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风流我自狂》倾杯索酒

7、第 7 章

　　翠袖暗自咋舌，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此时看来更是高深莫测，说不定就是江湖上哪个鼎鼎有名的高人改扮的！

　　噗通几声传来，翠袖赶忙向外看去，只见那三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冷汗顺着脸滴下却也不擦，双眼无神的僵在那动也不动。

　　灼衣按住还在颤动的琴弦，语气轻柔：“从今以后不再踏入绮罗阁一步。”

　　跪着的三人木然地齐齐重复：“从今以后不再踏入绮罗阁一步。”

　　“滚出去！”

　　三人讷讷道：“滚出去。”然后就真的倒在地上滚着出了门。

　　翠袖眼瞄着灼衣小心翼翼地放下堵着耳朵的手，咽了咽口水道：“小姐公子，没事儿婢子就退下了！”

　　“去吧！”灼衣好笑的看着这个小丫头三步两步没了影，起身理了理衣袖，又回了榻上坐下。

　　夕烛也走出竹帘，灼衣看她脸上没有一丝无措或恐惧，不禁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

　　素锦淡碧色罗裙，湛青滚银镶边的暗纹纱衣，未染蔻丹的莹白素手，只在腕上戴着一只通透玉镯，摆动间柔凉色泽盈溢，几乎分不清是玉浸润着人，还是人浸润着玉。

　　无疑，这女子容貌也是美的，是一种清丽的极致，倚在那就是一树暗香白梅，坐下就是一朵出水玉莲，但她最吸引人的却不在于美或不美，而是眼神当中烟波浩荡的静淡意味，那抹淡然让灼衣忆起幼时，最初见到弦凉的那一瞬，他望向天空的眼神，出脱中更见疏离，他远离的不仅是自己的家国，甚至也远离他自己，他的温雅只是隔绝这个世界的姿态，把万物隔绝，把岁月隔绝，他看诸般繁艳如同枯朽，看片刻亦如千古，年幼的灼衣躲在暗中看去时就在想，这个名满砚国的翩翩公子只是活在一个寸草不生的内心的荒原。

　　很可笑的是，在那一眼爱上的一个人，她至今都不曾懂，她曾经在某些时候很笃定弦凉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情，可更多时候她又能清楚洞悉其中的薄凉，而当时，她毕竟太过年幼，捧着几句温言软语构筑了一个自己也被深爱的幻象，不可自拔。

　　失神间耳边响起轻微的破空声，一道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灼衣习惯性地一挑眉，又一笑，眼神微暖。

　　来人简单的青色布衣，刀削般冷硬俊挺的脸上有一双透彻纯净的眼，直直地看着人便似煨进心底，安然静好，正是息涯。

　　灼衣伸出手牵过息涯，淡淡对夕烛道：“今日那几个寻衅之人日后不会再来了，姑娘尽可宽心。”

　　夕烛未说话，只盯着灼衣的手看了半晌，又袅袅几步走到榻边挨着灼衣坐了下去。

　　灼衣一愣，刚想起身却发现衣摆被女子坐个正着，无奈僵直着身子避免女子的碰触。十年的盲眼生活让她对陌生人的气息和接触十分敏感，除却息涯，她不习惯任何人的接近。

　　“夕烛姑娘，已经夜了，明日我们再探讨琴技如何？”近在咫尺的香味淡淡的，像清新的露水洗过竹枝的味道，与这绮罗阁里大多女子身上的脂粉气不同，让灼衣微微放松了一些。

　　息涯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移到了灼衣身前的位置。

　　夕烛轻笑了一下道：“公子曾言琴技四境为意乱，神迷，情惑，醉心，奴家自幼操琴，十数年苦练不曾懈怠，自认不逊于人，得见公子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低头抚着自己指尖的薄茧叹了一口气：“公子应了奴家指点琴艺，成了奴家的入幕之宾，却又不让奴家服侍，此般待一个青楼女子实是让人……”

　　灼衣见夕烛感慨低婉的情态，很有以身相许的架势，正要开口，夕烛却忽然抬起头，目光狡黠而犀利：“……让人不得不疑虑公子另有所图！”

　　这如青莲出尘的女子此时卸下她清冷淡然的面具，灼衣早觉她并非是孤高自赏凡尘皆不入眼，毕竟能在这纸醉金迷的欢场里出挑的人，没有简单的，这夕烛更像是懂得利用一切虚华来周全自己的通透。

　　心下多了分赞赏，灼衣淡淡笑起来：“姑娘放心，在下确实另有所图，但所图不在姑娘。”

　　这话不假，鬼谷叔叔留给自己的檀木匣子是母后的遗物，其中有几卷手札是母后亲笔所写，但文字却只有灼衣认得，那是小的时候母后日日手把手教给她的一种异文，里面的内容皆是可惊天动地的记载，兵法火器，国策政论，还有一种名为催眠的摄魂之术，玄妙诡涩，心志不坚之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可被操控，母后当年很多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战役，皆是兵不血刃，想来和这种秘术脱不了干系。这些记录被外传出任何一卷都足以翻天覆地，引来各方的觊觎，灼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才恍然，孤竹的至宝并非什么千载帝王眸，而是因为除了母亲只有自己的眼睛才能看懂这些记载！呵，可笑自己被生生剜了眼。

　　在其中一卷手札的最后，才出现了篆文，字迹凌乱匆匆而就，“唱城随风，有孤连竹”。

　　所以灼衣的所图，其实只是“绮罗阁”对面的“随风雅居”里所隐藏的秘密，而这里是整个唱城权贵们最喜出入的地段，各种消息流通便捷，形形色色的人也很多，没有比在青楼安顿更便于自己行事而又不惹人注目的地方了。

　　而这个夕烛……灼衣沉吟了一下，这个女人身上淡然出尘的气质很合自己的性子，而且有几分胆识聪慧，如果能为自己所用，在这唱城办事会方便许多。

　　灼衣想着笑容便扩大了几分，握了握息涯的手，让他站到自己身侧，又向着夕烛靠近一些，盯住她的眼看着，被面具覆盖的脸上明暗莫辩。

　　“听闻姑娘自小孤苦，被老鸨买来养育至今，且由于清高自爱天生芳华，思慕者众多却知交甚少，在下不才，但也不缺身外之物，不贪图女色虚荣，只是希望以琴音为媒，一睹佳人风采，”灼衣清朗而低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珠玉倾盘，恍似巫者叨念的咒，“……甚或心存私念，也只是希望能多些时日同姑娘共研琴艺，作伯牙子期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