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年华》子珮

10、意识迷幻，思陷旧渊

　　徐金仕的马车急急在长安街上行进，马夫隔着车帘瞄着车厢内，一脸猥-琐的嬉笑神色。

　　车厢内，康莲喘着气，试图踢开把她按在地上的徐金仕。无奈全身的骨头仿佛已经被抽出，只能任由那双手在她身上乱掐。耳边响起猥-亵的笑声：“好你个康莲，还反抗干什么？果然是个美男子，难怪那个莫冉华也不嫌弃你是个男人。”
　　头冠已经松开，衣带也已经被解开了一半。再这么下去，必然会被徐金仕发现她是女儿身……且不说这好-色之徒会做什么，就是她的身份、她的欺君之罪绝对会害死她家中的娘亲的！康莲一脸惊恐，大喊着：“你滚开！”

　　眼看就要抵抗不了他拉开她衣襟的手了，却在此时，车外传来马的嘶叫和车夫的怒喝声，那马车突然急停下来，让那徐胖子失去了重心向前一扑，卷着车帘摔到了车外，撞在车夫的身上。他怒骂道：“你干什么吃的？！”
　　“爷您息怒，是、是……”车夫指着前面。

　　只见马车前拦着一匹高大的黑马。
　　地上躺着徐家的侍卫，还在爬动、呻-吟。
　　一个高大的身影骑在马上，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庞。那是莫冉华，一脸的杀气，手上还拿着佩刀。虽然那刀鞘还套在刀上，可是气势已经把徐金仕吓得跪地求饶：“哎哟！好汉饶命啊！你放过我，我所有钱都给你！都给你！”平时做的亏心事多，被寻仇也是早料到的。只是没想到这次来的人，单人匹马就把他身边的侍卫放倒了。

　　莫冉华下马，把徐金仕和马夫从车上拽下来，扔在石板地上。那徐金仕摔得嗷嗷乱叫。
　　他看见那个纤瘦的身躯在车厢内躺着，在不住地喘气，低低沉沉地用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呼喊着“救命”。

　　若是再晚半步，后果不堪设想。

　　片刻前，他在望月楼的窗边看见这马车在长安街上横冲直撞，又探头出勾栏台，看见街头嫣红楼门前一片混乱。定眼一看，嫣红楼的云萝，也就是以前的锦屏。她被小厮拦在嫣红楼的门口，正在对着马车大喊着：“救命啊！求求你们救一下康公子啊……”，她像发了疯一般冲开拦着她的人，扑在路面上。莫冉华心里扬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立马握起佩刀，从二楼的栏台跳到了街上。
　　本来正与他一同用餐的许慎在楼上探出阳台，喊道：“喂！你干什么？”
　　莫冉华已经扯过马房里的一匹骏马，翻身上马，紧追在那马车后面……

　　幸好，还来得及。

　　他皱着眉头，从车上抱出那浑身酥软发烫的康莲。这家伙分明是被下了药的样子。她衣衫不整，发冠已经在挣扎中落下，一头散发披在脸上。褪去了装出来的那份刚强，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柔弱女子的模样。
　　她缩在他怀里，还在闭眼哭着。

　　莫冉华看见康莲脸上还有红红的掌印。“可恶！”他一脚踹在徐金仕身上，徐金仕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前不久从北疆回来的莫将军，如今是朝中各方势力巴结的对象。
　　徐金仕吓得失了魂。原以为康莲也只是莫冉华的一个“玩-物”，没想到这个莫将军竟然如此在乎一个男-宠。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大霉，只能颤抖着趴在地上说道：“莫将军踢得是！踢得好！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求莫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

　　莫冉华却一句话也懒得对那吓得瑟瑟发抖的徐金仕说，只是发觉怀中那家伙越来越烫，脸上竟然红得把那巴掌印也隐藏了下去，还在低语呢喃什么。
　　他把康莲揽着怀中，骑了上马，直奔莫府。

　　*
　　怀中神志不清的康莲一路上都在不安地扭动着身躯，仿佛是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去挣脱。
　　莫冉华一手按着她的双腕，把她紧紧禁锢在怀中，单手策马。若不是他骑术了得，他们两人肯定不能安全达到莫府。

　　“将军？”管家看着莫冉华把康莲抱在怀里急匆匆地走向房间，一脸茫然，只好把不知道将军从哪里骑来的那匹马牵到马房去栓好，再把大门牢牢关紧。真是的，将军就这样把一个男子抱在怀里回来……虽说管家已渐渐习惯了康莲和他家主人的关系，却也为了将军的不掩饰而觉得有些无奈。毕竟，这事传出去不好听。

　　“哈哈……哈哈、哈哈……”康莲竟然在莫冉华的怀里大笑，甚至伸展着双臂，双脚在空中乱蹬。
　　“该死的。他给你吃了什么？”莫冉华看着她疯狂的模样，不禁暗暗地咒骂着。也不知道那衣冠禽兽有没有对她做了什么，或者说是不是已经知道康莲是女儿身。一想到这里，莫冉华就恨不得折回去杀了徐金仕。

　　踢开房门，他把康莲放到茶桌旁边的凳子上，转身去关门。谁知康莲竟然站起身来，把桌上的茶壶茶杯全扫到地上，还把整张桌子掀翻。
　　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却还大笑着。走了两步后跌坐在地上，索性头贴着地面趴着，却侧头面向站在门边的莫冉华，嘿嘿地笑着。

　　本来，一些所谓的文人雅士也会偶尔在酒宴上吸食五石散这样的□□，只图一时飘飘若仙的感觉，用量小，对身体的伤害不算太大。
　　但是，徐金仕加到酒里的五石散却是过量的。现在在康莲看来，整个房间的摆设都在扭曲着，大堆的幻象在眼前出现，让她分不清虚像与实像。

　　“嘿嘿，好晕啊。好像，好像窗外在下雨呢？”她望向莫冉华，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看着他说：“你？你是谁啊？过来，嘿嘿，我看不清楚呢。怎么，我是不是认识你？”她看着他的轮廓，却找不到影像。好像要挣扎着从地面撑起自己，可是她的脸一直贴着地板没有离开。

　　莫冉华看着她此刻的模样，却不敢叫管家去请医师来。因为，害怕康莲的身份会被医师察觉。
　　“莲儿……”他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脸上的心疼全然暴-露在她眼前，仿佛来寻仇的恶魔从没有出现过。只是……只是她并不知道。
　　康莲只是笑着看他，嘀咕道：“你叫我‘莲儿’？你是谁呢？我看看……”她伸手想摸他的脸，莫冉华也顺势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斜靠在他怀中。

　　她软绵绵地趴在他胸膛上，双手按在他的脸颊上。
　　莫冉华任由她痴痴地笑着，任由她放肆地盯着他看，他觉得仿佛是回到了从前一般；她不再躲着他的眼光，他也能这样心平气和地温柔地看着她。真是悲哀，在她被下了药之后，他才能这样看着她。本来他们的重逢就应该如此！拥抱着，无言相看。偏偏……偏偏就因为他放不下仇恨，而被他一手破坏！莫冉华突然间觉得后悔了。

　　端详着眼前的人，康莲的眼神突然起了变化，她好像认出了他，慢慢地敛去了傻傻的笑容。他的心头一颤，看见她开始在流泪，一双纤细的玉手还捧着他的脸。
　　“呜呜……冉华！冉华！”她认出他来，却好像忘记了最近的事情。康莲哭喊着： “呜……我、我好累啊……我好想你，你不要走！”
　　莫冉华还没有反应过来，康莲却进入了咆嚎大哭的状态：“你……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你为什么不早些来？呜呜……”

　　她……竟然以为他是鬼魂。以为他在六年前的冤狱中死去。
　　他震惊地发现了她的内心。
　　原来一直在等他吗？
　　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他吗？她还是原来的那个莲儿……

　　“莲儿。”他搂紧了她，心潮澎湃，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康莲此刻却又停止了哭泣，侧过头，静静地看着地上那摔碎的茶杯，一个想法闪过了她不清醒的脑海。她用尽全力一下子推开了莫冉华。
　　莫冉华正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诧异。却惊恐地发现康莲弯身捡起了一片锋利的碎片，眼看就要往手腕上划去。

　　“康莲！”他喝道，上前去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直接抓住她手中的碎片。
　　康莲却扭动着身躯，作势硬要把碎瓷片的锋刃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力度之大让试图阻止她的莫冉华觉得不可思议，只能用着蛮力制止她，却不由得随着她一起跪坐在地上。

　　“冉华，我来陪你……”康莲哭喊着说道，还在挣脱着背后的禁锢。
　　“莲儿！不要这样子……住手，求求你，住手了。”莫冉华把脸埋在她的颈侧，明知道双手掐着康莲，会把她捏痛，却丝毫不敢放松力度。他竟然忍不住流出的眼泪，哽咽道：“我，我是你的冉华，我在你身边呢……”

　　康莲却依然像听不见一般，右手握着那碎瓷片不放。因为莫冉华的桎梏，让她不能自寻短见。只是迷糊地继续陷在幻想和混乱的回忆当中。
　　那碎瓷片深深插-进了莫冉华的手掌中，也割伤了她自己的右手。两个人的血混在一起，滑腻腻的。顺着她的手臂流淌着……

　　纠缠了许久，她抵抗的力度越来越小。她身上依然滚烫，无力靠在他怀中，低声地又哭又笑。
　　莫冉华依然不敢放手，心中的疼痛已经掩盖过掌心伤口的痛，他在她耳边低语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们侧卧在地板上。莫冉华听着康莲在低语呢喃，不敢挪动她半分，只能在她背后圈着她。
　　他听着她在迷迷糊糊地低声哼着扬州的江南小调，不由得心中一酸，竟然跟着她轻轻地哼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