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梦》七尾戒

3、part3

　　“真的哦！我们学校最近又惊现一个很漂亮的男生诶！”
　　紧接着，用于形容该男生的形容词如连珠炮般从女生们的口中发射而出：干净的；气质型男；一定是二五班的……
　　“最重要的是，”这群从开学初就一直忌讳跟千叶季打交道的女生突然立场空前一致地跑到千叶季的座位上，眼睛亮晶晶地问，“……千同学，你有双胞胎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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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续好多天，总是被不同的人半路拦截打探类似的事情，在她第Ｎ次被人逼问后，早已失去耐性的千叶季冷冷地望着对方沉声道：“他晚上送我回家，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说话是一门艺术，千叶季微微一笑。
　　终于又要遇见了吗？从食堂回来经过林荫道的千叶季，看着那个半倚在秋千上睡觉的南星洛，就像是当初第一次的遇见。
　　此刻最英明的做法当然是直接把他当成空气若无其事地离开，只是刚要离开的千叶季却感觉自己的校服衣角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又是你呀。”目光偏过那只扯着她的衣角的骨指分明的手，映入眼帘的是南星洛灿烂若繁花的笑容。
　　“不是都已经看到我了吗？”
　　“是又怎样。”
　　怀疑他是否真的在睡觉。南星洛带点失望的表情，就像一个负气的孩童。
　　“其实我知道哦，一个人被孤孤单单地送到这里，给了你一个更好的理由去憎恨那个抹着浓艳的口红的女人，对吗？”他的声音轻轻的，甚至有些喑哑，眼睛里的光都随之静静地沉淀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千叶季咬着唇目光冷峻。
　　“总是踏在湿漉漉的，一片漫无边际的荒原上，还有那个千方百计要把你送走的女人……”
　　南星洛的目光落在千叶季的身上，眼神中的忧伤就像叙述的是自己的事情。千叶季撇过脸去，恍若一只撑住最后一口气在竭力保护自己的野兽。
　　“你，怎么知道的？”
　　还是没有回过脸来，仿佛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双手在下意识里握成了拳，甚至还有轻微的颤抖。所以南星洛的那一句丝毫不像开玩笑的“你告诉我的啊”，也直接被她的耳朵过滤掉了。
　　十岁的时候妈妈被一个妖艳的女人逼死在那座二层楼的小房子里，然后顺理成章地她住进了她的家里。搬过一次家，那个女人笑得就像一朵妖媚的食人花，年幼的她身上每每都是各种被打后的遍体鳞伤。
　　所以当她第一次千娇百媚地在爸爸面前抱起千叶季的时候，她很不客气地往她扑着厚厚的粉底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从此两个人的关系彻底陷入冰点。千叶季第一次在厨房里看到所有的杯碗上都印着那个女人血一样的唇印时，就恶心得撕心裂肺地吐了一地，再然后她就被送到了这里。远离了那朵食人花散发出来的腐臭味，是她，还是她的幸运？
　　又是梦境里白色荒原上空空落落的感觉，努力平定着情绪的千叶季不愿再逗留，脚步不稳地向前走去。
　　“季！”又是一个单个字喊她名字的人，只是不是暖暖，而是南星洛。
　　回过头来的女生，眼底是惨淡的黯。
　　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他的笑容溢上眉眼和唇角，像是有光线突然穿过，是最温暖的那种。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去女生头上的几片落叶，南星洛眼里的光再次缓慢地扩散。很皮地挑了挑眉毛，他的食指再次要敲向出神的千叶季，却不想被她一下子按住：“只会这一招吗？”
　　“啊！是不知道你会突然变聪明……”
　　是不忍心看到你的忧伤啊。
　　男生发出几声怪叫，千叶季抚了抚鼻，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融化。
　　于是她一整个漆黑的瞳仁里，只剩下男生软玉似的黑发被风吹成点和线。如丝般被拉长的锃亮的光线渗入眼底，连情绪也被吹得起了微小的波纹。
　　离开林荫道后，千叶季直接拿着课本慵懒地绕过操场去机房上下午的信息课。
　　在千叶季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机房内恍若有千百万只蚂蚁在躁动不安地发出的嗡嗡声，都立时消隐无踪了。
　　视线形成的高压电网将她密密麻麻地裹在中间，这就是当初她因为南星洛的事，意有所指地一喝喝出来的直接效果。
　　没有多余的言语，瘦削的下巴是好看的线条，千叶季以一种不屑的姿势坐回自己的座位。即使那么安静的样子，世界似乎还是会缩小到只有两只眼睛的距离，这么近，那么远。
　　提前完成作业的千叶季在网上四处闲逛。似乎有某种隐蔽的秘密和冲动在她的脑海里开出了花，揪动着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神经。于是她进入学校的网页点开“相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跃入视线，这些都是三个年段各个班级学生的集体照。
　　心底盛开着的迫切的渴望促使她的手指更快地滚动着鼠标，一张张照片飞快地从她的眼前闪过，逐渐冰冷掉的手指和视网膜上传来的灼痛感，千叶季用力地咬住了发紫的下唇……怎么会？……
　　下课后。
　　被风吹过的操场上，高年级的男生正在进行篮球斗牛。
　　汗湿的黑发，汗水淌过双颊留下的线路，粗重的喘息，篮球被手掌摩擦得微微发热。
　　从机房出来的千叶季，视线被球场上那个男生的身影轻轻牵动，在球场边站住突然就拢起了秀气的眉。
　　“球场上的那几个男生就是高二五班的十三少吧。”
　　“听说只有在校运动会上才能见他们那么齐一次呢！”
　　“哇塞！即使如此，最夺人眼球的还是南星洛啊！”
　　站在二楼的几个女生，兴奋得几乎跳脚。
　　“楼下认为自己是帅哥的抬头往上看！”
　　跳过二楼的几个女生，三楼的几个学姐正扯着嗓门朝球场上喊，似乎是即使以这种方式被记住也是很值得庆祝的。
　　画面就像是忽然被卡住停止了播放，球场上二五班的男生纷纷地仰起头来望向声音的发源处。
　　一切都静止了，声音静止了，表情静止了，人们的视线也静止了。
　　而那唯一连眼皮都没抬过的男生，就像整个画面里唯一运动的质点，手里运转着篮球，修长的身子一路直穿过操场和对方的防守，一个漂亮的大灌篮，篮球落在地上发出强烈的回响。
　　南星洛拂去下巴的汗水，唇角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光。操场上是其他男生反应过来后四起的嘘声。
　　“切！南星洛怎么没有往上看呢？”
　　“就是啊，真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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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开始恢复到最初的节奏，人群再次拥挤起来，站在球场边目睹这一切的千叶季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轻不可闻地“啊”了一声，手中的课本零落地散落到地上。
　　“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没有预先料到自己会被撞到？”一双漂亮的手适时地捡起落在地上的书本，然后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视线。
　　即使操场上有千百种声音，即使属于她的那一种那么悄无声息，可是，似乎还是可以第一时间辨认出她的声色呀。
　　千叶季的目光流转到南星洛的脸上，复杂的情绪就藏在她的眼底：“你到底是谁？”
　　“怎么这么问？”像面朝太阳生长的花一样的笑容突然就被裂空而来的寒气给封住了。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刚才翻看相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吧。”
　　“所以呢？……”
　　“所以你希望我离开这里对吗？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将一切可疑人物驱逐出境，即使一个人绝望着也在所不惜。”
　　感受到女生突然强大起来的意念，南星洛声音低沉下去，像是要唤醒她。
　　会冷吗？那种强烈的荒原的感觉。
　　很冷啊……白茫茫的湿气逐渐侵蚀着千叶季，她克制住要倾倒而出的苍白无力：“为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我是你的梦……”你的梦，你的梦，你的……梦……
　　在耳际轻轻徘徊的声音，使下一秒仿佛就要坍塌的世界又被支撑了起来，在千叶季干涸的心底注入了一股生命的暖流。
　　“我见过你展现出来的梦境，因为我是你抵御由绝望形成的精神荒原时所凝结成的意念。所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声音很低，低得只有千叶季凝神屏息才能听得清楚，但她始终没有听到的是他心底的那一句“所以，我会消失，当你不再绝望的时候”……
　　惊怔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要在地上扎根的千叶季，最终忘了问他，所以，你会消失吗？
　　这个世界恍若只剩下了他和她，倾斜着的光线，从大地深处吹来的黑暗的风，一大片的空洞和混沌。而南星洛站立的地方成了唯一的光源，唯一的，光。
　　接下来的生活像是突然起了褶皱，条条撕扯成片。
　　南星洛和千叶季的身影越来越频繁地共同在校园里出入。
　　他望着她时盈盈闪动的眼底；他帮她提着书包时抿唇上扬的弧线；他在街上隔着商店的玻璃窗，偷偷观察她被夕阳照透了的脸颊时腼腆的表情……
　　每一次最细微的触动，即使只是一个眼神，或者是捋起额前的发丝那样微不足道的动作都扯动了无名指的神经……细微的幸福鲜明得如同呼吸。
　　就这样安静地生活下去那该多好，即使我们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深秋的夜晚，孤寂的路灯下飞舞着一群小飞虫。南星洛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身体深处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她……应该还好吧……
　　被冷风吹得轻轻晃动的影子缓慢转了身，男生转过执拗的脸颊准备离开，可是那扇门却“嘎吱”一声打开了。
　　屋内暖色的光线突然破门而出，那个站在一片柔和光晕中的女生微微抬起了单薄的眼皮，睫毛浓密，轻轻颤动。
　　“怎么不进来？”
　　语气里没有了平日里极端的格调，软软的就像是浸了水的海绵，迎着男生惊愕地回过头来的表情。
　　“你？……”
　　“第一次站在路灯下的时候，我就在阳台上看到了。”
　　千叶季静静地望着露出一副“怎么连一点秘密都没有啊”的无奈表情的南星洛。
　　屋内的门被小心地关上，合上最后一丝暴露在屋外的光线，南星洛跟上千叶季的脚步坐在了室内的沙发上。
　　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地板上摆着一张饭桌，上面放着干净的碗筷。
　　“一起吃晚饭吧，待会儿暖暖也会过来。”
　　千叶季说着走进厨房，南星洛淡淡地笑着坐在沙发上面容安详。像是听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崩塌瓦解的声音，他那从眉心一直弥漫到眼角的笑容，让整个夜晚都散发出了花的香。
　　这个夜突然就渗透进了一缕一缕微烫的热。
　　厨房里的火苗还在突突地窜动。
　　千叶季从厨房里出来，解下系在脖子上的围裙，目光却下意识地落在了沙发上的男生身上。
　　靠在沙发上的男生，双眼安静地闭着，脸上闪动着柔和的光，呼吸均匀。
　　又睡着了吗？最近似乎越来越嗜睡了……千叶季把毯轻轻盖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
　　如墨的头发温顺地贴在他的颊边，和着女生温暖的笑容。
　　她知道他会消失的。
　　他知道她的知道的。
　　那就让两个人一起抱着秘密认真地生活下去吧。
　　因为一开始的拆穿，只会让永远变得更加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