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宴会与闺蜜（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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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将军大名沈佩宁，听着文绉绉得像个书生，实则此人心狠手辣，当年带兵打仗时曾连杀百名战俘，血浆脑浆崩了一头一脸也面不改色。许是身上沾染杀气太重，他这人一直都看上去阴森森的，不太好相处，众人心知肚明，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他，说一句话恨不能长七八个心眼儿。
然而沈将军心情好的时候，那是真的好，就比如现在，他和各县的师长坐在一桌，几个丘八聚在一起，不由分说先干了一瓶白的，而魏骏河因为新婚燕尔，满面春光，更是豪饮数杯不止，他身边一位不明情况的师长，名唤王镇城的，因为素来都有些蛮气，此时见魏骏河喝个不停，也不甘示弱，当着他的面儿生灌了一瓶白兰地。
于是两人就这么悄没声息地拼上了。
同桌在座的几位都暗暗捏了把汗，同时很小心谨慎地看了沈将军一眼，沈将军一直对魏王二人的战事冷眼旁观，这时也只是说了句：“骏河都是成了家的人了，还这样胡闹。”
几位师长听了，都只是笑，却没有真的应和。魏骏河是沈将军面前的红人，他批评魏骏河，那是以长辈父辈的身份劝诫，换做其他人说，他老人家可是会当场变脸的——上回那个陆师长，不就是因为看魏骏河不顺眼，处处同他过不去，最后被沈将军连降几级，让他带团去了吗？
之后又怎么样，听说这人是转而投靠了桂系，如今是死是活，那真是谁也不知道。
所以说顶好不要惹魏骏河，更不要惹沈老将军，这已经成了众师长间心照不宣的条例。即便如此，魏骏河并不是没有朋友，此时就有一名杜宪杜师长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魏骏河的肩：“我的老弟，你那位娇太太就在不远处坐着呢，少喝点吧！”
魏骏河放下酒瓶，先是瞥了一眼王镇城，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再冲杜师长摆一摆手：“她坐她的，我喝我的，有什么关系！”
杜师长笑道：“那不是位千金小姐吗，见你这样，那还不得一撅嘴儿一跺脚，直接翻脸走人？”说到这里，他将嘴撅得老高，又翘起兰花指做出一副娇嗔的表情，旁人看罢都不动声色扭过头，觉得十分恶心，只有魏骏河若有所思的，脸上有了一点笑微微的意思。
方皎月确实当着他的面撅过嘴，是被他捏的，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像刚出水的鱼儿似的，魏骏河记得自己当时没把持住，堵住方皎月的嘴亲了个痛快，直吮得她唇瓣通红滴血，估计现在还肿着呢。
想到这里，他状似无意地朝女眷那一桌瞟过去，只见方皎月众星捧月似的居中坐着，同两旁太太小姐有说有笑，居然一点也没有回过头来的意思。魏骏河不禁皱了眉头，倒是不怎么生气，只不过突然挺烦老杜的，觉得他让自己丢人了。
方皎月被众女眷包围，满心的不自在。
她晓得方家小姐家世显赫，丈夫又是沈将军面前的红人，在众人的恭维下，首席的位置非她莫属，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坐是坐了，却没想到更煎熬的还在后头。那些太太小姐都围着她说恭维话，没一个是真正愿意同她交心的，更令人齿冷的是，她们一面捧着方皎月，一面又有些瞧不起她——曾经流于声色的千金小姐，大多是让人看不起的。
这种心情被诸位太太很好地揉进了语言文字中，所以席间经常能看到某一位太太撂下筷子，开始慷慨陈词：“要我说，魏太太真是位有福的，这婚前呢，过得是众星捧月的生活，婚后呢，我不用说，你们瞧魏太太那气色就知了，一定是亲亲热热，蜜里调油，哈哈！”
紧跟着就有一人补充道：“可不是吗？方老板也是好眼光，一个魏师长，可不比那些油头粉面的阔少强多了，魏太太嫁了他，这以后的日子也算是有了保障，定是过得极滋润的！”
然后大家便笑，笑得含羞带怯，别有情绪。一个话题起了，同桌一些未嫁的千金小姐自然也被牵扯进来，有那年长一轮的贵妇，此时就会语重心长地开口，以方皎月为例，让这些女孩子莫要再恋爱混闹，也早些找个有前途的男人结婚才是正经。
年轻女孩子臊得满面羞红，之后又是一番叽叽喳喳。
方皎月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这群女人给磨厚了，左右她逃不过当初那些罪行，故而便放平心态，面带微笑，左一口右一口地吃起菜来，半晌又觉得还没自己炒的好吃，便又很扫兴地搁下筷子，嗯嗯啊啊的开始应付。
直到她看见了姗姗来迟的顾颜丹。
顾颜丹今天穿一件淡蓝色旗袍，外披一件开司米披肩，身材高挑，脖颈修长，几乎一入场就成为全场焦点，她是白皙面庞外加深邃大眼，几乎有些西洋美人的意思。
方皎月一眼就看见了她，她也一眼就看到了方皎月，两人遥遥对视了片刻，方皎月先是耐不住了。
三两步走到顾颜丹面前，她可怜兮兮地瞧着对方冷淡如冰的脸：“米歇尔，咱们好久未见了。”
米歇尔，也就是顾颜丹后退一步，以一口流利的英文道：“詹妮弗，有什么事吗？”
方皎月见机行事，立刻中英转换：“我想你啦。”
顾颜丹冷笑：“你不想我的哥哥吗？”
方皎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米歇尔，我都已经嫁人了。”
顾颜丹眼中迸出两束箭簇，牢牢扎在方皎月身上，她真是对她又爱又恨，故而话便说得格外咬牙切齿，“是啊，也许我不该叫你詹妮弗，该叫你魏太太。”
方皎月眼眸垂下来，长睫毛挡住眼中流动的思绪，看着像个忧伤的新月派诗人，她慢慢上前一步，改用中文说道：“颜丹，你别这样，和严臻分开，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说完这话，她眼中滚出一颗晶莹的泪珠来，流星一样顺着脸颊滑下去，留下一道亮闪闪的银线，这银线瞬间化成一把巨锤，将顾颜丹一颗铁筑的心轰然击碎，露出柔软的内里。
她朝四周看了一眼，只见众人纷纷往这边张望，其中还包括那位魏师长，她恨恨地看了对方一眼，同时不由分说将方皎月拉到了一个僻静处，口气还是硬的：“詹妮弗，你哭什么！哎，你别哭啦！”
然而方皎月的眼泪是止不住的，她是个演技派，一面哭，一面握住了顾颜丹的手，“颜丹，咱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你不来看我，我日子都过糊涂了！”
顾颜丹细细瞧着她，几月不见，方皎月当真瘦了不少，顾颜丹记得她先前是娃娃脸的，如今竟成了瓜子脸，下巴愈发显得尖瘦，她终于叹了一声，对她亲爱的詹妮弗问道：“那人，对你好吗？”
方皎月点头：“挺好的。”
顾颜丹深吸一口气，心中想到了顾严臻，她是亲眼看着方皎月和顾严臻好上的，那时他们三个还在剑桥念书，年纪小，靠几首肉麻的情诗就能相约一生。而如今再看到方皎月，这些往事就变成了报纸上的洋笑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可笑得让人干巴巴掉眼泪。
顾颜丹是真舍不得同方皎月冷战。
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包括方皎月与魏骏河的包办婚姻，她只恨方皎月如此不知自爱，在婚前自暴自弃肆意妄为。她在报纸上看到陈家二少为方皎月闹自杀的新闻时，真恨不得将那丫头手脚都绑起来锁进屋子里，看她还敢不敢浑闹。
方皎月见顾颜丹眼中透出了凶光，身子哆嗦了一下，她像条癞皮狗似的黏住闺蜜，亲亲热热地挽住她一条胳膊：“嗳，米歇尔，别这样看我啦，咱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看过了，那边有你最喜欢的芙蓉糕！”
顾颜丹啐了她一口，“别拉着我，怪热的！”
方皎月笑眯眯的不放手。
她是真心喜欢方家小姐的这一位铁杆闺蜜的，故而便表现得格外殷勤，不顾旁人目光，狗腿子似的把自己的座位让给顾颜丹，而顾颜丹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在这之前还不忘再瞪一眼魏骏河，尽管这人一表人才，尽管他对詹妮弗好，可他占了顾严臻的位置，光这一点，就极是可恨。
另一边魏骏河拍了拍脑袋，他本是在看方皎月，却莫名其妙挨了顾颜丹两记眼刀，酒都喝不下去了，他杵了杵杜师长的胳膊肘，“哎！那小娘们瞪了我两回了！”
杜宪喝得醉醺醺，说出的话也是极为猥琐下流，打了个酒嗝，他道：“你是不是前段时间一个眼花，把人家大姑娘给睡了？”
魏骏河直接就往他后脑勺上招呼：“去你妈的！”
杜宪依旧笑嘻嘻的，被打了一个巴掌也不在乎，而魏骏河骂完了娘，也开始以“睡”的目光开始审视顾颜丹——眼神太露骨，像射出去的两道爱克斯光。看到最后，他很不屑地扭过头，认为顾颜丹太高太瘦，盈盈一握就剩一把骨头，长得再漂亮也没用。
还是太太好，他想，看着苗条，其实肉都长到该长的地方去了。
于是魏骏河满怀爱意地，再一次看向方皎月，这一回没人指使他，纯粹是自己想看，无奈方皎月依旧背对着他，拉着顾颜丹的手亲昵叙旧。魏骏河喉咙里憋出一声咳嗽来，有点愠怒的意思，然而他这时看见了方皎月的手，一双手粉红粉白，肉感十足，倒是非常可爱。
于是他又不气了。
再说方皎月，因为顾颜丹猫食一样的胃口，两人没待片刻就携手走入一间无人的会客厅，准备大聊特聊一场。方皎月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开灯，手都要碰到按钮了，顾颜丹忽然“呀”的叫了一声，紧跟着就喊：“我好像踩到什么人了！”
方皎月吓一跳，“啪”一声按开了灯，房间骤亮，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睛去找顾颜丹，谁知却先在沙发上瞧见了一个人影，此人睡得东倒西歪，正均匀而有节奏地打着呼噜。她一愣，几步走过去，看出这是个高大的男人，长得竟还有点眼熟。
忽然顾颜丹凑上前去，试探地叫道：“洛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宴会与闺蜜（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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