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泼墨桃花

14、遇刺

　　我们赶到的时候太子已经转醒，正脸色发白盯着郑三看。
　　郑三躺在榻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林太医正给他包扎伤口，地上摊了好些纱布，染着的黑血看的人心惊。
　　“剑上淬了毒，幸好这一剑没伤着要害，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了。”林太医包扎完郑三，又转身去看魏五。与郑三相比，魏五只是手臂中了一剑，我们进来之前已经包扎完毕。林太医诊了脉后写了张方子给身边的药童。
　　守在外面的两名西凉士兵已被刺客料理，刺客行动很明确，绕开守营大军，把帐外的两名士兵无声息杀了，然后进账便指剑直刺太子咽喉。郑三最先挡在太子面前，硬生生受了一剑，魏五反应过来立刻提剑挡在太子面前。
　　因为在营内，魏五又要顾着太子，并放不开手，被刺客划伤了臂膀。一番动静终于惊扰了西凉士兵，刺客见太子面前挡着两位高手，只好怏怏而退。
　　“可看清刺客长什么样？”赵谨行听了太子的描述并不慌乱，只是笑着问道。
　　太子和魏五皆摇头道：“刺客穿着夜行衣，又蒙着面。”
　　我见太子说完话便陷入沉思，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否想到什么？”
　　太子摇摇头，仓皇抓住我的手，他指尖冰凉，但力道却很大。
　　“是咸平王爷……一定是他……”
　　我见他面色惨白，才说了两句话便喘气不止，心里又痛又急安慰道：“大哥，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这里很安全，我们定能护你周全。”
　　太子像完全没听到我的话似的，只是喃喃自言自语道：“那个乱臣贼子，害了父皇三弟还不够，现在还来害我……他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我让林太医开了副安神药喂太子喝下，赵谨行见太子已躺下，便拉着我出帐。外面仍然是兵荒马乱的一团，巡逻的士兵增了一倍，走几步路便看到举着火把的士兵结队走动。远处也有火光点点，我猜大概是搜寻刺客的队伍。
　　一轮明月挂在头上。赵谨行突然伸出手拂过我眼角，我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心跳没来由快了一拍。
　　“都快哭成大花脸了，还不把眼泪擦擦。”
　　我心里一窘，这才发现刚才竟是急哭了，连忙拿了帕子擦脸。
　　他没放弃这个打趣我的机会，接着道：“都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哭，汉人女子都这么能哭么。”
　　“我没有……”我脸红了红辩驳道，但又觉得底气不够，只能低声说道，“今天是例外。我平时不这样的。”
　　他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正色问道：“你觉得会是你大哥说的，咸平王爷下的手？”
　　我刚只顾着关心太子，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赵谨行突然变了话题来问我，我心里一片茫然。可他却没等我答话，只是冷笑一声道：“咸平王爷表面风光，实际上只是被困京城插翅难飞。他要真能安插杀手来这里，还不如先去边界解决了秦定南。”
　　我听了只觉得心里一沉，赵谨行没理会我，在月色下笑着自言自语道：“这权势这皇位可真是个好东西。”
　　他脸上挂着笑，可语气里却是感慨多调笑少，我不禁想到木扎曾经说过的他和三皇子那场争斗，他这是从太子身上看到旧时的自己么。
　　他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心里想着便不自觉地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他并没直接回答我的话，只是久久地看着我。赵谨行眼睛细长，眼角微微上挑，眯起眼看人时十足十一只狐狸。我被他瞧得颇不自在，觉得自己什么心事都无处遁形，不自觉退了退。
　　他见状又是一笑：“后退什么，怎么，你很怕我？”
　　我最受不得激，他一激我还没往心里去便脱口而出道：“谁会怕你了！”见他嘴角弧度深了两份又觉得被他一番调戏不禁脸上烧的厉害。
　　一小队西凉士兵匆匆跑来，领头的扎古见了我们便跪下行礼。
　　赵谨行对下属总算宽厚，此刻也是和颜悦色问道：“怎么，找到刺客了？”
　　扎古脸上一阵窘迫，却是面带愧色说道：“还没有。没有人看到刺客的行迹。”
　　赵谨行眼睛眯了眯，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声音明显冷了下来：“那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扎古得令，又匆匆退下去。我见赵谨行一直眯着眼若有所思，再想到刚才扎古的话心里却是一沉。并没人看到刺客怎么进帐，看到的两个守卫早被刺客所杀，也没人见到刺客的行迹，现在三个证人不是太子就是太子身边的人。赵谨行难道怀疑这是太子唱的双簧戏。
　　我被风一吹，脑子清醒许多，也明显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喷嚏。赵谨行这才把目光又转回到我身上，他依旧是眼角带笑，似乎并不把扎古的话放在心上。
　　“怎么，冷了？”
　　我犹豫地看着他，他神色如常，就像我当初第一次见他。这般滴水不漏，我是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我敛敛心绪说道：“风一吹是有些冷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拉住我的手，柔声道：“那先回去吧。”

　　回营后芳烟端了茶上来道：“解忧姐姐说王妃回来肯定冷了，就煮了茶。”他看了眼赵谨行，“没想到大王也过来，没有热酒。”
　　赵谨行无所谓地拿起茶喝了口，温和说道：“不碍的。”
　　我见就芳烟一人，并不见芳兰解忧，便问道：“解忧芳兰呢？”
　　“解忧姐姐听了消息，便急着要出去探探消息，芳兰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也跟了去。”
　　我听了忍不住皱眉道：“外面乱成一团了，她们两个这个节骨眼出去，胡闹。”
　　说完忍不住去瞥赵谨行，只见他握着杯子，拇指反复擦着杯口。
　　帐外传来了脚步声，芳烟听了大喜，连忙站起来往外走：“肯定是姐姐们回来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解忧芳兰两人鱼贯入内，见了我和赵谨行坐在正中便在我们面前跪了下来。我见解忧眼睛红了一圈，料想也是知道事情经过哭了一场，所以耽搁了时间回来，心里不禁也叹了口气。
　　早些时候还在大庆那会，每次解忧跟着我在御花园撞见太子，都要红上半天脸，为此丝若没少笑她。
　　我叹了口气说道：“回来就好，没出什么事吧。”
　　芳兰摇头，只是说在外面碰上木扎，所以问了些事。
　　我绷着脸说道：“下次可不许这样。”
　　芳兰解忧连忙应了，我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人走干净，我想到一直晾在一边当门神的赵谨行，转头去看他时却发现他也在看我，我对上他的视线没来由一阵心慌。
　　赵谨行却悠闲拿起杯子又呷了口茶，举止从容透着说不出的风流味。
　　他说：“你对下人倒是不错。”
　　我不语，解忧从小服侍我，我对着她终究说不出狠话，她这番出去虽然不合规矩，但毕竟是关心则乱。我想到祺妃和我说过的，丝若稳重，解忧心细，这次若不是牵扯到太子，她也不会这么慌张。
　　想到解忧又想到太子，如今太子受惊，郑三魏五两个又伤着，这么一算太子身边竟是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我心念一动，便开口道：“现在太子受惊，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我想调解忧过去服侍。”
　　赵谨行开始并没直接回答，只是沉思良久，最后定了主意轻描淡写地说道：“解忧服侍你久了，离了你也不好，我挑两个机灵点的丫鬟给太子。”
　　我心里失望到极点，可转念一想自太子除去秦幼安后，赵谨行对他自然是诸多防备，这次行刺又如此蹊跷，只怕他对太子的监视更要严上一层。
　　我愁眉不展，只听他继续说着。
　　“你若还是放心不下，那不如再调个芳烟过去侍奉。”
　　把芳烟调去服侍已经是他的底线了，我不好在说什么，只好强颜欢笑道了谢。

　　太子遇刺的事第二天又传遍了草原，连一直受监视的姑姑也知道了这事。我去看姑姑时，姑姑开门见山说道：“听说昨夜太子遇刺了。”
　　她脸上保持的很镇定，可握着杯子的手却不自觉地发抖。
　　我软声安慰道：“郑三给大哥挡了剑，大哥并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
　　姑姑突然握紧我的手，轻声问：“是谁？”
　　我抬头看了眼她身后两个胡人婢女，这俩人表情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无神地看着前面。
　　“太子说，是咸平王爷做的。”我没刻意压低声音，太子说这话时赵谨行也在场，并不是什么秘密。
　　姑姑细细思考着我刚才说的，很久又凝神问我：“你觉得呢？”
　　我见姑姑身后的一个婢女眉毛一挑，思量片刻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知道。”
　　姑姑摇摇头，很久叹了口气道：“太子也是不容易，你平时得空就多去看看他吧。”
　　我听了这话便起身告辞，一个胡人婢女连忙迎上来送我出去。解忧守在外面，见我出来拿了披风给我披上。
　　走了一段路，解忧才感慨道：“现在碧月公主可真不容易。”
　　我叹了口气，想到太子又觉得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