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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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的一名乐师，在没有遇到她的时候，我一心一意只愿为我神圣伟大的王创造出世上独一无二的宫廷圣乐。一次次的演奏中，我看到终日为国事操劳的王在从我手下传出的乐声中微笑，熟睡。能以我微薄之力，为我王解除些些的烦恼，为我孤苦的宫中生活凭添了几许意义，但这日复一日的机械的重复让我厌恶，甚至恶心。直到那一天，王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她。缓缓走来的身影如踏波而来的洛神，清秀的脸上时时流露出好奇可爱的美丽。眼神在那一瞬间定格，终于相信，老天给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有安排，一直以为在这深宫中忍受孤独与寂寞，存在的意义只是为我王尽我一个帝国子民的义务和责任。直到眼神与她对视的那一刻，看她脸上流露出惯有的甜美可爱的微笑，那甜美可爱的神态是如此渗入我的骨血，在我心内汹涌翻腾。于是才明白，原来，宫中的独居的二十年，也许只是为了与你相见的一瞬间。就算如此，仍然感恩，感谢老天让我明白生存的意义，为你，只为见你，就算只能见你一面。
微微笑着，看她静静的坐着听我的琴声，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神色。心神微微一荡，琴弦不经意间扯断，二十年来第一次为这样一个初见的女子，我犯下了宫廷乐师最不应该犯的错误。王从浅眠中惊醒，初时惑然，旋即龙颜大怒，甩袖而去。低头谢恩，冲那远去的身影，是出于二十年若有似无的友情吧，所以虽然生气，却不曾作出惩罚的决定。我至尊的王。
日子依旧继续，不变的象每天的日出日落。那天的错误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偌大的宫中，没有一个人提起，仿佛那天从来没有存在过。年时日久，连我自己都疑惑，也许那天只是出现在我的梦中，若真实，为何连那让我动心的女子也不再出现？
也许只是为解除我深深的疑惑？那天，是王大婚的日子。作为忠诚的王的乐师，我激动的弹奏，祝愿我王幸福永远。王每天实在太累太累，他的身边需要有个忠实的美丽的人儿陪他分担这君临天下的幸福和痛苦。一曲终了，我深深的鞠躬，为我神圣的王祈福，抬头的瞬间，雍容华贵的后身边是我心心念念的可爱的人儿。她正朝我微微笑着，笑容正如那天一样的甜美，微微透着好奇的神色。原来，一切都不是梦，我笑着，怀抱古琴低头退出，微笑，只为这世间你真实的存在。
夜了，独自一人躲在蜗居的角落，静静的饮酒，避开那些喧嚣的人群，今夜是王与后的日子，而你，我心动的人儿，作为王后的至友，你又在何方，是否依然陪伴在她的身旁？在这个寂寞深深的夜？空的酒坛扔到一边，醉了吧，也许是真的醉了，若不醉，怎会看到你的身影缓缓而来？我嗤笑着，转身睡去，夜太深了，人太醉了，还是就此睡去吧，再醒来会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头昏沉，眼迷茫，不经意间又一个孤独的夜静静的度过。手忙脚乱的更衣，身边是等候了多时的王最信赖的公公。抱琴在胸，跟在公公的身后，奇怪王在这样的日子传唤。远远的，听到你银铃般的笑声。王与后，还有我心动的人儿，御花园中美丽的一幅画。我最爱戴的王和我尊敬的后，还有我心中的人。轻轻笑着，静静的坐下，在离御花园不远的我常弹琴的亭子里，为我心中最珍爱的三个人弹奏这世间最动听的音乐。我王，愿我帝国昌盛，从此你眉间没有忧愁；我王，愿你与后能够相偕到老，尽享生命中的平凡快乐。而，我爱，含笑的眼定格在百花中飞舞的蝴蝶仙子，我爱，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惟愿你永葆今日之欢笑和清纯。
全身心沉浸在这愈发张扬跳跃活泼的音符中，只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眼前毫无保留的尽情欢笑。生命何其美妙，因你深爱的人儿存在。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眼神暖暖的定在不远的百花丛中。
一曲终了，甩甩发酸的双手，讶然发现王怒容满面，站在身旁。惊惶起身，为那不知何故变的威严的脸，战战兢兢等候王的裁决，默然中才终于发觉自己的随意和散漫，王，我至尊的王，他并未授意我在何时何地演奏。王握紧的双手，松了又握紧，握紧又松开，终于再一次恨恨离去。神圣的王啊，我不过小小的乐师一名，如何得到你如此多得容忍和仁慈？耳边是那年迈公公的一声长叹，乐师，乐师，千万好自为之啊。好自为之？我笑，看那百花园中的仙子变了颜色因我王的突然盛怒。我爱，让你受惊了吧，一入候门深似海，更何况是这比海更深的宫廷呢？若你醒悟，还是早早的离去吧。即便从此不再相见，我依然幸福，因为你幸福的活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
难得的休闲日子过了一天再一天，却从不会天真的以为，王会遗忘宫中的这一小小的角落，虽然我仅是宫中上百名乐师中普通的一员。是因为我们彼此都难以忘怀的幼年岁月，还是只因我是你最喜爱的奶娘的儿子？蜗居闲坐，持清酒一杯，斜倚杂乱的书架，欢呼喧嚣的两个少年就会毫无预兆得闯入脑海。那时的岁月是如此的平淡却幸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无话不谈的痴傻少年变成如今的相对无语？是你成为王储的那一刻开始吧？不经意间，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深深的将两个亲密少年轻松的分开，从此后，你是王，而我，只是王身边的一名乐师。
饿了吃，困了睡，闲的无聊极就踱出蜗居在周围随处闲逛，却从不曾远离属于我的居所。宫中二十年的生活早已将棱角磨平，年少气盛成为平民的特权，在这个浓愁锁清秋的深宫中，若学不会与世无争，也许只会给自己多一层束缚呼吸的枷锁罢。
不知不觉中，这样懒散悠闲的日子过去了一个月，不必觐见王的日子，心情轻松自如，连昔日松散的衣衫都感觉有些吃紧。
乐师的日子过得滋润啊。远远从蜗居外花园中传来熟悉的声音，王身边忠诚的老公公。该来的终归是要来。我微笑着起身相迎，神色淡定而自然。耳边传来老公公隐约的叹气声，是为我吗？感谢的眼神迎向须发皆白的公公，我与王幼年童真友谊的见证人，在宫中的二十年岁月，连自己的母亲都必须疼宠别人的岁月，真正能够疼我爱我的也许只有老公公了吧。只是这种疼宠在至尊的王的面前又是多么的软弱无力？
微微摇头，甩掉突涌而来的感伤，随公公朝熟悉的大殿走去。低首，跪地，口称我王万岁万万岁。这已经成百上千次重复的熟悉仪式厌烦的让我窒息恶心。却不晓得为何依旧带着面具装作若无其事。这宫中，早无值得珍惜的人或事了不是吗？
平身，久违了的王的声音。谨尊圣命抬头的瞬间，却惊见那可爱的玉蝶娇倚在王的怀中。王轻笑着抚摸她乌亮的长发，柔嫩白皙的脸庞。王的笑听来似乎满足且幸福。无语，随兴奏两曲吧。
无语？有多久没有从王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微笑，盘膝，席地而坐，弹起曾经的宫中老乐师弹奏的欢快的曲子。曲调声声传递欢喜，心中却泪流成河，我心动的人儿，为何逃不过这宫的束缚？年华易老，娇容易逝，王的欢喜疼宠只是一瞬。在那以后，我爱，你将如何自处？抬头看前方一双轻轻偎依拥抱的幸福的人儿，悄悄嘲笑自己的多疑，就算如此，又怎样呢？她那样聪明高贵的人儿，又怎会不知君王爱的短暂？也许，是真的爱王吧，所以愿为他忍受这深宫重重的枷锁，并不在乎是否会拥有天长地久。应该为她祝福吧，可为什么自诩古井无波的心却如此的沉痛，窒息，痛彻心扉的窒息啊。
琴声戛然而止，颤抖的手似乎失去了抚摸琴弦的力量。也许，源于心痛，也许，恰好在此时厌倦了弹奏了二十多年的古琴而已。谁知道呢？
剑横颈上，闪着冰冷的光芒。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吧。常伴君侧早晚的下场。慢慢合上眼睛，静静等待解脱的一瞬。二十年中，以为活着的意义只为我王，为王演奏出解忧消愁的动听的琴声是今生的幸福。几个月前，以为终于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那个可爱生动的缓缓而来的身影。活着，只为了与你相见而已，就算是一面，只要知道你能够幸福的活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这样已经足够。而如今，我最珍爱，最心爱的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至少是此刻幸福的依偎在一起，那这一生，应该再无遗憾了吧。
无语，你是否认定朕的不舍？长剑逼近，能够感觉到颈项的刺痛，有液体缓缓流下的感觉。
王，不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是老公公和、、、易儿，说说你的理由。公公就不必了。长剑撤开，那尖锐的余锋却仍旧在颈项扫过，轻咬住唇，反正已经够痛的了，再多一些又如何？
睁眼，眼前是易儿紧盯长剑的眼神，剑上有丝丝的红意，正滴滴的落下。
原来，无语的血也是红的，也是热的。王伸指抚去剑尖的残留，轻声的笑道。
易儿，理由呢？王依旧含笑，随意舞着长剑。
今天是易儿正式入宫的日子啊。那娇怯可人被王称为易儿却震撼我心的女孩柔声答道。
无语，今日过错暂且不提，记得易儿救了你。王的脸上透出一丝琢磨不透的古怪笑意。
再一次深深凝视我心目中的女神如今偎依在怀中，成为王宠爱的婕妤的女人，转身离开。活着，多么艰难，人生却又太多凄苦。是否真的前世欠你，所以今世我所喜欢所珍爱的，都会随你而去？还是真如幼时公公所言，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所以连喜好都一模一样？如果真的这样，有王一个已经足够，上天为何还要安排我，一个低贱的乐师存在？
夜凉如水，月却闲挂中天。持几壶老酒，闲散的躺在湖边的草地。不想王，不想易儿，不想宫中的一切，只要酒。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一醉可解千愁。月娘看我，冷冷的散射光华，我看月娘，傻傻的泪如雨下。岁月如此飞逝，童年的一切，随时光无情的溜走，留下的人无论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喊也无法阻挡他远去的脚步。那两个亲密无间的少年也欢笑着奔向远方，永远不再回来，我王，我们怎么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甚至连最起码的和平相处都无法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你这样一个尊贵的，天下无双的王，又何必为我，这样一个小小的乐师伤神？过去已经过去，怎样追悔也无法回返，就像我们现在，无论如何努力也回不到从前，我已经习惯了做一个低微的卑贱的乐师，而你亦已习惯了做一个高高在上握有生杀大权的王，就这样仿佛在过去的生命中，谁也不曾出现，就这样象熟悉的陌生人活着，不可以吗？何必，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我们曾有过的纯真年少值得珍惜的岁月？易儿，我心中的人儿，而我王，你是真的喜欢她吗？但愿，但愿。
夜已深沉，月娘似厌倦了世人的这份颓败模样，急急躲进了云层。风起了，雷响了，电闪了。是要下雨了吗？听到雨打芭蕉的清脆声响，却丝毫感觉不到雨滴身上的冰凉。心痛到连知觉都失去了吧？太困了，也罢，暂且放下这一切吧，人世中令人心烦厌倦的一切，好好的休息一场，管它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睡梦中似乎出现了王和易儿的脸庞，模糊又不清。
睡够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王的面无表情。那个据说是宫中守护神的老御医颤微微的走上前来，把脉检查，检查把脉，让我原本欲裂的头更加的疼痛。
怎么样？王背对御医，声音冰冷，让人忍不住周身泛起寒意。
启奏我王，乐师虽整夜受雨遭寒，但正当少年，康复应不是难事，只是、、、只是什么，王猛的回头，眼神犀利。
似乎心内愁绪郁结，难以遣怀，导致气血难行，病情难愈，长此以往、、、御医叹息摇头。
我笑，可以解脱了吗？可以不再看王愤怒的脸，可以不再看易儿和王亲热的样子，可以不用看易儿将来也许可能的以泪洗面，可以不再看，不再看这世间一切让我厌烦的一切吗？
无语，你好、、、你居然、、、王微笑，眼中却现湿润，不曾说出口的话是，无语，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了我们多年的兄弟情意。
不是只为易儿，还有你，王。心内低语。因为不想你再陷入过去兄弟情意纠葛，尤其，尤其不想你再为一个卑贱乐师的失误应承担的责罚而为难，不想。
大醉淋雨后的第五天，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生命之源从身上渐渐溜走的神秘。太医每天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宫中的女婢亦寸步不离我的身边，表情凝重眼神惊怯。迷迷糊糊中眼前常浮现王的影像，脸上的怒容不再，眉宇间是深深的挣扎和痛楚。
轻扯一丝苦笑，王，你何苦，以王之至尊，守在一卑贱的乐师床前。造化如此弄人，生命如此短暂，若有来生，我王，只愿你我生于普通人家，做一对情深意重的真兄弟。从此不再有如今宫中的纷繁扰杂。而那只玉蝶，我心中的易儿，愿她、、、，不，只愿你我兄弟不会再遇到她，就算遇到她，亦希望能够擦肩而过，如同风过水无痕。如果，如果真的放她不下，那就让王一人将她记住，因为无语，永远没办法面对这种尴尬心痛的场面，就算是再来一次。
无语，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厮磨，声音却冰冷无情。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王面无表情的样子。
轻轻却艰难的扯出一丝微笑，示意我正在认真的聆听他最后的教诲。
你若死了，我让易儿给你陪葬！猛睁开眼，却只见王绝决而去的冷酷身影。
突然间有一丝领悟，王就是王，这天下的一切，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是开始还是结束只能由王来结束。易儿，只是操控在王手里的一颗棋子，一个玩具，象成百上千的宫中女人一样，她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只是，我之于王，又是什么呢？我不过是如尘埃一般卑贱的乐师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