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世铭记》云光泽

12、第四章、（3）

　　所谓party，就是一个高姿态集中了饥饿的男男女女以期达到不可告人的配对目的的借口。
　　孟小七的party性质更为明目张胆，和孟获熟了之后才发现丫十分好说话，只要和钱无关，多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然，只要和钱无关。
　　我和蓝琳嬉闹着一左一右像丫鬟一样站在包厅门口的两边，以防有人路不熟走差门。来来往往的竟然清一色的是T大各系的帅哥美女，比学校八十年校庆人来的还齐刷，蓝琳看得目不暇接，直说孟七总算也做了一件好事。
　　但以我对孟七为人的了解，通常和钱没关系的事他是懒得做的。
　　果然孟获和人寒暄时，不着痕迹的邀请了多位系花系草担任摄影社的模特，预备出一套T大风云人物的专辑写真。
　　我悄悄的算了算，如此冠冕堂皇的打出宣传T大精神风貌的写真必然能够得到校领导的高度认可，而且帅哥美女的写真内容本身就能得到全体T大师生乃至它校爱美人士的支持，销路上绝对不成问题。可见果然这要跟钱有关的事，孟小七的点子是很多的。
　　这厢我还在寻思，那厢蓝琳突然贼兮兮的杵杵我的肩窝，“呐，这不是郑浩情敌吗！”
　　我抬头，一眼见到秦墨身边贴着个小鸟依人的漂亮女孩走过来，两人看起来分外般配。孟七那眼睛往女孩身上飘啊飘的，不是好色的那种猥琐淫邪，而是类似于量价而沽的那种眼神。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孟小七那架势都像要冲过去把人家姑娘论斤卖了似的。当然这么有水平的比喻不是我说的，是蓝琳说的。
　　孟七道：“这位美女看着眼生，不是T大的吧！”
　　女孩巧笑倩兮，“我叫冷珊，是秦墨的未婚妻。”
　　孟七的脸当场皲裂，看秦墨的眼神跟当初知道郑浩跟我处对象时一样绝望，若不是我知道孟七的性向十分正常，险些以为他要出柜。
　　蓝琳悄悄道：“没听说秦墨交了女朋友啊，难道这是他雇来刺激你的？”
　　我道：“美女，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秦墨进包间与我擦肩而过时对我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他身边的冷珊好奇的看了我一眼。
　　其实这一年来，这样的偶遇又岂止只是这一次。同一届新生，同一所大学，三点一线的大学生活。在食堂，在教室，在通往人工小湖泊的林荫小道上，无数次点头而过，维持着最正常简单的礼节，不交谈，不深入。最多向对方道一句：“今晚有雨，记得带伞。”
　　终将有一天，我们都会忘了令我们伤心欲绝的那场事故，变成简单的校友，擦肩时含笑而过。就如现在。
　　郑浩过来挽过我的臂膀，“秦墨？你们认识？”
　　我道：“高中校友。”

　　包房里热闹喧天，还好孟七没有效仿蓝琳的那场生日会办成了高层次的商务酒会，而是走了平民路线，大桌转盘，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能名列各系系花系草之流的，自然都是些社交场上的好手，相互间明明没见过几面，却都很快打成了一片。
　　酒过三巡，蓝琳就开始端着杯绿茶充大半蒜，悄悄道：“我发现秦墨这人蔫坏。外表仗义，内地里腹黑的很，你看他专劝酒，你家郑浩就被灌了不少。”丹凤眼斜过来，“这表里不一的样子和某人倒很像。”
　　我：“……”
　　这里的环境其实不太适合我，我还是喜欢在家里逗逗喵喵、看看书，可惜走不了，因为蓝琳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孟七和金融系的系花划拳，叫我无论如何也得陪着她。就算她不让陪我也不敢走，少了个打友情牌拉架的人，一会儿蓝琳控制不住了扑上去挠人怎么办，放眼满场谁能打得过她啊。
　　郑浩和一群男生正拼着酒，无暇多顾，我交代了他一句别硬撑，郑浩抹了一把腮帮子上的酒渍道：“孟小七自己不喝，我要是也不喝气氛就high不起来了，放心，我有数。”
　　他从来如此，即使自己受了委屈，也要顾念别人的心情。我无奈，只好借口上厕所去透透气。
　　站在走廊里深呼吸了一口外面不太嘈杂的空气，昏黄的壁灯打在暗红色的地毯上，不远的墙角处站着个人，是秦墨，他正吞云吐雾的吸着烟。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郑浩一副乖男模样，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爱来两口。虽然他不知道我对烟味敏感，闻到那股味道就有流眼泪的欲望。
　　秦墨一撇眼看见我，慌忙将烟头掐死，不自在的咳了两声。
　　我想大概是秦墨潜意识不大喜欢被人打扰，所以自动自觉的挪两步想给他腾地方，谁知秦墨脸一黑几乎称得上箭步的冲过来捉住我的肩膀，转身一压，把我挤到了墙角。
　　两个人的距离近的离谱，我脸颊上的毛孔甚至都能呼吸到秦墨大口喘气时喷出的气息，带着股子烟酒味道。
　　视线穿过秦墨的肩膀之上的空隙，看见两个服务员正要结伴走过来，看到我和秦墨这个姿势站着，居然头一转，走了。
　　我意识到她们可能误会了什么，可是秦墨没给我时间，居高临下的盯着我，说：“程灵，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觉得他这话说得实在奇怪，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解释得清清楚楚的，这利害关系我对他分析得也挺明白的，这怎么刚见成效，他就又回去了呢？
　　但是他现在明显有些醉意，没准儿回去清醒以后就会为自己说过的话深深懊恼。我一清醒人还是不要跟醉鬼一般见识了。于是反问他：“没有的事。我是对你视而不见了，还是对你恶言相向了？”
　　这些显然没有，秦墨的着火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只说：“你和郑浩在一起了？”
　　这显然又是一句废话。郑浩和我谈恋爱一向光明正大，两人模范程度在T大也算有口皆碑，今晚party挡酒夹菜的也是呵护备至，只要秦墨不瞎就该看得出来。
　　我点头，又说：“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秦墨几乎是立刻冲口而出：“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一愣，还好反应还算迅速，只好改口：“确实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
　　秦墨没说话，只盯着我看。半晌，就在我被他按的肩膀有些疼的时候秦墨松开我，也仅仅只是松开。他的手臂撑着墙面，将我虚虚的笼着，我照样动弹不得，只得拿出舍命陪君子的气概等他的下文。
　　“我不是为了补偿你。”
　　“啊？”我错愕。
　　“其实……”秦墨的眼神虚晃了一下，“程隽死前我见过他，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他希望我能代他照顾你，像个真正的哥哥那样。”秦墨试探着、打量着我的神色，“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你，看着你长大。你小时候长得像个苹果，脸圆圆的，看上去好想咬一口。我记得我有一次真的这么做了，其实没太用力，但是你吓坏了哭个不停，用了好多糖果才哄过来。”秦墨一贯桀骜不驯的脸因陷入了回忆而轻轻地含着笑，我虽然忘了，却也能受到他的感染，想象那一段童年的往事，然后会心一笑。
　　“那阵子我真是人人喊打，好些玩伴都开玩笑说你是我家童养媳。可是……”秦墨看着我，明明高大壮实是只肉食动物，表情却可怜兮兮的像个迷路的食草小动物。小动物烦躁的揉揉头发，说：“我没有想到我们会有这么一天，我失去了朋友，才知道这一切对我来说多么的重要。程灵，给我个机会，让我像个哥哥一样在你身边，好吗？”
　　窗外五光十色华灯映入秦墨乌黑的眼睛里，反射出魅惑流转的光来。他往常一向出场便给人不羁的印象，外表出色得令旁人移不开目光。然而今天他站在我面前，眼神专注带着蛊惑的葡萄黑，深深的一旋便把人吸附到他的视线中，我被他笼在怀里，像被使了定身咒一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你们在干什么？”语气是惊讶且凌厉的。
　　我一惊，猛然看见秦墨的未婚妻冷珊站在不远处的包间门口看着我们，眼神晦暗不明。还好包间的门已经被她关上了，否则被其他人看见这一幕，难免会有不好的联想。比如，捉奸成双。

　　我后来一直在后悔，明明和秦墨并没有交流什么不宜大方的内容，人家也光明正大的只说要当哥哥。我当时表现的怎么就那么心虚呢！
　　全力推开秦墨，我结巴道：“真、真巧！”然后闷着头开门冲进包间，原以为人多可以暂时缓解尴尬。但是我忘了听常言道，所谓常言道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
　　包间里的一众醉鬼在我血红着脸冲进去的一刹那突然噤声，许多人看着我脸上的神情错愕且尴尬，让我一瞬间意识到、莫不是蓝琳没忍住去挠人了，该是我拉架的时刻了？
　　拨开围观群众，众人团团包裹的中心一个女孩站在凳子上，大大的眼睛含着泪，红着脸喊：“郑浩！我爱你！做我的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