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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梦(下) ...

  •   【柒山桃红】

      「他在那座城里。」
      解雨臣不明白张起灵离开前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句无头无尾的话,可是那个人已经失踪近一个月了,他也没法再找人问。
      解家稳定下来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迎娶霍秀秀,本是早已定好的亲事,他二人亦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没有半分不好。可看着婚期渐近,解雨臣却无端生出一股子焦躁。
      或者说是一种类似“遗憾”的情绪在作祟。
      而这种情绪从巴乃回来后就一直纠缠着他无法解脱。
      是了,就是从与那个男人擦身而过后便开始了。
      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带着墨镜叼着香烟笑得戏谑不羁。
      一个人每天要与多少人擦身而过?他从来没有去细数过。无需细数,因为这些人不会在你生命里留下半分痕迹,他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于你而言,和一朵花的盛放与凋谢没有区别。
      可偏偏在与那个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他有种想要回头的冲动。
      所以说人生贵在难得糊涂。
      若是吴邪,也许毫不犹豫地就回头了。
      然而他是解雨臣。所以他直到把事情都交代下去后,才决定回头看看那人。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恰好。
      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恰好在他回头的时策,黑眼镜收回了视线,且,再没有回头。
      很眼生的一个人,不是解家的伙计。
      那么,他是谁?

      *

      再次见到吴邪的时候,他已回到曾经那张清秀干净的脸。
      「为什么?」
      解雨臣看着他递给自己的面具,有些不解。
      「因为他说,我是吴邪。」
      吴邪笑了笑,气爽神清再无半点迷茫。
      「况且,总得有个吴邪,来铭记他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记得。

      忆及几年前说过的话,吴邪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原来才一两年么?他还以为已经过了一辈子。

      「只要你还记得就够了。」
      他想起小哥离开前这样对自己说着。
      现在想来不觉有些心酸。原来他的愿望,只是这么简单。只要被谁记住,只要有人记得他曾经来过这世上,他活着便找到了意义。

      「吴邪,」解雨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你带去巴乃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一身黑衣带着墨镜的家伙?」
      「好像没有。」吴邪抿唇想了想,不记得自己夹去的喇嘛里有这么一号人。忽然灵光一闪,道,「对了你是说黑眼镜吧?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好像听三叔的伙计背地里叫过他黑瞎子。他不是我找去的,而是去巴乃找我的,怎么?」
      「没什么,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么?」解雨臣问道。
      「应该是去秦岭了,看样子是去找青铜树的。」吴邪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回答,「他说他找青铜树是为了许愿,我说这不过是古时候的谣言,他却不置可否。不过他这人挺奇怪的,听小哥说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人。」
      解雨臣挑眉,等吴邪继续说。
      「说是黑眼镜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姓甚名谁,只知道那个人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还有颗很淡很淡的泪痣,上了妆就看不见了……——啊!」
      吴邪盯着解雨臣忽然像见了鬼一样惊叫一声。
      小哥在说起这事的时候吴邪就觉得很熟悉。符合这特征的,眼前不就是一个?!
      「难怪小哥那次见到你后会自言自语地说,竟然会真有这般相似的人。」
      吴邪恍然大悟后却是愈发地想不通了,黑眼镜连解雨臣这个人都没见过,怎么就是要找他呢?

      ——他在那座城里。

      张起灵的话立时浮现在脑海里,解雨臣念此不由全身一震。原来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可为什么要去那座城?他又和谁相似?

      *

      「解哥哥,他们说你要出远门?」
      或许是婚期将至,秀秀的清丽可人里也显出些微成熟的韵味。
      「有些事不想悬在心里。」
      解雨臣微一点头,「对不起,这段时间得让你好一阵忙。」
      「这没什么,」秀秀知他不愿多说,便也不问,「只要解哥哥别忘了日子回来就好。」

      P.S.这章是在盗吧里看了一篇可信度不详的爆料贴里的内容后产生的东西,那LZ爆料说吴邪是齐羽被洗脑后重新灌入记忆而成的,他最后没有摘下面具是因为他不想摘下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然后小哥跟胖子还有吴邪说不用再找他了,于是就一个人去了长白山要毁掉天宫,从此再没有消息了。
      原作中吴邪的悲剧让我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篇士兵突击的袁哲文叫《铭刻》,吴哲决定壮烈掉的时候,他只是希望袁朗答应他一件事,就是记得他。作者橘子树在文案中写道,只要你记得,我就存在。
      我觉得,“吴邪”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究竟是不是被捏造出来的,在这么多风浪之后已经不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个对着小哥说“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的人,是吴邪;那个在蛇沼的陨玉下坚持要等小哥出来的,是吴邪;那个在密洛陀里拼着一口气将小哥和胖子拖出来的,也是吴邪。
      至少对于胖子和小哥来说,他是吴邪,这就够了。

      【捌画眉序】

      晨光熹微时分,灯油已烧尽了,灯芯上的残光孤凉地晃了两晃,便化作了一缕青烟摇曳在窗缝里漏进来的微光中。
      鬼子在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入的城。
      城里寂静无声,雾气飘荡在城里混合着奇怪的味道,显得有些诡谲。
      他们看到街道尽头的拐角处有衣衫飘摇,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遂将枪上了膛,无声地摸了过去。
      然而那只是一块破布绑在成堆的柴火上。沿着那破布直向前看去是一方空旷的广场,搭着戏台,台上站着一个人。
      一袭青衣比着一个起手式,仿佛似是将要开唱。青褶子不胜凉风的娇羞,摇曳如烟。
      他们朝那青衣喊话,那青衣却仍是那样站着,分毫不理会他们。
      指挥官派了一人过去打探情况,不过是一件戏服,被架在了木架上,乍一看倒真像一个方要开唱的戏子。
      忽然从城门处传来一声闷响。
      马上有人过去查探,竟发现城门不知何时从外面给关上了。
      指挥官始知中计。正要下令,却不知从何处破空射来一支燃烧的弩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戏台上那青衣的脚下。
      四通八达的火油瞬间被点着,不消半刻整座城都烧了起来。
      而此刻,城楼上传来了莺啼般婉转的歌声,在火光里如阿鼻炼狱中蚀骨销魂的绝响。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登楼的台阶上浇满了火油,鬼子便是发现了他,一时半刻也上不来。
      解语花再不看城中火光凄厉人声悲鸣,只管清了清嗓子如在戏台一般顾盼流光,唱了起来。

      这是一直以来出现在梦中的场景。
      明明知道这种想法有多么的荒诞滑稽,明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出现一个梦中的人——除非那人从天上掉下来。
      可他无法抑制。
      无法抑制地做出这样一个可笑的决定。
      十几岁接手戏班以来,不得不打理好父亲留下来的班子,不得不下斗,不得不离开小城与道上各色人物周旋,不得不……
      人一辈子,什么时候能抛下所有的背负,放纵、为了自己的欲望不顾一切一次?
      而这一刻,他想要这样做。
      其实那个人会不会出现,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那么执念了。他只是想要在这里,在他一直以来梦见的地方,为那个也许并不存在的人唱一曲,然后想象着他的样子,无憾地死去。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遇。

      *

      黑眼镜又来到了这个静谧的小城,带着被他暴力锯下来的一截青铜树枝。
      到不指望真能发生什么超自然的事情,只是来看看,了一桩心事,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牵挂。
      抵达的时候八月的阳光正好,有暖醉了的熏风,一路走来,身上也落了些淡黄色的小花,于是沾了一身木樨的芬芳。
      来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位老人家,心情甚好地跟他打了招呼便径自上了城楼。倚在瞭望台边,看着梦里的那个人唱戏的地方出神。
      想象着,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一个容貌让他也觉得惊艳的男子,眉似柳叶,美目盼兮,白皙的皮肤要比那任何一种脂粉更加细腻柔和。
      而那个人,就在这里,为他一个人婉婉而唱。

      *

      解雨臣来到小城想老大爷打听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时,老大爷差点没老泪纵横地下跪,脱口而出一声「班主」。
      解雨臣被老人家的“热情”吓了一跳,以为是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忙提醒他自己是外地人,过来找人的,不是什么「班主」。
      老人家缓过神来后才省起时代早已不是当年,若是班主还活着,应早已与自己一般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哪还如这般年轻。
      他又仔细瞧了瞧解雨臣的样貌,不由喟然,心下叹这冥冥之中果然是有天意作祟。
      指了指城楼,他告诉解雨臣那个人不久前刚到,此刻应该还在城楼上。

      谢过了老人家,解雨臣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城楼赶去,由快步、至疾步,到最后他竟跑了起来。
      看到了!
      看到了一如之前在巴乃看到的那个背影,黑衣黑发,倚在瞭望台边,一动不动不知在干什么。
      他有些莫名地兴奋,仿佛有些什么深深的遗憾正在从心底被剥离出来。愈接近那个人的背影,他的心情也愈发地轻松起来。
      似乎是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

      黑眼镜觉得他梦中的那个人一直是模糊的。
      尽管他的眉眼、他的声音都那么清晰地刻画在眼前,可是他一直觉得触碰不到他,每每在触到他的时策便从梦中惊醒。
      他以为此刻他又陷入了自己的梦境中。
      农忙的声音渐渐远了、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火烧断房梁的吡剥声,和人凄厉的悲鸣。而那个在虚空中他想象出来的身影,竟随着那声音的淡去而愈发地清晰起来。
      一切变得极不真实起来。

      他以为这是梦。
      他就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而那个人一如既往地唱着戏。
      无端而来地,他想要走过去,想要触碰他瓷白的面颊,感受他的温度。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真正感受到温热传来的瞬间,黑眼镜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世界观一瞬间变得无比猎奇,笑容登时就僵在了脸上。
      而那人明显也被震惊到,一时间忘了戏词忘了动作,仿佛连自己也给忘了,只剩下痴傻般看着这个凭空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花儿——」
      黑眼镜忍不住唤着,这个在梦里温习过多次的名字。
      解语花觉得他需要移开视线,需要捂住耳朵,不然他会连呼吸和心跳都给忘了。
      一切的发生太过于离奇,让他不由得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幻觉。
      「花儿。」
      黑眼镜又唤了一声,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并不是梦。这个人,这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解语花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有什么堵在心口拼命想要冲出来,即使会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也无所谓。
      这不是梦。他感觉的到那个人手中粗糙的茧子,那个人掌心的温度,还有他带来的,八月里混合着阳光的木樨花的香。
      「花儿哟——」
      随着这一声叹,两个人紧紧拥在了一起。
      始知缘起缘灭缘自在,由不得我们去相信,或者不相信。
      有喊杀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有什么人冲上城楼来了。黑眼镜感觉到怀中人身体明显一震。

      「你不该来。」他说,「你是在送死。」
      黑眼镜反倒没有多大后悔,仍是笑得天地不仁,抱着他的胳膊也没有半分松缓。
      「没关系,我一直都干的是送死的行当。」
      虽然一直在斗里出生入死,可黑眼镜却从来不是个不要命的人。人死灯灭,他虽不惧死,却对自己的性命是万分的珍惜。
      可是到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一辈子只能没有目的的活着,那么,能像这样子,为了某种执念蹈死不悔也算得人生一大幸事。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解语花问。
      「我听你的伙计说,你在这城里等了我一辈子。于是就过来了。」
      黑眼镜答得云淡风轻。
      解语花却听得一赧,连耳根都仿佛要滴出血来。

      喊杀声近了,就在咫尺。
      黑眼镜看到几个鬼子已经冲了上来,黑洞洞地枪口指着自己。
      他的唇附到解语花的耳边,近乎梦呓般地说了什么。
      解语花一愣,接着紧紧拥住了他,好像要用尽他一生的气力般。

      一声枪响。
      惊碎了一场梦。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玖尾声】

      解雨臣愣愣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城楼上。
      他不明白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离开的。
      他只记得在城楼下,他最后一次抬头的时候,那个人还站在这里。
      可是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连那人曾经站在这里的痕迹也不剩。

      可不知为何,心中那份隐隐作痛的遗憾却在渐渐消失,散落在氤氲着木樨香地熏风里。
      从巴乃以来无处安放的空落感,似乎被一点一点,填得满满。明明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可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可以回去了。
      那里,有一个待嫁的新娘,正等着他回家。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惊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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