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许错？》神不说

3、第三章

　　惦念着家里那只不明属性的白老鼠，我恍恍惚惚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斜对面的隔间里突然骨碌骨碌地滑出了张办公椅，顺势转了半圈停在我面前。

　　“老错！叫你好几声了，眼里没我啊！”老六在我面前晃了晃手。

　　我嫌弃地退开，瞪着他手指上油腻腻的痕迹，抽了几张纸巾塞给他，“得了，你换换台词吧，不就冲着能不洗手来我这里浪费纸张。”

　　老六仔细地把每根手指都擦了遍，浸了油的纸巾上落着斑驳的透明痕迹，最后被老六毫不留情地揉成一团扔进了我的垃圾桶，“哎，这不厕所离得远，来你这儿方便还不用走路……”

　　我挥挥手打断他，“知道了，早说你下半身瘫痪不能走路，我每天早上准时给你送纸。”

　　这话有点儿歧义，我听到前后左右的姑娘们都低声笑了，老六那张麻子脸瞬间飘红，“我呸，你才下半身瘫痪呢。”

　　我不可置否地点头，“啊，是我说错了，这事儿我可不知道，得你老婆说了才算……还有，芝麻。”我指指他的脸，很想补上一句“别以为你麻子多就看不出那是芝麻”，再看看老六越发鲜红的老脸，还是把脱口而出的讽刺咽了回去。

　　老六扯着袖子撸了把脸，豪迈得我差点看不下去，“现在还有吗？”

　　我盯着那颗顽固的芝麻半天，最后摇了摇头，“干净了。”

　　老六放心地松开袖子，“刚说到哪儿了？”

　　我点着桌上的几叠文件，及时地转移话题，“我刚问你这是什么。”

　　上星期五我走的时候明明收拾干净了，今天一来就多了些东西，粗粗扫了眼貌似是职员档案之类，但个人履历上偏偏又是空白一片。

　　老六“哦”了一声，“头儿放你桌上的，说是让你挑一个留下，大概是又送来实习的了。”

　　“头儿呢？”我翻开最上面那叠，第一页浓妆艳抹的大头照着实惊了我一把，“这是投给隔壁夜总会的吧？怎么也放到我这里来了？”

　　“跟老尤他们几个开会呢……”老六凑近看了眼，大约也是被这姑娘大胆豪放的低胸露沟衬衫吓了一跳，“嘿，她要真敢穿这衬衫来上班，顶着被头儿骂我也把她留下了。”

　　我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把这姑娘的文件往右手边一放，“当然是送到隔壁组去，兔子不吃窝边草，隔壁屋的随便泡，没听过啊？”

　　老六摸着鼻梁沉吟半天，最后不甘愿地放弃了爆乳小美女，“算了，省得我每天上班看到她都以为自己走错门。”

　　我哼哼地笑了几声以示同意，手上又翻了几份档案，清纯的大眼妹古典的瓜子脸妩媚的丹凤眼都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一张干净白皙的圆脸盘上，“就她了。”

　　四周的隔板上顿时冒出好几个脑袋，还有好几只手伸过来试图抢我手里的文件夹，最后还是最近的老六成功地抱着文件夹摇着办公椅滑回隔间。

　　我这里刚清静，才一开电脑，老六那厮又滑了回来，指着第一页那张普通之极的圆脸盘惊讶道：“她？”

　　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看。

　　我点点头，“就是她。”

　　这下轮到老六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老错，你可得醒醒，就算我们这里不能放个妖艳的，起码也要有个赏心悦目的吧？刚你看的那几个都挺好，怎么就挑了她？”

　　我看看那张圆脸盘，同样圆圆的眼睛和圆圆的鼻头，还有抿着微笑的嘴，长相和前几个比确实落了下乘，就算在我们组的姑娘里也是中等偏下，就是那双眼睛圆圆亮亮，清澈得让我没法拒绝。

　　但是这种理由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对着老六，我还是尽力保持着平静无波的脸色，一板一眼地认真道：“我学过面相，长她这样的绝对吃苦耐劳，我们这儿不还缺个人搬外卖么。”

　　老六一边嚷嚷着面相不算数一边退回他的小隔间，那份档案在其他人手里转了一圈之后最后又回到了我桌上，我盯着那张圆脸盘又看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想起要看看新实习生的名字。

　　陆清水，名字倒是很奇特，我摸着下巴想。

　　开了电脑，上大学BBS晃了一圈，置顶的帖子上标着鲜红的【祝福：祝陈江峰和秦淑百年好合！附婚礼+酒宴高清组图36P】，我竟然半点抵触都没有得打开了这张帖子，看着一对璧人在主婚人面前十指相扣，礼毕亲吻，敬酒敬烟，我几乎都能感受到隔着屏幕和照片传递的幸福。

　　角落里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突兀的人影狼狈得像是流窜逃犯，从一张照片的角落逃进另一张角落，失魂落魄的模样连我都不忍卒视。

　　“老错，大清早得看这个也不怕折寿啊。”

　　我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完会的老尤正站在我背后，盯着电脑屏幕一脸严肃。

　　我把页面飞速地往下拖，到回复框里打了“祝幸福”，又按了回车，这才关了页面，转而看向老尤，“人家结婚照你说成折寿，要是被秦淑听到她可是会揍你的。”

　　老尤粗声粗气地骂了几句，“……妈的，不是折寿是什么，就她想得出，她结婚还让你当伴郎。”

　　“谁结婚？”左右几个姑娘好奇地抬头。

　　“大学同学。”

　　老尤的回答大概是不能满足姑娘们的八卦心，我赶紧补充道：“新郎以前把老尤堵在教室里打了顿，两个人过不去，新娘又找我当伴郎，所以老尤有点……”

　　我递了个你们都懂的眼神，姑娘们才哦了半声就在老尤杀人的目光里假装没听见，老尤紧接着又看向我，从鼻子里发出冷哼，“把我打了顿？”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兄弟，面对现实吧，虽然不堪回首。”

　　老尤对我为他描绘的现实毫无还手之力，握拳的手指喀拉喀拉响了好几声后又重归平静，说话的声音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我早就忘记这事儿了。”

　　看到老尤还有刚才老六在我这儿吃瘪的模样，我心里那口憋着的郁气总算疏解了不少。

　　老六爽气从不跟我计较，老尤跟我多年朋友，最初认识的时候还因为我习惯性的讽刺打了两架，到现在他也算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所以我经常性的嘴上不留情他也选择性地忽略了过去。

　　偶尔我独自一人待在家，看着手机里来来回回的好兄弟们之间的短信，有的是我讽刺他们，有的是他们集体针对我，但从没有哪次会起了芥蒂，每到这时候，我总会庆幸，即使生活中唯一稳定的女人离开了我，但我还有一帮子不靠谱的兄弟在适当的时候靠谱着。

　　想到这些，我看向老尤的目光不免变得善意许多，“不揭你疮疤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老尤掏出个U盘往我桌上一丢，“你猜？”

　　我把U盘往主机上一插，“你出艳照门了？”

　　老尤啪地踹了我的椅子一脚，“我呸，你不出艳照门就轮不到我……上次我们做的案子数据上有错，人家是五点二乘四点五的客厅，我们这里算成了五乘四点五，其他房间全都错位了，幸好还没动手装修，否则重装赔偿全都要我们担损失。”

　　我打开图一看，上面客厅标着的确实是5000mm×4500mm，但表格上分明是5200mm，错得显而易见。

　　“现在怎么说？”我把数据传给隔壁做模拟立体图的姑娘，又抓紧时间把实习生的名单递给老尤让他选人，“这个案子不是大头他们组的吗？”

　　老尤皱着眉头快速翻着实习生的简历，抽了清纯大眼妹的就把其他人一并丢给了经过的某助理，让她送到其他组的组长那里，“大头被撤到我们这儿了，我说我们刚接手不熟悉，客户催得又紧，本来想推掉的，结果李德全说两个组一起跟进，三陪又不小心经过，活该你们倒霉。”

　　三陪，这个分明就该出现在隔壁夜总会的名词正是我们组组长的别称，他大名裴三，倒一倒就成了三陪，人长得高高瘦瘦，唯二的缺点就是一字眉鹰钩鼻，看起来阴沉。

　　不熟的组员都只敢叫他头儿，熟了的就大着胆子叫三陪，阴沉的裴三总是阴沉地笑一笑，但我知道那阴沉的样子都只是鹰钩鼻作祟。

　　阴沉的第一个后遗症是人缘差，第二个后遗症就是倒霉，他今天就赶巧地沾了第二个。

　　我正要把加班加点给其他组擦屁股的倒霉事儿宣传给全组听，不料没等我起身，办公室大门再度被人推开，裴三那张阴沉的脸更是黑得几乎成了炭。

　　“李德全有令，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