里，连接镜宇交界与宇都。七子山每座子山的环境都各不相同，极其险恶，是宇都防卫的天然屏障。
　　木山中，树木甚是茂密，极易迷路；水山处处都是沼泽，全部隐蔽在草地之下，危险异常；炎山原本是一座火山，休眠期尚算安全；冰山上山雾缭绕，瘴气极重，人吸食过多瘴气便会呕吐头晕，严重者可致死；风山与喙山都是猛兽频繁出没的地方；月山上到处都是陷阱，相传是第一任宇帝亲自设计以防敌人的。七子山都是险象环生，只有每位宇帝才知道如何安全越过七座山到达宇都。
　　天瞳站在山脚打量着绵延的七子山，眸光冷冽。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尹瞳还是夜天瞳了。二者的记忆完完全全融合在她的脑子里。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天瞳想起曾经在宇帝书房中看到的七子山图，唇角浮起冷笑。
　　天宇泷迟，你不会想到世上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如何过这七子山吧？
　　天瞳握紧凤翔剑，回头道，“弃了车马，跟我上山。”

　　才在木山中走了几百米，天瞳等人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眼前的树木上满是刀剑的痕迹，有的树干甚至直接被削断。十几具尸体散布在地上，血已经成黑色，死了有几个时辰了。
　　哈琪忍住想吐的冲动，躲在天瞳身后不敢去看。
　　雪幽仔细查看着尸体。所有人都是一剑毙命，除去胸口上的致命伤口，身上其他地方竟无一丝伤痕。更奇怪的是，每个尸体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似乎死的毫无痛苦，甚至死的很快乐。
　　雪幽微微皱眉，“是沐灵术。”
　　天瞳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尸体，“那是什么？”
　　“这是从西域传来的一种魔音术。人听了其中的音律会陷入幻象。这幻象是你最想得到的东西的虚化，人沉溺其中失去抵抗力，在快乐中死去。”
　　影缈碰了碰一具尸体的脸，“是挺乐的，都笑僵了。”
　　天瞳并无说笑之心，“都戒备起来，我们继续赶路。”

　　木山中树木生的茂密，每走一处都极其相似。树根旁时不时出现风化的人骨，想是被这林子困死的。古树长得极高，仿佛直刺苍穹，不可仰视。
　　天瞳带头在树间穿梭，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心里却无法平静。想必其他人也发现了，刚才打斗的地方有一串行进的足迹，脚印的走向与自己的路线重合。这个存在着会沐灵术的人的队伍，竟然知道如何走出木山。到底是什么人也会知道走出七子山的方法？
　　三个时辰之后，天瞳一行人经过水山，果然沿路又看到尸体陈列。不同于木山的尸体，水山有两类尸体，并且所有尸体都是被刀剑所伤，痕迹杂乱，显然这里发生了真正意义上的血战。
　　“这事还真有意思，”天瞳望着不远处的火山，“我们到了火山再休息过夜。
　　日光昏暗，向西晕散浅淡的光环。本该柔和的颜色笼罩在七子山上，却隐着沉闷的不安。直视那些光鲜，酸痛的眼仁前蒙上一层血红。很多东西都在蠢蠢欲动。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来，夜幕逐渐笼罩。天瞳一行人刚到火山，就察觉到周围不寻常的气息。
　　“影缈，护着哈琪。”天瞳掩上面纱，从容的向前深入。
　　雪幽，影缈以及随行的影阁阁人都手握剑柄跟在天瞳身后。

　　打斗声逐渐清晰。两组人的穿着和之前发现的尸体是同样的。看形势，明显是黑衣人占了上风。在混乱的打斗之外，一顶墨绿的轿子安然而立，与周围的紧张格格不入。轿子的外形虽不张扬，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它的轿帘是上等的丝绸，轿架也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天瞳看着另一组隐约有着现代军人感觉的人，为首的是个40岁上下的强壮男人，他身受多处刀伤，却依然表情坚毅，不顾一切的冲杀。天瞳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声音依旧淡淡，“斩杀黑衣人。”
　　话音刚落，只见两道剑光闪烁，影缈，雪幽已然飞身出去，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猩红的血液在冥幽剑淡蓝色的剑刃上开出朵朵红花，雪幽身姿灵敏，仿若闪电般在黑色的人影中穿梭，举剑处，见血封喉，干净利落。
　　不同于雪幽冷漠的面容，影缈妖冶的笑着，手中的烬漄剑通体纯黑，剑身上隐隐刻着古代铭文。媚艳的容颜下是不容直视的凌冽杀气，黑色仁子转动出千万种光泽，如同黑色之剑。
　　黑衣人见形势逐渐不利，直接冲向停在一旁的墨绿轿子。天瞳足下轻轻一点，飞身掠过，凤翔出鞘，直接削断迎面而来的剑刃。她略俯身，闪过背后的袭击，脚下迅速回转，剑锋扫过，鲜血喷溅。面纱下，天瞳一脸厌恶，凌空一掌击断旁边的翠竹，将竹枝当做暗器全数撩起，一排扫过，准确的插入黑衣人的咽喉。身形跃起，她立于轿顶，长发如瀑，紫衣翩跹。

　　平息了缠斗，原本放松的人们转头看到立于轿顶的天瞳，都瞬间戒备起来，杀气横生。为首的男人喘着粗气，“你们是什么人？究竟有何目的？”
　　天瞳轻笑，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我刚刚可是帮了你们。”

　　轿中的人突然浑身一震。这声音，会是她么？

　　男人戒备的握紧满是鲜血的刀，“那就请姑娘离开我们主人的轿子。”
　　天瞳扫了扫眼前的人，扔出一个瓷瓶，“吃下去吧。如果你不想失血过多而死的话。”
　　男人愣怔在原地。那是怎样的眼神。居高临下，淡漠的色泽中尽是王者的霸气和掌握一切的戾气，不禁让人胆寒。
　　就在男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轿中传来阵阵咳嗽，略带沙哑的男声传来，“瞳瞳……是你么……”
　　天瞳身体僵了一下。
　　随着渐重的咳嗽声，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掀开了轿帘。那只手苍白的不似常人，骨节分明。男子探出头来，墨色的长发柔软的披在肩膀上，面容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五官分明深邃的脸上，全是病态的模样，而最让影缈等人震惊的是男子与天瞳极为相似的琥珀色瞳仁。那其中的光泽温柔细腻，仿佛盛着初春流过原野的溪水，潺潺流转。
　　天瞳跃下，站在轿前，一把扶住男子欲倒的身体。
　　受伤的男人惊呼，“主子！”
　　天瞳懒得理身后的人，她迅速点了轿中男子的三处大穴，将真气缓缓推入，末了将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他服食。
　　她眸中闪着担忧，“你的病怎么就不见起色呢，墨哥哥。”

　　轿中男子就是宇国二皇子天宇墨。宇国前任皇后，也就是天瞳的生母只有天瞳一个女儿，并在天瞳五岁时猝死。之后宇国国君将当时后宫的锦妃立为皇后，皇后为宇皇生下了大皇子天宇成，二皇子天宇墨和二公主天宇晴。皇后对天瞳一向恶毒，天宇成天宇晴也是处处与天瞳作对，只有二皇子天宇墨对天瞳爱护有加。从小，宫里人就对她这个大公主不屑一顾，只有她的墨哥哥会温柔的抚摸她的头，为她带来好玩的好吃的，陪她度过宫中寂寞的时光，对她笑如暖春的日光，叫她瞳瞳。
　　天宇墨一直比当今太子天宇成有能力，更有胸襟。只是他对皇位从未有心思，即使受朝臣百姓爱戴，他也只是默默收起锋芒，安静的做他的二皇子。他从小体弱多病，一直靠药物支持着，顽疾折磨着他，却不曾带去他面上温柔的笑意。一个让人心疼的男子。一个让这个身体惦念的哥哥。

　　天宇墨面色有所缓和，他看着天瞳，好似看着一件珍宝。他伸出瘦弱的手，掀去天瞳的面纱。“瞳瞳更漂亮了呢。”
　　天瞳握住脸边的手，眸中闪着狠戾，“是太子么？”
　　天宇墨只是笑着摇摇头。他又轻咳两声，声音略有颤抖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不见过大公主。”
　　下面的人这才如梦初醒。方才的男人跪了下来，“御林军副统领张忠拜见大公主。”后面的人全部跟着跪了下来，声音响彻火山，“拜见大公主。”
　　这些人虽然都是宇国守卫宇宫的御林军，但他们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天瞳也是情理之中。在宇国，大公主一向是被忽略的存在。她不被允许出席任何宴会，10岁之前她甚至都没有迈出过她所居住的凌兰小筑。10岁那年，她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人——娑衍门前任掌门人冷卿然。冷卿然将她带出宇宫，带到娑衍门传授武艺。她瘦弱的身体接受着残酷的训练，每天都能洗下一身血水。但是她始终咬牙坚持着。她不要再懦弱下去，她不要再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她要报复。
　　也许这种执念。也是尹瞳存在在天瞳身体里的原因。

　　哈琪目瞪口呆，“姑娘……姑娘竟然是公主！”
　　雪幽的表情依旧淡漠，仿佛早就料到了。影缈调侃的笑笑，也没有多作反应。

　　“都起吧。”天瞳虚抬手。转头对着天宇墨道，“墨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此次是要去医谷拜访谷主东方汐的。半路被人截杀，才绕道七子山。”
　　天瞳眸子一暗。“雪幽，派几个人先护送哈琪去宇都，你和影缈随我护送墨哥哥去医谷，其余人先去娑衍门汇合。”
　　雪幽躬身，“是。”
　　哈琪有些不情愿，“我想跟着姑娘……”
　　天瞳定定看了哈琪几秒，哈琪不禁颤了一下，随后不情愿的低下头。
　　清冷的声音不容置疑，“连夜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