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泼墨桃花

18、过度

　　十八
　　我很少见到赵谨行生气。赵谨行这人和我不一样，我什么心事都摆脸上，他却什么事都藏心底。他终日嘴角带笑，哪怕生气也像是五月的梅雨天一般，斜风细雨多少保持着一缕阳光。但这次却和以往都不同，赵谨行双目通红，嘴角也再无笑意，连赵祈都吓一跳。我与赵祈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什么事可以让赵谨行气到失态。
　　赵谨行瞪了我俩半晌，突然指着我冷笑道：“秦慧珠，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我心中生出一丝怪异，这是我在异乡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喊我。这里的人平时喊我王妃，解忧他们唤我作公主，至于赵祈则称呼我为安和，我一度以为这个闺名如我的过去一般被埋葬在长安那个孤冷幽僻的冷宫之中。其实就算在长安，也只有祺妃会喊我慧珠，她人虽冷，可待我却没有恶意，不像此刻，赵谨行念着我的名字简直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父皇。”赵祈对着他父亲跪了下来，似要为我求情，但他也想不出我这些日子闯了什么祸，只好这样跪着。
　　赵谨行扫了眼赵祈，道：“你先给我出去。”
　　赵祈到底不敢忤逆他父亲，只好丢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
　　赵祈一走，我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赵谨行冷笑道：“你还给我装傻？”
　　我被问的一阵莫名，只好直勾勾盯着他看。他也瞪着我，若是目光能杀人我早已被他剁成一块块。我也不回避他的目光，他瞪我我也瞪他。终于他的目光从最开始笃定的愤慨，渐渐变的开始疑惑。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他语气出现了丝松动。
　　我无奈地笑了下：“我知道什么了？我在这里躺了三天，能知道什么。”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了许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你大哥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我听了心跳立刻漏了拍，再看他时发现他已经换了副神色，我刹那间觉得仿佛回到了第一眼见他那会的情景，我心里忐忑窘迫，他却高高在上笑吟吟看我笑话。
　　“我真没想到。”他说，“秦朗坤连你都骗。”
　　漏掉的心跳逐渐恢复了过来，并且越跳越快。我一点点品位赵谨行话里的意思，多想一会便觉得力气像是要被抽走。分不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没半点真实感。赵谨行突然蹲下来，用手抚过我的脸，把玩着我鬓边的发丝。
　　他又恢复成那个生气也像梅雨天气的西凉王，讥笑对着我说：“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了，你大哥他还活着。”
　　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消化这个消息，只听赵谨行又继续说道。
　　“今日前边来了消息，我派去护送太子灵柩那支队伍遭了埋伏，我本以为是秦定南是为了灭魏五的口，可没想到这一开始就是秦定南和太子联手布下的局，要不是扎古武艺高强只怕这个消息我还得过些日子才能知道。秦定南为了救你大哥可真是下了血本，派了心腹杀手过来送死迷惑我，又派了精英部队偷袭扎古救太子。”
　　帐内一时陷入了一阵沉默。我记得木扎说过，赵谨行踏上这个位置也是一条血路杀出来的。皇权夺位，骨肉相残这些对皇族来说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赵谨行也是这么过来的，于是顺理成章的笃定了三皇子是为了皇位派刺客谋害太子。
　　原来，那个所谓的刺客只是障眼法。林太医自尽我本以为是他是自责，原来也是为了取信于多疑的西凉王。难怪太子那会和我说了关于秦定南那番话，他一直是在骗我。我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发寒。
　　“我真是……小觑了你们大庆。”赵谨行说这话的口气说不出的诡异，虽然有些咬牙切齿，但更多倒是感慨，甚至还带着点自嘲。
　　我心中恻然，太子的事真是打击他许多。
　　我心中乱成一团，赵谨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郑三？”

　　郑三是在两日前转醒的。林太医自尽时连着身边伺候的小药童也一并喝了毒酒，昏迷中的郑三便辗转到了齐先生那医治。我心里猜测，他们留着郑三的命也是个幌子，为的是让这出戏做的更真，如今太子平安脱险，留在西凉的郑三也不过是颗弃子。
　　“平时看他们主仆情深的，结果大难临头还不是照样丢到一边。”赵谨行依旧讥讽道，“就连你，也不过是太子的一个棋子罢了。”
　　我被他说的一愣，怔忡片刻心里已经泛起了一阵苦涩。赵谨行说的一点都没错，太子一直在骗我，平日弱不禁风那样子是装的，和我掏心置腹谈论三皇子的话是假话，就连遇刺中毒也是他早计谋好的一出戏，我伤心难过大病一场怕也是他算计好迷惑赵谨行的利器之一。
　　“怎么，被尊敬的大哥欺骗，这滋味很难过？”
　　难过，那是自然的。就像指尖被竹签穿过，心尖一阵一阵疼痛。
　　赵谨行扳过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平视，我接触到他的视线不禁想往后缩。他依然在笑，可周边气场却像泥沼，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他说：“你恨太子。”
　　我一个哆嗦，没多想便反驳道：“我不恨太子。”
　　他不屑地轻笑了下：“你大哥欺骗你利用你，你应该恨他。”
　　我应该恨他。我的确有理由去恨太子，可知道他利用我，我心中只有伤心难过，却没有恨。
　　我摇头，心里却无比坚定：“我不恨太子，他骗我他利用我，只因为他要自保。至少他没害过我，我并不恨他。”
　　抵着我下巴那只手松了松，我见赵谨行看着我，视线里的神情让人捉摸不定。我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心里难得平静了下来。我并不恨太子，知道他活着我应该欢喜才是。
　　赵谨行终于松了手，很快他又笑了笑侧身过来。“你还真是……”靠的太近，气息直接喷到耳朵擦过脸颊，我脸上热了热。赵谨行的手又搭上我的脸，手指从眼角抚过顺着脸颊滑到嘴唇，然后反复来回摩挲。
　　气氛暧昧至此，纵然我再厚脸皮，也不禁心如擂鼓。我无法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大概红的厉害。张口想说话，他的食指便探了进来，我吓一跳，本能合上嘴。牙齿接触到他的手指时又是一吓，赵谨行却丝毫没改颜色，仿佛被我咬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对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吹了口气。我看见那上面明显的牙印，心里跳的厉害。
　　“你……你……”刚才他的举动彻底让我兵荒马乱，这会连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他倒一副落落大方的表情，眼睛含笑看着我：“我怎么了？害怕？”
　　我默默不语，半晌却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你害怕就有用么？”
　　“我……”剩下的话却被堵在喉咙口，赵谨行突然凑了过来吻住了我。
　　这个吻来的突然而又激烈，带着浓厚的侵略性，急不可耐地撕去他刚才那副温润的面孔。我想挣扎，他很快过来圈住我的手，我使不出力，只觉得胸腔里的气被抽干似的。
　　混沌中仿佛有声音在说，你怕什么呢，该来的总是要来，我分不清那是赵谨行讥笑我的话还是我自己内心的想法。
　　屏风后突然人影闪动，赵谨行生来警觉，立刻放下了我。
　　“谁在那里？”
　　解忧白着一张脸，手里却端着盆水从屏风后走出来。
　　赵谨行脸色缓了缓，挥手道：“等会进来服侍你家主子洗澡吧。”
　　解忧咬了咬嘴唇，低着头退了出去。

　　该来的不来时，我总不愿意多想，总觉得每次想到就心凉害怕，犹如大漠荒凉的孤月。但那个过程真正经历了却觉得没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仅仅只有疼痛的感觉，身体各处都使不上力。赵谨行看上去脸色也不愉快，他脸上的汗滴在我的额头，我一阵铺天盖地的恶心感。
　　身体被填满，可心却空的厉害，周遭热的厉害，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
　　然后赵谨行开口了，他嘶哑着声音，听起来比平常低沉了许多。
　　“怎么哭了，很疼么？”
　　我琢磨着这句话琢磨了半天，疼痛带着麻痹感，思考都比平日慢了许多。我哭了么，我自己也没感觉到，我又不伤心难过，又怎么会哭呢。
　　他又俯下身，细细吻着我的眼角，一点点舔舐我脸上的泪。
　　我没来由又觉得恶心。

　　这是我写的非常痛苦的一章。
断断续续写了一周也就2800字……
一边纠结一边写，然后实在是八字母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