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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人眼里出西施,莫怪吴王爱成痴 ...


  •   『入夜。

      素白的骨盒,殷红的血。

      柳败拿金针挑破指头,酌量将血滴落在骨盒之中,并不急着止血。看着窗外,一向冷淡的脸竟罕见地抿出一个微笑来,唇角挑起,眼眸里脉脉光华流转,颜色惊人。

      “……师哥。”』

      柳败对花残,一直有种莫名的憧憬。

      这种憧憬植根于他的记忆、他的骨血,在他二十一年的生命中,占了极重的分量。

      即使最终发现其实花残并非真的那么值得他憧憬,但在某些事情已经成为习惯,深植骨血后,他已经无暇分辨值得还是不值得。

      在花残将他从那片冰天雪地中带回迦南山的一刻,所有的不值得都已经成为了值得。

      柳败不惧等待,只怕他那死脑筋的师哥一直转不过弯。

      *

      柳败在迦南山时一贯早起,但奈何绾丝阁做的是夜中的酒色买卖,他也不得不跟着打乱了作息。

      他皮相清俊,解了易容后在绾丝阁颇惹了一番麻烦。但日子久了,寻欢客领教了这位郎中一手兵不血刃就叫你生不如死的用药功夫后便再也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何况一旦招惹了这位柳郎中,半柱香后笑吟吟的阁主就会主动请你过去小酌一杯……

      ——钱财犹可贵,美色价更高。若为小命故,二者皆可抛。

      ‘阁主似乎是跟柳郎中和解了。’

      观摩了几日,醉醉最终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绾丝阁能在朝阳城里站住脚,和醉醉是最分不开的。花残也不过是做个皮相招牌,真正管事的,还是醉醉。

      醉醉一边做了这么个总结,一边冷静地看着柳郎中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半强硬的拖着阁主步出门外。

      他心中戚戚然,不由拼凑出句打油诗:

      情人眼里出西施,莫怪吴王爱成痴。

      瞧他们阁主,不就是一个?

      *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江南一年四季的景致都如烟如水,处处透着精致。无论春夏还是秋冬,都概是一种模样。水乡养人,特别养得出些娇俏玲珑的可人儿。深秋的时节,街上俏生的姑娘换上了精致的秋衫,眸如秋水,鬓如绿雾。笑靥如花,霎眼销魂。

      柳败出了绾丝阁,也不往闹市里去,缓行缓步到了船湾,便见个清秀可人的船娘划了船过来,白皙的脸上绽开两个梨涡,弯着双月牙眼儿对柳败道:“公子可来啦。”

      花残顿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看向柳败,他微微颔首,从袖中摸出两块碎银递给那船娘。

      “这是订金,够吗?”

      船娘接了银子,递到唇边咬了口,看着那上头的牙印,笑吟吟说:“够了~公子就是租上半旬也够了。”

      柳败道:“倒不用那么久,你后日再到这处取船吧。”

      船娘应了,让出位置让他上了船,交代清楚船中物什摆放的位置也就上了岸。

      临走时还掩着唇看了花残好一会。花残杵在岸边看柳败在船里走了几个来回,脑子里还乱得像团浆糊似的,就听船里柳败问。

      “师哥,你身上带银子没有?”

      “啊?”他一愣,反应倒快,“有,怎么了?”

      柳败从船舱探出半个身子,淡淡看他,“饿了。”

      *

      花残离开的这些时间,足够柳败做完他要做的事。

      他一双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此刻正按在灰白的骨盒上,一张脸上略微是惆怅。

      纵然隐约觉得此法不妥,但他却没有更多的耐心再等下去。

      谁知道明天、或者后天,这人又会逃到哪里?

      而他这一生,能有多少个五年?

      江湖是一锅浑水,谁也指不定自己下一刻是不是还活着。

      即使他并非江湖人。

      花残动作十分快。柳败看着那个依旧眉目如画的青年缓缓靠近,躬下身将系在岸边的绳子断开,微微勾了勾唇角。

      “师哥。”

      花残略是意外,不过瞬间释然,上了船打开精致的三层红木盒子,一样一样往船舱里拿出来:

      “朝香楼里的菜,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柳败看他前前后后拿出了七八样,唇微抿,紧锁眉头不太赞同地道:

      “要那么多做什么,也吃不完。”

      花残捧着碟子的手一顿,微微一笑:“师哥能照顾你的时候不多了,能照顾的时候还是希望你能好一些。”

      柳败眉锁得更深,喉间一动,却似乎发不出声音。

      不过无妨,很快就能有个结果。

      放着小舟随水逐流,他与花残相对平静地吃完这一顿饭后,天幕也渐渐成了暗色。这几日天晴日好,因而即便到了夜晚仍能看见白云缓缓在天幕上流动的痕迹,加之月华柔美,星辰璀璨,清风

      徐徐拂过,惬意而舒爽。

      而后花残养肥了胆子,蹭着柳败见他微动一下并未反对,挨着他就躺下了。

      朝阳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比起终年寒雪的迦南山不知好上多少。但花残此刻却不觉的想起了迦南山。

      那是凝聚了他一生最美好记忆的地方。对他而言,迦南,并不仅仅是一座山。

      等一切完结了之后,他还是会回去的吧?回到那个地方。

      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无论生死,无论爱恨,他们皆属迦南。

      他仰视着天际那轮明月,缓缓地合上眼。

      *
      马儿碎雪踏蹄,最终止步山脚。

      迦南依然是被冰雪掩盖的迦南,并不为谁离开归来而改变。花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只是清醒时便发觉自己茫茫然来到这一片不曾变化的雪地。

      一切都一如从前,恒是一片雪地。

      但就是在这片雪地,他曾找到过自己的珍宝。

      那无疑是柳败。花残松开马缰,不紧不慢地登山、下山,越过师尊设下的阵法,最终走到一处被冰雪覆盖许久的死路。

      ——就连这处,也是没有变的。

      花残伸手按上看似坚不可摧的雪壁,凉意便顺着手心,透了心,传了四肢百骸。

      好冷。

      可又似乎感觉不到。他静心运气,朝着雪壁疾拍数下。一时之间,冰雪簌簌落下,砸了他满身满脸,而那雪壁竟是不可思议地、缓缓劈出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的狭窄小道来。

      花残轻车熟路。过了小道,便觉眼前一亮。春华灼眼,清幽的山谷奇花异草随地盛开,远远地有几件竹屋错落。

      他眼一亮,心中却是先犹疑了一下停了步子,才不急不缓地朝着其中一间走去。

      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但推开门的手,却像是有千斤重。

      他缓缓推开门,屋中人听了声音,转头看见先是一怔,旋即对他抿出一个甘美至极,而有情意深藏的笑来。

      “师哥!”

      他心口一疼。无法留恋,睁开双眼。

      那现今的,长大后的少年,见他睁开眼,微微一笑,手中执着一枚在月华下泛着银光的针,那眼犹如森冷的池水,如古井无波,波澜不起,又散着寒息:

      “师哥。”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花残觉得自己便就是那蝴蝶,辨不清梦里梦外,记得所有关于那人的一切,却恍惚模糊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莫怪吴王爱成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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