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年华》子珮

19、墨宝在案，已非江南

　　暴雨已经渐渐变成细雨，天色也从黄昏的绛红色转成了初入夜的暗紫色。
　　此时，康莲才走到了莫府的门口。一身疲惫。

　　莫府的管家正急冲冲地一边披着蓑衣一边向门外小跑着。他见到康莲，吁了长长的一口气：“康公子，你是去了哪里啊？小的在东华门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出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后来疏通了一个小太监去仁智殿请你，才知道你早早就走了。如今将军刚刚回来，正在厅堂呢。若是你再不回来，小的如何交代啊？”

　　康莲没有理他，只是兀自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了大门。管家见她浑身湿透，便跟在她旁边问道：“公子没有打伞？那小的先遣人去给你打一桶热水吧？若是公子你淋了雨，不小心得了风寒，小的要如何向将军交代……”康莲一听他这么说，便在细雨中停住了脚步。她有些恼怒地说：“我才不管你怎么向他交代！你也不要在我身边烦前烦后！我喜欢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些天的监视已经让她忍了很久。
　　那管家语塞，也只好退下去准备热水。

　　康莲大步走向书房，莫冉华却突然从厅堂出来，挡在她面前。康莲一惊，定在了原地。她的衣服已经被雨淋透，贴在皮肤上，头发也还在滴水。莫冉华看见晶莹的雨水挂在她脸上，像是泪珠。
　　“你又在搞什么？”他一脸不悦的表情，质问她。她却低头躲开他的视线，转身要走。
　　他扯住她的手臂：“我不是遣了马车去接你吗？为什么会被雨淋成这样？”
　　“我不喜欢坐马车。”康莲低声说道。其实她想说的是：不喜欢像这样被监视着。
　　“不喜欢坐马车可以走路，但是你也要撑把伞吧。”他语气中尽是责怪。
　　“我、我不喜欢撑伞。”她也知道这个回答很任性。说出口之后不免有些心虚。

　　“你……”莫冉华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平息自己心中的烦躁。
　　他把她拽到自己面前，右手抚着她的脸，轻轻抬起她的下颚，逼迫她抬眼看着自己：“你不仅仅是自己的，你还是我的，所以你不能不爱惜自己。”
　　康莲把眼睛转向一边，不看他。

　　走廊外，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莫冉华突然打横抱起了眼前这个淋得一身湿漉漉，却还在对他发脾气的人。康莲倒也没有反抗，甚至还把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她身上的雨水渗到了他的衣服上。她确实感觉到累了，风吹在身上，有些冷。而他的胸膛，很暖……

　　莫冉华就这样稳稳地横抱着她，走在回廊上。
　　在管家的教导下，莫府的下人和婢女已经学会了躲避。见到莫冉华和康莲在一起，他们自然地恭恭敬敬退到一边。
　　“你们去备桶热水到我房间来。”莫冉华吩咐道，抱着康莲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把她放置在床铺上，动手解开了她的腰带，脱下了她身上的湿衣服，扔在地上。她也没有抵抗他温热的大手。很快地，康莲在他面前一丝不-挂，平静地坐在床铺上。
　　“京师的雨不同扬州的雨，京师的雨是不能玩耍的。这里的天气和江南不同，在京师，无论盛夏的天气多么炎热，可是太阳一下山又变得微凉。你这样在傍晚淋了雨，很容易感染风寒。”莫冉华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拉起了床上的丝被，擦干康莲的身子。
　　他解开她的发冠。滴水的头发垂在肩上。他拿起丝被拭擦她的头发，问道：“冷吗？”
　　康莲轻轻地默然点头，这样细微的动作难以察觉。

　　莫冉华却知道，她是觉得冷了。
　　他把丝被围在她身上，牢牢地抱住了她。

　　下人敲了敲门，把大木桶搬进了房间。
　　他们自然是不敢看向床榻那边，匆匆把热水倒进桶里后，就马上退到了房间外面，知趣地把门关上。

　　莫冉华用手试了水温后，抱起了床上不-着寸-缕的康莲，走到木桶边上，把她缓缓地浸入热水中。康莲一只手勾在他肩上，乖乖地任由他抱着。明明是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可是她却故意摆出一脸的冷淡。莫冉华看着她白皙的脸，有些好奇她此时会在想什么。
　　康莲一从他的怀中落到浴桶里，便迅速地把自己的身躯完全浸没在热水中，背对着他。她原以为莫冉华会静静地离开房间，她偷偷转身看了他一眼，谁知却见到他在一边宽衣解带。

　　莫冉华正把外袍脱下来。
　　他本来是没有其他意思的，只是因为他刚才抱着康莲的时候把自己的衣服也弄湿了一片，打算换一件衣服罢了。此刻，那个家伙却攀着浴桶边沿，一脸怯意地看着他。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心绪有些涌动，索性脱去了身上剩下的衣服，挤进了那小小的浴桶中。

　　水溢了出来，把房间的地板浸湿了一片。
　　康莲躲在浴桶的一边，有些嗔怪地看着他。莫冉华看她像一只壁虎一样，紧紧贴在浴桶的内壁上，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伸出手臂一揽，把那个娇小的人儿圈到了怀中。
　　她轻哼了一声，不乐意地微微扭动着身躯。他呼出的气喷在她的脸上，有些急促，刚强的手臂制止了她的扭动。于是康莲只能顺从地被他抱在怀中，坐在他的大腿上。

　　肌肤在暖水中相-贴，头发上的水滴“嘀嗒”一声撞入水面。
　　莫冉华伸手抚着康莲细滑的后背，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康莲低头看着水面，任由他的大手温柔地在她身上游走。她看得出来，莫冉华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竟然没有追究她为什么淋着雨回来。

　　他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说：“今天，我在书房的柜子上找到了一张画。”康莲不由得羞恼地低下了头。她想起来，那时心血来潮，她提笔便画出了一个他。只是，之后便听到了他和许慎在书房所说的话……
　　她沉思，没有搭理他的话。

　　“我很开心。”莫冉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薄唇却像得寸进尺一般，吻上了她的颈侧，低喃道：“明天我就找人去把它裱起来。”他动-情地顺着她的颈吻上了她的嘴唇，双手也从她的后背移到了她的大-腿上……

　　房中响起了有节奏的水花声，掩盖着那低不可闻的呻-吟声……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不住地喘着气，也清清楚楚地听见莫冉华的急促心跳。他的手指在圈着她的湿发，又抬起了她的头。
　　他靠近她的脸，含住了她丹红色的珠唇。可是，康莲却紧紧地抿着嘴唇。

　　莫冉华停下了动作，看着脸色绯红的倔强人儿：“这么固执？……”她到什么时候才能从心里面完全接受他？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固执的……”他的手抚上了她微蹙的眉头。
　　康莲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低语：“现在不是以前了，这里也已经不是江南了。”

　　“是吗？……”莫冉华也不由得一阵哀伤。他觉得怀中的人虽然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这么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却离他越来越远。他已经很努力地去把她挽回——对她轻声细语，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没有提起一丝一点过去的事情。
　　怎知他越是避免提及，康莲就越是耿耿于怀。康莲知道，他明明还在暗中追查当年的血案……
　　如今，他对她的好，在她眼中就是一种禁锢。

　　“可是你还是画了一张，我的水墨图。”莫冉华说道，“在江南的时候，你就经常画我……”他像是拿着唯一的证据一样，希望她能承认自己的感觉。
　　“那是以前的你。”康莲淡淡地说，“我画的是以前的你。不是现在的你。我想念的，只有以前的莫冉华……”
　　莫冉华圈着她后背的手臂加重了一些力度，打断了她的话：“不是的。我还是那个莫冉华，还是莲儿的冉华……”

　　“你说谎。”
　　她只吐出了这三个字，声音虽小，语气却十分坚定。她定了他的罪。

　　仿佛所有的辩解都已经没有用。
　　莫冉华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她从水中抱了起来。
　　“水凉了。”他说，“把身子擦干，别着凉。”

　　*
　　夜晚的书房。
　　莫冉华就着跳动的烛光，在案几上，看着一幅人像图。那是康莲收在书柜上的水墨画，画面上的人分明就是莫冉华自己的样子。眉目分明，衣袂飘扬……
　　只是，看上去比现实中的莫冉华要开心许多。
　　确实是六年前的自己呢……

　　他扶着额头，轻轻揉着太阳穴。
　　到底要不要按计划继续追查下去？还是就此打住，紧紧地抓住眼前人，把什么血海深仇抛到千里之外？

　　哪里是这么容易忘却的？
　　莫冉华深深地叹了口气，把那张水墨画仔细地卷了起来，收在书架上。
　　“康莲，再等等我。”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抽了啊抽了啊！～～～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