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鞍庭深》繁碧笙

18、第 18 章

　　被她猝不及防的那么一唤，殷明珠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她的脑中顿时流转过万千念头，在此时什么办法却都显得那样无用。她缓缓抬了头，挽了下耳边的碎发，脸上现出惊喜，上前握住她的手，“清妍！是你！”
　　殷明珠留心着白佑坤的表情，他的似笑非笑，让她的心微微一沉。殷明珠扯出微笑，“好多年未见你了！”
　　白佑坤嘴角带笑，本来还怕陆清妍见到殷明珠会尴尬，却未想到两人是旧识。他有意无意的观察着殷明珠的表情，微微有些忐忑，也许是怕自己知道了她就是殷明珠后会轻视她。他负着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示意她无须在意。
　　陆清妍上前一步，轻轻抱住殷明珠，两人在一边亲昵的反倒令白佑坤觉得有些不自在。殷明珠伏在陆清妍肩上，看到白佑坤宽慰的一笑，心中石头落地。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殷明珠，只是未曾点破。殷明珠心里觉得阵阵温暖，扬了扬嘴角温文一笑，放下心来同陆清妍叙旧。
　　她们两人正在把臂言欢，展嘉祺携了玫瑰和另一位男子过来。白佑坤见状，挑了挑眉毛，未发一言，等着展嘉祺开口介绍。
　　沈殊笑破天荒的没有缠着他，想必是被人邀走跳舞。展嘉祺向白佑坤等三人介绍那位陌生的男人，“这位是日本商人樱井禾昭先生。”
　　樱井禾昭微微鞠了一躬，脸上挂着笑容，一开口是流利的北方口音，“你们好，在下是樱井禾昭。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白佑坤暗暗打量了一下樱井禾昭，他虽脸上带笑，但那笑容却让白佑坤觉得极不舒服。他对日本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也就只是矜持的微微颔首回礼。
　　樱井禾昭的目光落到了站在白佑坤身后的殷明珠身上，他眼中的惊艳毫不掩饰，这就让白佑坤更加觉得不悦，他不着痕迹的挡住樱井禾昭的视线，笑吟吟的说，“樱井先生的汉语说得好流利。”
　　樱井禾昭收回了殷明珠身上的目光，语气淡淡，“在下曾经在北平生活了五年。”
　　玫瑰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忙打了个圆场，热情的对樱井禾昭说，“樱井先生，你不请我跳个舞吗？”
　　樱井禾昭见状，也点了点头，冲几人一笑，颇为玩味的看了殷明珠一眼，同玫瑰一同离去。
　　白佑坤见他走了，皱了皱眉。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太过危险，况且……他还是个日本人。
　　展嘉祺也觉出了两人的不寻常，却未发一言，只是冲白佑坤做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来。
　　走到僻静之处，展嘉祺摸出一包烟，递给白佑坤，自顾自的点燃。烟雾淡淡缭绕，过了半响，展嘉祺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事情成了。”
　　白佑坤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想必他指的是南方和谈。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怎么？”
　　“事情很顺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凌白崇会突然出现。和谈场地爆炸，沈言重伤，凌白崇安然无恙。”展嘉祺抬头看着白佑坤的眼睛，希望从他的眼睛中看他的态度。
　　惊心动魄的爆炸在他口中犹如放了个鞭炮那样简单，白佑坤展了眉眼，缓缓笑道，“展少做事果然很有效率。”
　　展嘉祺对他的褒扬只是淡淡一笑，垂了眼睛，“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们制造爆炸案离间我和北方内阁，我就如数奉还。”
　　白佑坤听了这话，心猛的一突，面色仍旧如常，还带着几分笑意。“展少帮我报了大仇，不日定当相报。”
　　“好说，好说。”展嘉祺吸尽最后一支烟，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殷明珠看着樱井禾昭的背影，悄悄呼出一口气。刚才他的目光让殷明珠觉得如芒在背，好在有白佑坤解围。
　　想起白佑坤，他与展嘉祺离开了许久还是不见人影。陆清妍在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心中有着淡淡的嫉妒。
　　她伸出手臂，碰了碰正用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白佑坤的殷明珠。殷明珠这才回过神来，对上陆清妍探寻的眼光，微微一笑掩去尴尬。
　　陆清妍拉着她坐在椅子上，与她扯着闲话。殷明珠无意间的问她，“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你找到他了吗？”
　　陆清妍神情一窒，垂下眼睫，难掩眼中落寞。殷明珠见她神情，知道自己失言，忙转了话题。

　　沈殊笑听说今日来了丽花皇宫的歌女，又知道展嘉祺近日来总往那儿跑，眼下也寻不见展嘉祺的踪影，心生不满。抓住一个人就问，“你知道丽花皇宫来的那个歌女在哪儿吗？”
　　那人有些糊涂，只记得刚才似乎看到了丽花皇宫的殷明珠，便指了指那边的方向。沈殊笑从人群中走来，立在殷明珠面前，居高临下的说，“你是丽花皇宫来的？”
　　殷明珠抬起头看了看她，心中有了淡淡的不悦，缓缓起身，眼睛直视着她，“是的，沈小姐有事吩咐？”
　　“听说你是歌女，那么今天就给我们唱一首助兴吧。”沈殊笑凤眼含笑，语带挑衅，抱着手臂，盛气凌人。
　　殷明珠本是展嘉祺请来的客人，如是此时应了沈殊笑上台献唱，岂不是与卖唱别无二致？陆清妍本想出言劝阻，眼前却又浮现出白佑坤看她的眼神，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正在此时，展嘉祺与白佑坤从大厅的另一头走回，殷明珠见着对面傲气的沈殊笑，只是淡淡一笑。沈殊笑见她神情似是轻蔑，心头火气，刚要发作，转头看见展嘉祺，就扯着他的袖子，笑着嗔道，“表哥，听说她的歌唱的很好，能不能让她给我唱一首？”
　　展嘉祺皱起眉头，知道殷明珠的性子，若是碰上玫瑰也就罢了，殷明珠偏偏是个倔强清冷的人，笑笑也是个任性的，若是在她的生日宴会上驳了她的面子，她定会不依不饶。
　　若是换了平日对待那些政客，展嘉祺有无数种办法应对，偏偏今日的是两个女人，他看了看二人的神情，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白佑坤看了看，对着殷明珠含笑道，“百合，你就唱一首助助兴。我去给你伴奏。”殷明珠有些意外，微微一愣，忖了片刻，还是随他往台上走去。陆清妍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
　　沈殊笑只以为她是近日来与展嘉祺私交甚密的玫瑰，听说今日来了丽花皇宫的，也没问清楚就来找事。现下一听她不是玫瑰，面露尴尬，只一跺脚，扭头便走，轻飘飘的留下一句，“丽花皇宫的都没有什么好人。”
　　白佑坤握住殷明珠的手，回过头来轻轻捏了捏她，示意她不要担心。殷明珠看着他的眼睛按下心来，反手握住他，旋即松开。
　　白家家教开明，白聿安从小就培养子女学习西方艺术，到头来只有白筱曼和白佑坤学出了一点名堂。二人走上舞台，下面喧哗的声音渐渐停止，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两个身影。白筱曼看见白佑坤与殷明珠两个人站在一起，心脏慢慢沉了下去。
　　白佑坤掀开琴盖，曾经熟悉的黑白琴键显得有些陌生。他抬头看了看正在调整麦克风高度的殷明珠，正好殷明珠也回头去望他。眼神相撞，二人相视一笑。
　　白佑坤随手按下几个琴键，钢琴的声音清越好听。他向殷明珠点了点头，信手弹奏的是那日在丽花皇宫殷明珠唱过的《饮酒歌》的前奏，殷明珠也反应过来，向他展颜一笑，开口吟唱。
　　殷明珠唱歌的声音不似平常说话时那样轻，反而多了几分浑厚。白佑坤的手指修长，刚才的生涩慢慢变成得心应手。他的力道比起平常人要大一些，反而触键更加有力，手指上下翻飞，弹奏起这首《饮酒歌》别有一番韵味。乐队的乐手也面面相觑，待到殷明珠唱到第三句才反应过来，操起乐器加入伴奏。
　　厅里的人从窃窃私语变成鸦雀无声，白筱曼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心底叹出一口气，转向身边一脸惊叹的洋人，盈盈一笑，“这么美妙的曲子，你不请我跳支舞吗？”
　　那洋人反应过来，绅士一笑，微微躬身向白筱曼伸出右手。白筱曼的紫色裙裾随着音乐绽放成了一朵盛开的紫罗兰，在她的带动下，刚才还呆立在场边的人们纷纷走进舞池，随着殷明珠的歌声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