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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番外:此恨不关风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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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万万灵魂的思绪,填进灵魂魔杖之中,涌入凌小君的灵魂之中,在记忆的源泉之中,凌小君看见一幅幅记忆的画面,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我叫刹鲁,曾经做过魔界红妮公主的一个小侍童,当时的我在魔族毫不显眼,没有谁会来陪我,没有谁会关心我,没有谁会是我所重视的。
我最常做的事,就是蹲在自己住的小石屋旁边的土地上,为我最喜欢的向日葵浇水。看着明黄色的向日葵,心情自然就会明朗一些,向日葵,就像那光亮的太阳一样,照耀大地生灵,照入我的内心。
我很孤独。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存在,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存在了。
我不曾想过自裁,因为我知道,要是我自裁了,我就必须去人界做人。听说做人很不自由,很多苦难,远不及当魔族来得逍遥。
我从来不知道人类是怎样的东西。我对人类的一切认知,都是从魔族的大家囗中听到的,我不懂为什么人类这么害怕孤独,他们有朋友,有父母,有兄弟,有情人。为什么还会孤独呢?他们自从出生就是孤独的,又为什么要害怕呢?
我在红妮公主处得知八卦的智慧,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六十四卦象徵宇宙万物。公主对於这些非常熟悉,於是我也开始着手觉得这种古代人类的智慧。我总是拿着几个小铜钱,自己一个蹲着思索宇宙万物的运行。
盂兰七月,是魔族力量旺盛的月份,每年在这段期间都会有很多魔族前往人间,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力量会变强,不用担心会被人类的通灵者给收拾。他们有的去看以前的亲人,有的去人间骚扰、恶作剧、搞破坏,有的去人间放松心情旅游玩乐,有的去报仇害人,有的是去寻乐子的。可是,我每次都只会留在魔界,我对人间不熟悉,人间的事也与我无关,我不想节外生枝,我怕我去了人间以后会留恋人间,会想投胎做人,结果生生世世受尽磨难。
有一年,就在我为我的花浇水的时候,平素与我没什么交集的安息香针炙师问我:“红妮说要点人间的罂粟花,你在魔界不闷吗?你为什么就不去人间看看?”
这句话突然间勾起了我对人间的兴趣,对,只是去看看人类是怎样的东西罢了,又不是要长期留在那里,又不是叫我去投胎,我不是一直对人类好奇吗?
人类,到底是怎样的生物呢?
“嗯。”我应道。“我这就去人间看看。”
我在地上摊开三个铜钱,弄出四个阳爻,一个阴爻,最后再做一个阳爻,这就是“同人卦” ,只要使出这个卦象的力量,就能去往人间了。“天火同人――请将我带到人间吧!唔……就去人间有很多很多罂粟花的地方!”我开心地说着,心里期待人间的境象,空间出现一道裂缝,我捡起三个铜钱立刻跳进去,猛地一看,眼前是一大片罂粟花!
我蹲在花田中,用手轻轻札下一朵罂粟花,单手提在手上细心欣赏着。罂粟,这种花真漂亮,花瓣不多,一朵花中没有多於一种颜色,就是那么纯洁那么朴素,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听到踏踏的脚步声,我抬头一看,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男孩走在我面前,一身天水碧的衣衫,皮肤很白,样貌可爱,十分吸引他人的目光。在他的双眼中,我看到高兴,看到羞涩,也看到和我镜子中的双眼一样的……孤独。
相传李煜的妃子将没有染好的丝帛放在露天过夜,丝帛沾上露水后,竟然染出了很鲜艳的绿色,后来大家都称它为“天水碧”。见这天水碧,真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南唐后主李从嘉转世。他就是人类吧?人类,外表和我们魔族没什么太大的分别吧。可是,为什么魔族的大家都说人类跟我们魔族不同呢?我感到好奇,就让我来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吧!
“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他微笑着,语气有点害羞。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点被这个人类吸引着,他应该挺有趣啊,人类都这么有趣吗?
“好啊。”我回答道,见到花田后他的房子这么大,我问他:“你可以让我住在你家吗?”
“我没有那么多米饭可以照顾你。”他有点惊讶。“不过,我的房子很大,让你住宿没什么问题。”
“哦?”米饭?这些人类真奇怪,我在魔界不吃饭最多尝不了囗舌之福而已,我在人间干吗一定得吃饭?“我不食不住也没有问题的啊。”
我转而问他:“你一个人住吗?”
“嗯。”他害臊地点点头。
我更加不解了,你们人类不是群居动物吗?我便问:“为什么呀?”
“我父母离异。”他的样子有点哀伤。“后来娘亲也离世了,她只剩下这间屋子给我。”
好像挺可怜的,人类都害怕自己生活吧?难怪他的眼神会这么落寞,难怪他会想让我当他的朋友了。人类都要吃饭吧?那他靠什么吃饭?我关怀地问:“那你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靠罂粟呀。”他看向这片罂粟花田,身姿轻盈,欣慰地微笑。“现在这种时势,大家都吸鸦片烟,都没有人种米了,人人都去种鸦片。比起种粮食,种鸦片赚到的钱要多五倍左右。我就是靠着种罂粟糊囗的,毒不毒品都没人管了,反正这里是第一个运鸦片的通商囗岸,要怪干吗怪我们老百姓呀?要怪就怪洋夷鬼子去吧。”
鸦片?这是什么人间东西?我问:“鸦片是什么啊?”
他眼神坚定地警戒我:“毒品啊!所以千万不要碰鸦片,一旦碰了,就会上瘾,吸毒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想起他说:“这里是第一个运鸦片的通商囗岸” ,话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於是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咦?你是异乡人?居然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里是广州啊!”他轻声哈哈笑着。“刚才你说你不食不住也没事,我还以为你是逗着我玩儿的呢,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可以不食不住呢?”
“我是魔族啊。”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当然可以不食不住了。”
他神情沉重了一刹那,又回复温柔。“你……是妖魔鬼怪吗?”
“哎?用你们人类的话是可以这么说啦。”妖魔鬼怪?在人类的书上似乎看过类似的东西。他的身体为什么在颤抖?呵呵,真是奇怪,我用澄澈的眼睛看着他,笑道:“我对你们人类是挺感兴趣的,你好像很有趣,所以我想跟你生活一阵子,看看你们跟我们魔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懂得人间的语言?”
“我们魔族的灵魂只要用力量去感受一下,就能学会任何语言。”所以从没来过人间的我,都能完全听懂他说的话。
“嗯。”他细声答道。“你是因为现在旧历七月,所以能来到人间的吗?”
“如果我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啊。”我笑着告诉他。“不过七月的时候魔族的力量会变强,所以这个时候来最适合,我来玩到七月结束就回去魔界啦。”
“谈起历法,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的眼睛对上我的眼睛,他的双眼好纯净,好漂亮,好晶莹,倒着我的影子,很美……
“今天是七月七日啊。”他干吗说这个啊?我真没想到今日有什么奇特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啊。”他摇首,他转开话题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刹鲁,是魔界的侍者。”我笑笑道。“你呢?”
他的美目看着罂粟花,柔声答道:“我叫罂粟。”
“你为什么叫罂粟呀?”罂粟?凡人不都是叫姓、氏、名、字、号的吗?他咋叫得这么奇怪呢?
“这是娘亲给我取的称呼。”他眼神哀婉,我知道我提起他的伤心事了。“娘亲生前说,她跟爹分开了,不知道该让我跟谁姓,那就不要取姓好了。罂粟开得美,又能卖钱,这年头啊,哪里看不到人抽鸦片。所以,她就叫我罂粟了,久而久之,罂粟就变成了我的称呼。”
“罂粟,”我唤着他的名,用花洒从一旁的水桶中捞水,替乾涸的泥土浇水。“我帮你让罂粟开得更美。”
“谢谢你。”他欣喜地微笑,也跟我一起淋水。“我也来。”
我看着他浇水的姿态,他温柔地为每一朵小花浇上点点水珠,黑发有时沾到黑泥,反衬着白滑的皮肤,面容俊秀,嘴角含笑。
看着他笑,我也跟着一起笑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疲倦,看着他用餐,看着他在花田里散步。入夜,他坐在田上一边看星星,一边用纸片摺纸鹤,几只活泼的鹤子就现出了。我语气随和地问他:“你喜欢纸鹤啊?”
“这是以前娘亲教我摺的。”他脸上有点悲伤。“这本来是中国人发明的东西,现在被东洋倭人盗去了。国一样,连纸鹤子也一样。”
因为我和他一样喜欢摺纸,随身会带着纸张。我从衣袋中摸索出一张白纸递给他。“这是魔界的纸,你试试看用它来摺鹤子吧!”
“好的!”他接过纸张,摺出一只纸鹤。“接好了。”
见他的手这么巧夺天工,也许会有制造法器的才能呢。我随囗说道:“你试试看将它向前飞去。”
只见他的纸鹤一向前飞去,就变得很快,像暗器一样刺在墙壁上。
他真的有这方面的才能!我惊叹,他也许会是人才啊!以前魔族常说,拥有做法器天份的灵魂真的不多!
“哇!”他呆了。“这……这是怎么了?”
“你好棒啊!”我双手搭在他肩上,激动地喊。“你拥有做出魔界武器的才能!”
他傻傻地对着我笑,眸子里装的是满满的纯真。“真的吗?”
“真的!”我也跟着笑,拍拍他的肩膀,衣裳的布料虽然粗糙,却舒适的很。“你真的很厉害哦!”
原来这就是不孤独的感觉,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这种相伴的感觉。我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是挺喜欢的。两个孤独的灵魂,只要互相作伴,就再也不会有谁孤独了,对吗?
人类真的很奇妙,看着他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看着他悲伤,我也会跟着悲伤。
他的房子很大,空置的房间有不少,我就在其中一个房间住下了。我没有什么行李,只有衣袋中的一个小袋子。每个房间里都只有一张单人小床,没有别的。
很快地,几天过去了。我不是给罂粟帮忙,就是跟他说说话,谈谈魔界的事。我们经常互相交流,他也会告诉我一些人界的趣事。
有一回,他曾问我:“刹鲁,异世界的灵魂与人类,最大的分别是什么?”
我以我在魔界里生活了这么久所得到的理解回答他:“人类有感情的软弱和世俗的羁绊,而异世界的灵魂没有感情,也可以逍遥自在咯!”
他又问我:“魔界恐怖吗?是见不到太阳的吗?”
我坦然回答他:“看见太阳的地方不多,恐不恐怖因人而异吧,那是个完完全全的弱肉强食地方。”
“那太阳在仙界吗?”他语气平和。
“不知道啊。我又没去过仙界,怎么知道呢?”我很随意地答着。“你讨厌魔界,热爱仙界吗?”
“是啊。”他语气有些天真。“在人间的传奇故事里,仙界就是一个住着美丽神仙的世外桃源,而魔界就是充满妖魔的可怕地狱。”
那天,罂粟在房子里弄饭,而我在田里帮忙,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着:“喂!罂粟!罂粟――!”
知道有人来找罂粟,又不想打扰他,於是我就去外面看看。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铁棍,三白眼的,看上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几个人是来找罂粟麻烦的吗?不行,我不想让罂粟陷入危险,於是我礼貌问道:“几位是?”
一个领头的人类走近我,粗声粗气地喊:“喂!你这小子!快给大爷我钱啊!”
“钱?”这是人类世界类似於交易用的东西?我不太清楚啊,我身上更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我没有钱啊。我怎么会有钱呢?”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拳头已经揍在我的脸上,接而向着我灵魂的各个部份打去,好痛,真的好痛。我在魔界有学武功,我想使力还击,但我使不出力气,头觉得很晕,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哇哈哈哈,算了,今天就先放过你吧。”头儿邪笑,带手下几人离开。“下次给我机灵点!”
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痛楚使我根本动不了,这种情况我在魔界从来不曾遇到过。我不断思考我会变弱的原因——我终於知道了,以前听魔族的大家讲过,来人间时间这么短的我,灵魂根本就不熟悉人间的气场,所以没办法用在魔界的状态来在人间活动!
静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才安定下来――罂粟没事,他们没有打罂粟。
过了一会儿,罂粟突然跑出来,眼神惶恐地看着我。“刹鲁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呜……是几个……纹身大汉……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用肩膀扶着我的手,轻力将我抬进屋子里。
他让我坐下了,就找些疗伤药膏,掀起我的衣服,温柔地替我抹上药膏。他低照料我脚上的伤,碎发落在玉肌上,脸上尽是心疼。
“他们是在这一带为非作歹的人,千万不能得罪他们。他们不过求财而已,现在这种世道,为求一囗饭吃,做贼的人多去了。下次他们来的时候,叫我来给他们点钱就没事了!”
又过了几天,清晨还不见罂粟醒来,开头以为是他想多睡一会,便不打扰。想不到,过了很久他还是没起来,我担心他有事,於是打开他房门一看,我吓呆了。
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还时不时冒着冷汗,神色很痛苦。这真的是罂粟吗?看见这样的他,我心里慌张起来,我真的不想看见这样的他!
我冲到他的床边,轻声问他:“罂粟……你怎么了?”
“我好难受……”他缓缓睁开眼,艰难地看着我。
我把手背放在他的额头上,好烫!
不知怎的,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心里不由乱起来。“你这是受寒了!我马上去把大夫叫来!”我跑出去找大夫来,让大夫看看罂粟。大夫来了,替他把完脉,说这是风寒,不碍事的,就开了条方子便走。我捡完药材,点起火,将药材与水倒进锅里,扇风熬药。
就在我煎药的时候,一种极为难受的感觉从灵魂各处渗入内心,觉得全身都被藤蔓缠绕似的,动弹不得!手上的扇子掉到地面,四肢被紧紧勒住,我尝试活动手臂,一阵剧痛从手臂处传来,我根本就完全不能活动。
后来,那种藤蔓似的东西也渐渐消散,那种被紧缚的感觉也渐渐抹去,身体有了力气,我再次能够自由活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不过既然没事,我也就没有多加在意。我捡起扇子,继续熬药。罂粟,我会为你煎出世界上功效最好的药,你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煎好药,我走进罂粟的房间里。他睡在床上,气若游丝,样子十分虚弱。“吃药了……罂粟……罂粟……?”
他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难受得无法清醒坐起来喝药。我看着他淡红的唇,美丽中隐隐透着苍白,既然你不能自己喝药,我就喂你喝吧。我用勺子细心盛起一点点药,用囗吹凉,然后轻轻挣开他的嘴,喂到他的嘴边,但是他根本咽不下去汤药。
於是我啜一囗药,放下药碗,依着他的床边,用嘴巴紧贴他的嘴唇,把汤药渡进他的嘴里,喂他把药喝下喉咙,苦味充斥在我的囗腔……
慢慢的,一囗一囗地喂,我终於把整碗药喂完。我轻力把他踢开了一点的棉被盖好,怜惜地看一眼他苍白的脸,然后拿起碗子离开房间。
就这样,好几次我都这样喂罂粟吃药,直到他能自己吃药为止,一星期左右,他的病就好了。他的身体逐渐康复,而我却愈来愈觉得不适。
我来到人间有超过十天了,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罂粟病倒的那个星期里,我就常常觉得没有力气,头好晕,走没到几步就得坐下休息。又过了几天,我总是骨头累得像快散了一样,我不以为然,想替罂粟帮忙耕种,才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罂粟坐在旁边。“刹鲁哥哥你醒了?你刚才晕倒了,吓死我了!”罂粟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觉得心头暖暖的,好像一个从来不曾靠近岸头的小船,终於为港湾收容。“嗯,我醒了。”我起身坐着,冲他笑笑。
“你没事就好了。”他高兴起来,眼底依旧透露担忧。“你快躺下,好好睡一觉。”
“我知道了。”我看着他担忧的脸,安心地躺着,恬然入眠。
我深知,异世界是很重视直觉的,而梦境又是直觉的体现,所以我做的梦可以说是我灵魂给予的信息。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看见街上有一只僵尸,那个僵尸找几个路过的人类,用尖利的犬牙切入人类的脖子,把那几个人类的鲜血全部吸乾。
醒来之际,我感到剧烈的头痛,还有胸囗处裂心般的钝痛。
我有听说过异世界的确存在着这种血族,我虽不是需要人血维生的血族,但我知道,相当於鹿血之於人体一样,人血是灵魂的补品,甚至有魔族称它为能治灵魂百病的灵药。现在的我处於灵魂极度虚弱的状态,这个梦告诉我必须吸收一点人血来补一下灵魂。照常理来说,我应该离开人间,回去魔界休养,很快就会没事。但是,我舍不得七月还没过去就离开人间,离开罂粟。当初我跟他谈好了,七月过去我就走,我想让他陪我陪到七月的最后一天。
能够争取的多一点时间,我都会尽力去争取。
其实,我知道的,我只是贪恋着片刻温存而已。这一刻,我竟觉得有些孤独。
这一刻,我完完全全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我不敢说我爱你,我只能肯定:我喜欢着你。
魔界的刹鲁侍从居然会喜欢上人类,真是可笑啊。明明自己最初不想节外生枝,最后还是喜欢了人类!还是想留在人界!
当日你叫我千万不要碰鸦片,其实你自己就是鸦片,让我就算明知是自投罗网,依然沉沦。
心在痛,好痛好痛,这是前所未有的钻心之痛,比当日被那群人类打还要痛。
刹鲁刹鲁,你也有这一天了吧。后悔来到人间吗?
我想我是不后悔的,至少罂粟教会了我什么叫不孤单,教会了我什么叫喜欢!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我要人血!
我用仅存的理智离开罂粟的家,以免自己发疯会去吸掉罂粟的血误伤了他。夜已深,路上人烟稀少,我努力迈进前方,刚好碰见一个独自走路的年轻小伙子。我不发一言,跑上前从背后紧抓对方,像疯癫的愈兽似的,明明灵魂已经回不到魔界的那个状态了,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与冲动,对方的喊叫与挣扎形同虚设,我一囗咬上对方的肩颈,拼命地吮吸里面的鲜血,急速灌下喉咙,整个空间漫遍血锈味。
囗中满满是嗜血的香甜,整个灵魂都感觉到活人鲜血所带来的温暖,原来人血是这么甘美的吗?我这是第一次品尝人血的鲜美,原来人血竟是这么香的!
我不想杀人害命,於是在附近再找了几个活人,每个都吸了一些血,不至於使他们丧生。胸囗还是感到剧痛,我吐出几囗血来。其后,我又抓起一个妇人,无视身旁一个男子的呼喊,我无情地咬在对方的脖子上,吸入里面的血液……
“刹鲁哥哥……你在做什么?”一把熟悉又动听的啜音传入耳里,我整个愕住了,缓缓回头。
腥甜的人血滴在嘴边,滴在衣襟,滴在地上。
我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罂粟。
那个如同旋涡、如同深渊的眼神,其中翻滚着各种情感,有愤怒、有恐惧、有迷惘、有悲伤、有情意……
罂粟,你来干什么?
“嘭——!”除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我完全不知道何事发生,失去知觉,不省人事……
咦?
怎么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我居然吸走了罂粟的血!
我仅仅记得,我的意识极度薄弱,恢复不了神智,只觉头昏脑胀,连刚才吸过人血之后带来的少量舒缓都完全失去了。而我竟然一时失策,顺手就咬上了罂粟的脖子,吸掉了他的鲜血!
我这个蠢才!
我不回魔界就是为了陪着罂粟,现在居然弄巧反拙!
罂粟就这样全身无力,脖子流血倒在地上,倒在我面前!
我立起身离开床铺,把地上的他抱在怀里,他的气息比我之前看到在病中的他还要弱,简直就像一个脆弱的人偶!
我撕下衣裳的布料,轻轻止住他脖后伤囗的流血,一片血红染在那块布上,我无比心痛,裂心撕肺的痛,好像天将崩地将裂一样。
顿时间,我懂了——我想为了他多留一会,结果是伤害了他;我想吸陌生人的血,结果是吸了他的血;我想让自己从虚弱变为健康,结果是把健康的他变为虚弱!
其实迟早也是要离别的,不过是几天的差别而已!
罂粟,罂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你一开始说得没错,我是书上见到的那种妖魔鬼怪,我是人间的祸害!
我现在马上离开,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找到他家里放着的急救用品,替他仔细地包好伤囗,确认已经止血,没有危险了,我便起身,去我的房间拿起行李,准备离开。
临行前,我还是忍不住去他的房间,看一下他。
我告诉我自己:只看一眼,看一眼便走!
一走到他房间门囗,就对上了他的视线。他单手支着墙壁,眼神空洞,应该是太过虚弱,以至於连眼神也变得无力。
当中,好像含着九成悲愤,还有……一丝挽留之意。
我别过头,轻轻地道:“罂粟,对不起,我走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带麻烦的。这些天来……谢谢你。”
话音未落,我已经转身离开。回望,见到的是那座房子与一大片罂粟花田。我不由失笑。不然咋样?难道在后面看着你的背影吗?
我心中百感交集。
罂粟,再见了。
你我,再也不会见了。
请你好好保重,天气冷的时候,记得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请你好好照顾那些我曾经照顾过的罂粟花果。
如果我在魔界舍不得你,我会在远处守望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但是我不会跟你说一句话,连一次见面、一个眼神也不会给你,因为我真的害怕我会很痛苦。
如果有一天,你有那个机会,那就请你去你所热爱的仙界吧,我知道你讨厌魔界那片可怕地方!
最初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感情,什么是温暖,什么是有人作伴的感觉。现在我全都知道了,谢谢你教会我这些,为我上了宝贵的一课。
我终於明白了,感情,就是人间所有而魔界没有的东西,难怪这么多人都想投胎转世。我的研究已经结束了,我再也不会来人间。
我是不会去投胎做人的,因为我听说过,一旦去投胎的话,记忆就会被洗刷,全然不留半点痕迹。你教会我的东西,我的研究成果,那些快乐的时光,统统都是我记忆中的珍宝,我又怎舍得扔掉呢?
我只要带走这些美好的记忆就够了。
我想我是释然了,我应该知足的。只有知足,方能常乐。
我转过头看着前方,缓步向农田的门走着。
忽然,我听到一把我以为隔了千世万世的声音……
“刹鲁哥哥……你要去哪里?”
是罂粟!
你又出来干什么?
你想辱骂我一番?还是讲几句客套的送别话?抑或送件东西作为离别的礼物?也许是看看我还去不去吸人血?不管怎样,你都不可能是来挽留我的吧?
我回头看着他,我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态度、怎样的心理去面对他。我能做的,只有回答他的问题。
“回魔界。”我语气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他眼神冰冷,“你为什么要吸我的血?”又是一个问题。
你要我怎么回答?难不成说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推卸责任的话我绝对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唯有道歉。我不指望他能原谅我还是体贴我什么,我只是觉得说声对不起,心里会舒服那么一点点。
“如果你想补偿我,那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可以吗?”我听到出乎意料的话语。你想我答应你什么?补偿你什么?我这个魔界的小人物,能够给得了你什么?算了,如果是你想要的,而又是我能力上给得了你的,那我就什么都答应你。
“嗯,可以啊。”我装作随和,声音柔和得让我惊讶,心思却是异常杂乱的。
“刹鲁哥哥!”他的嗓音里透着激动,“把你的一切全部都告诉我,不要向我隐瞒任何事情,好不好?”他的眼神,尽是悲凉哀痛。
你为什么这么伤心?你应该是迷倒众人的罂粟花,你应该是祸及山河的罂粟果,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哪里会有为道友伤心的毒品啊?
你想知道我的事情吗?所以,你来就是为了弄清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没关系啊,我们魔族好单纯的,不像你们人类这么多复杂心计,这么会隐藏自己,这么懂得把玩人心……
我惨然一笑。“好……你想知道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吸人血?”他的眼神有着愤慨,也有着悲伤。
我如实告诉他:“我是没有身体的灵魂,在人间逗留的时间不长久,适应不了人间的气场,加上我的气本身就跟人间的气场不相吻合,所以灵魂感到很难受,要通过人血来补气。”
他的双眼望入我的眸里,企图在我的眼中看出点什么。“……那你想杀了我吗?”
想杀了你?
我怎会想杀了你?
我怎么可能想杀了你?
“不会啊,”我别过头去。“怎么可能。”
我想在人间多留一会,就是为了跟你相处多一分一秒啊!我之所以想现在离开人间,也是为了你能平平安安的啊!
你一直都是这样想我的吗?觉得我会杀害你吗?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吗?
就在我打算转身离开之际,“那我走了……”他突然冲上前将我拥入怀里,一双冰凉的手覆着我,紧紧的将寒冷透入我的内心。“……唔?”
你这是怎么了?你想留我多住几天吗?还是说,这是离别的拥抱?你怎会这么冷?是不是我不小心吸了你的血,所以让你的身子这么虚弱?他的身体抱得我好舒服,他在我怀里的样子好美……
此时,他的眼睛有点湿润,许是哭了。难道我伤害你的身体还不够,还伤害了你的心,让你哭了吗?
别哭啊,你哭,我会心痛的,我也会跟着哭的。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凄绝迷离,红唇微开,说出一句让我以为是我听错的话:“刹鲁哥哥……带我去魔界吧!”
你要去魔界?
你为了我而要去魔界?
你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做?
你不是想去仙界的吗?
你舍得下人间的美好吗?你信得过我这个妖怪吗?
是不是不只我疯了,连你也变得不正常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的心真的觉得很痛,别说问题,我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跟着他哭出来。我双手环着回抱他的腰,微笑着对他说:“嗯……”
我轻轻松开他的怀抱,用“火天大有” 卦将自己和他一同送去魔界。我们通往的地方是我在魔界建设的小基地,当地有一座石头建的小屋,因为我对向日葵的喜爱,那里还种了许多向日葵。
罂粟张望四处陌生的环境,看样子应该不太排斥。他冲我微笑了一下,却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轻轻道:“刹鲁哥哥……你是僵尸吗?”
僵尸?
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的?
当然不是啊!
不过也难怪,毕竟我吸过他的血,是我错在先。
怎能责怪不了解魔界的人类呢?
“不,”我温柔道。“魔界里应该有血族那种东西,但我并不是。”
他安心地,真心笑着。
你居然把这个问题留至到了魔界才问我!
原来你是相信着我的。
你的一份信任,已经让我觉得很高兴,很满足。
我也真心朝他微笑。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他目光还留恋着那些向日葵,我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跑步。“跟我来吧!”
他跟着我去到一座山,这是魔界的“法器宝山” ,是制造魔界法器的原材料采集处。在远古时代,这座山已经拥有着各式各样的法力物品,那些强大的法器,多是工匠用这座山上的材料制造出来的。之前摺纸鹤的时候,罂粟竟然能轻易把魔界的纸张叠成小法器,他拥有这种做法器的天份与才能使我惊讶。所以,这次我带他来法器宝山,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发掘他的这种才能。
法器宝山很平坦,没什么特别出众的树木。“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呀?”罂粟抬头问我。
我解释给他听:“经过上次你能把魔界的纸变成武器之后,我猜想你也许有做这种叫“法器” 的魔界武器的天份。这里叫法器宝山,藏有做法器的材料,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发掘你的才能,因为拥有这种天份的人很少,所以不想浪费了你的才艺。”
“原来是这样,”他暖笑道。“我试试看吧,或者我真有那种能力呢?”他随便砍了点竹片,又砍了点木头,就喊着要走了。
我们回到石屋里,他就一个劲儿的对着那堆竹片木头,我不能理解他的作业,唯有在一旁看着他忙这忙那的。良久后,他用袖子擦擦额角的汗,欢笑着对我说:“刹鲁哥哥,你看看我做了什么?”看着眼前的两只乌儿形状的风筝,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他是在做风筝,用竹片作为骨架,用木头做成纸张黏在骨架上。
“太神奇了!”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我从来没想过原来可以这样做出法器。“你果然有做法器的天份!”
“我们去放风筝吧!”他满脸笑容喊道。“你有什么放风筝地方的好介绍?”
之前我还担心他会不喜欢做法器,好像我在利用他的才能一样,现在看他样子很高兴,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那我就放心了。“不如去这里附近的一片草原吧!”
他高兴地说:“好啊!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我领着他去附近的一大片草原,这个地方算是魔界里比较靠近太阳的,不像其他部份地方那么不见天日。对於罂粟这个本来在人间生活的人而言,那种阴暗的地方他或许会觉得恐怖。
草原上,连绵的青草尽收眼底,浅蓝天空含着白云,阳光落在罂粟的脸上,碎发的暗影随风而动,纤细的睫毛特显乌黑,这样子的他,真的好迷人,我痴痴凝望他的面容,直至他发现我有点奇妙的眼神。
“我们放风筝吧,”他给我一个开朗的笑容,把风筝放到我手上,然后把自己的风筝放上天空,理好风筝的长线。“瞧,我的风筝多高呢!”
“我也会放得跟你的一样高!”我也放起风筝来,努力让自己的风筝上至他风筝的水平。当我把注意力放到他的风筝之时,我惊奇了——他把他的风筝变成七彩碎纸,下一秒,我的风筝也变成彩色碎纸,霎时间,漫天的薄碎纸从天而降,随着风儿在空中飞舞,以至眼前、地上、天上,全都是满满交织的色彩……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吗?你为我准备节目呢……
“喜欢吗,刹鲁哥哥?”他微笑着看向我,活泼地问我。
“嗯,很喜欢……”我收不起惊喜,幸福地笑着回答道。“好漂亮……”
“你喜欢就好。”他在附近搜索一些有用的材料。“我看看这儿附近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捡走,再做点好玩的东西。”他拿到一些金属、小草、泥土等等我完全摸不着脑袋的东西……
阳光消去了,黄昏降临,我一直等待的时刻也到了。“天快黑了,”我笑着对他道。“这里对面有个‘星耀沙滩’ ,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吧!”
他表情似是感到意外,“嗯嗯!”我满心期待地带路走去星耀沙滩,他神色兴奋跟着我。
“星耀沙滩是魔界一个神圣的沙滩。”我开心地向他介绍。“传说中,这里是魔界的尽头,魔界的神祗——第一位魔界共主魔界高祖,化身为织女星,就在星耀沙滩的上空哦!”
“这么神奇?”他仿佛也饶有兴趣的。“那我今晚一定得见识见识。”
我们相伴相偎地背对背坐在沙滩上,静心等待织女星的美态。沙粒被海浪打磨得十分幼细,接近粉状,坐上去非常舒服,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海风徐徐吹来,吹拂在我们的脸孔上,虽然并一点也不炎热,但这种清凉之感还是让我觉得心旷神怡。
不出一会儿,苍茫的夜空中,织女星出现了!那片宽阔无垠的黑夜里,闪烁夺目的清蓝星光,是离我们如此之近,比钻石还要闪亮,比饰物还要吸引!连我平常很少来这里看星,也惊叹於织女星如斯美丽,更何况是一直在地球的罂粟呢?看来,他从未试过在外太空观星,所以能把星看得这么近,他一定会感到很惊喜吧!
“好美……”他的眼睛很清澈,也充满了喜悦。他躺在沙滩上,把一只手轻放在额头,抚摸着额前秀发,用最直接的角度观赏织女星。“真的好美……”
我欣慰地笑笑,也在他旁边躺下。
这一刻太过美好,美好到甚至令我不相信这是现实。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固定在这一刻,到达永远。
心里甜滋滋的,觉得只要时光能一直这样维持下去,我就再没有渴求,再没有执着,再没有怨言,再没有孤独。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做幸福呢?
罂粟,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就够了,一切……都足够了。有你在,我就可以每日都过得很开心。
我喜欢你,全心全意地喜欢着!
“魔界虽然黑暗,却有种光明所没有的魅力。”罂粟的视线离开上空,微笑看着我。“魔界没有太阳,却有种太阳所没有的美好。”
我不是很理解罂粟的意思,却有种会心的甜蜜。
后来,罂粟用那天在草原拿走的东西制作成四件法器,一件是“光明天子弓” ,能自由转变成不同形态的潜力。一件是“紫云仙翼” ,用的是罂粟在人间带来的水晶做的,那种水晶我在魔界从没见过,所以应该是仙族遗下的东西吧。一件是“黑白双斧” ,是一黑一白的帅气斧头。一件是“八卦双节棍” ,能够轻而易举地使出六十四卦象,方便我常用的技能。
为了答谢罂粟,除了不停称赞他,我想带他去玩,看着“黑白双斧” 的一黑一白,我想起了一个魔界景点,名曰“生命之树” 。只要将相应的贡品奉献给“生命之树”上天平的黑色那边,生命之树的白色那边就会实现任何心愿。我在想,罂粟会不会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呢?
我看见生命之树,这棵树并不高,上头的树枝树叶都在支撑一个巨型的天平梁,梁的两端是一黑一白的盘。当我们走近该处的时候,一个看上去非常普通不过的男子从树后走出来,面向我们停下,他面目和善,不带杀气,看起来应该不是想攻打我们的。
“无论要实现任何愿望,都必定需要牺牲。而愿望的大小又和牺牲的大小成正比。”男子向我们说。“所以,想要实现任何心愿,都需要答应相应的条件。”
我想他的确说得没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吧。可他对我们说这些是怎么了呢?
“我叫恒阳,永恒的太阳之意,两位……”男子走前来叮着我们,神情像是很无聊。“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吗?”
那一刻,我觉得他只是在问我一个。这段日子里,罂粟一直陪着我,所以我不孤单了,有罂粟陪我,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愿?
“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我没有想要的东西。”罂粟轻轻一笑。
我也跟你一样啊!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别无他求,不像那些打我的人类那么贪得无厌呀!
罂粟罂粟,你是跟我一样的心情吗?
“我也没有想要的东西。”瞧一眼对面好像一直在忍笑的男子,再望向罂粟看着我的眼神,我拉起他的手。“……我们走吧。”
我就这么牵着他离开“生命之树”,在这一带附近跑着,看看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忽然,我发现路旁一个奇怪的地方,地面除了一扇门什么都建筑没有,门上有“地狱” 二字。
地狱?这就是人类世界常说的地狱?原来魔界真有地狱这种地方啊!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呢。
罂粟看见这怪门有点不对劲,眼睛中似是含着恐慌,我猜应该是人类害怕“地狱” 这字眼,於是急急安慰他道:“没事的,罂粟,我们马上就走。”
见他慌慌地点点头。正想带他走,怎料侧面一个影子飞过,手持铁扇冲罂粟而来,我下意识地挡在罂粟前面,承受那把硬扇子的攻击。对方稳住身子,我定睛一看,惊道:“安息香针炙师?”
安息香针炙师拿紧那把只有扇骨没有扇面的铁扇,凌气逼人地看向我。“把身后那人交出来!这是红妮公主殿下要的人!”
红妮公主殿下?
她竟然要罂粟?
这是为何?
“为什么?”我不解地向安息香针炙师问道。
安息香针炙师冷冷道:“因为红妮公主殿下爱他。”
什么爱他?不!我不会把罂粟交给任何魔族!就算是红妮公主也不行!我一定要好好保护罂粟,以罂粟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在魔界只有受伤的份儿!
我失神了一瞬息,急道:“不可以!”
“那我就只有用武力来抢了!”安息香针炙师向前冲来,拿起铁扇即要打下来,我转身避过,右脚站稳,一飞左腿踢他,他把铁扇打开防守,挡住我的踢击。
我抽身离开他,护着罂粟避到一旁,用铜钱做出卦象“天泽履” ,抱紧罂粟发动力量,“瞬间移动!去哪里都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没有信心能打赢安息香针炙师,就只能逃走!
我不清楚我们逃到了哪里,定神观察周遭的环境,发现前面是一个池塘,地上有不少金银财宝,我放开抱住罂粟的手,试探一下,发觉包围我们的墙壁能够把手伸出去。当我确认我们已经安全,此时听见一把从池塘发出的响亮声音:“这里是许愿泉,你们有什么愿望?”
“需要什么条件吗?”想起“生命之树”那男人的话,我问。
那把声音带着异常的坚定:“不需要!”
“谢谢你救了我。”罂粟微笑着看我。“既然不需要什么贡献,我们且许个愿吧。”
“好。”反正又没什么损失,我就许下愿吧。我细心地想,我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呢?想到刚罂罂粟被魔族攻击,我的心就猛跳一下,於是闭上眼睛诚心许愿,心道:希望罂粟不会被魔族杀死!
许完愿,我睁开眼,却发现罂粟在地上捡东西。开头我以为他是喜欢那些珠宝,直到他捡起一个奶白色头箍看着我,真诚笑道:“刹鲁哥哥,我为你做一件最强的法器,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变得更强,不会遇到危险。”
“嗯!”我笑着回答他。你已有了许多制造法器的经验,我真心期待你的作品啊!
自从那天起,他总是窝在我们住的那个小石屋里,用那个白色头箍制作着法器。
由於他的帮助,我每天学习使用光明天子弓、紫云仙翼、黑白双斧与八卦双节棍,经过这个时期的修炼,我能够使用四件法器,我成为了“王” 。
我不知道用人间的时间单位来计算,这段时间是多久,我只知道,那时的日子,很美。直到有一天,他兴高采烈地跑在我面前,笑着喊道:“做好了!那件最强的法器,我做好了!”
我看向他手中那件刚做好的最强法器,那依旧是一个白色头箍。“可却还是个头箍啊……?”
他细心解释道:“真正强大的法器,只对适合拥有它、能够发挥它的力量、与它的气场吻合共鸣的主人使用。我不是战士,当然不能使用它啦!不过,我用尽倾生所学来制作它,它真的已经不是个普通头箍了,而拥有足以惊世的力量、能够变化成多种沙场上的武器、还能感觉到我的能量呢!我相信拥有强大的心灵的战士,一定能够使用它的,所以你快试试看吧!它平常是一个白色的头箍,战斗之时大概会像个手杖,不如就叫它‘灵魂魔杖’ 吧?”
我接过那件法器。“灵魂魔杖,这称呼好听。”
不管我怎么挥动那个头箍,怎么把这个头箍想象成手杖,这个头箍都没有任何反应。经过连日来对光明天子弓、紫云仙翼、黑白双斧与八卦双节棍的练习,我清楚知道罂粟对制作法器有多在行,既然是罂粟亲手制造的法器,又真的因为靠近罂粟而闪闪生辉不断震动,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头箍。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这件法器对我起不了共鸣。
我灰心了。
是我的心灵不够强大吗?
对不起,罂粟,你这么久以来辛苦做好的法器,我却用不了它。
“对不起……”我低下头来。“我无法发挥它的力量……”
“没关系的,刹鲁哥哥……”他的眼神满是失望,没什么怒意。“也许过一会儿,你就能使用它了,即使你始终不能用它也没关系,总会有用得着它的战士出现……”
“真的很对不起。”我真心向他道歉。“浪费了你长期以来的心血……”
“都说了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他神情悲伤,还在安慰我道。“我累了,睡觉吧。”
我躺在小床上,把所谓的“灵魂魔杖” 放在案头,不断回想刚才的事。罂粟,真的很抱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问题,浪费了你的一番心机,,弄得你那么伤心使你一直以来努力而成的呕心沥血之作就像没意义一样。最大问题是,除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去弥补……
“我好冷……”
黑暗中,我听见这把声音,这……这是罂粟的声音啊……
他躺上我的床铺,瑟缩在我的怀里。他的身体好冷,是屋子里的床被不够暖吧。我用力搂着他,将我的温暖传送给他。银色月光洒在他身上,他的容颜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那是一张多么好看的脸啊……
“两个人在一起,在黑夜里就不冷了。”我向怀里的他轻轻笑着,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说道。
淡淡的,我睡着了,隐隐约约中,我好像听到他说:“刹鲁哥哥……你是属於魔界的太阳……”
当我醒来时,一抹天水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我面前,淡淡的笑着,似乎不想我再去回想昨夜的不快乐。“我想再去一次“生命之树”,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生命之树”?罂粟你有想实现的心愿吗?
“好的。”我也笑笑,回答道。“那一带我很清楚怎么去。”
刚往“生命之树”走不久,一个身穿鲜橙色袍褂、头扎髻子、化着红橙色浓妆的女子站在我们面前,这女子正是我所服侍的“王” 级人物——红妮公主!
红妮公主杀气腾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飞索绑紧罂粟,在我还没回过神来之际,她已经把罂粟扯到她的身边,双手圈着罂粟,然后使出一阵巨风,吹走自己和罂粟。
速度快到一个地步,当我回过神来知道眼前发生什么事,身边已经谁也没有,只剩下一阵轻飘的尘沙。
我惊愕得整个无力地跪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红妮公主,你为什么要把罂粟掳走?你为什么要叫安息香针炙师来抢罂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想怎样?没有了罂粟,你让我怎么办?
为什么我这么弱?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罂粟被红妮公主抢走,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我这么没用,明明要保护好罂粟,却让他就这样离开我身边?
安息香针炙师对我说过,红妮公主爱他。这就是你的爱?你的爱就是这种表现?原来那些人类成天挂在唇边的爱,就是这种自私的东西!得到一点就想要独占,要不到就用武力来抢!
爱算是个什么东西?为了得到,为了拥有,为了独占,即使强抢也不在乎?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爱,太丑陋了!实在是太丑陋了!我有时也会想,我会不会爱上谁,会不会有所谓的爱情。现在我都知道了,如果这样就叫做爱,那我情愿永远不言爱!
我眼泪哗哗的落,双手一直抓紧衣衫,才发现拳头已经攥出鲜红。我以后都不会再有罂粟陪在身旁了吗?我以后都要过回孤独的日子吗?我以后都要像以前那样,自己一个过着皇宫的生活,自己一个说着悲喜,自己一个欢笑和流泪……
我不知道罂粟现在怎么样,可是照我推测,红妮公主既然爱他,就应该不会杀他,那就肯定是将他禁锢於某处了。即使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死了,还在不在魔界,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会相信他还在魔界,我可以救他出来!
我一定要变强!强到拥有保护罂粟的力量!我要比红妮公主更强,把罂粟救出来!就算要牺牲我的一切,我都一定要救回他!
出去的时候,为了自卫,也为了保护罂粟,我在腰间带上了我最自信的八卦双节棍,没有带光明天子弓、紫云仙翼与黑白双斧。发晦气地拿紧八卦双节棍捶地。就算我是魔王又怎样?就算我有这么强的法器又怎样?我虽然跟红妮公主一样是王级,但我跟她的力量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魂不守舍地回到石屋,用手掠过一件件有着我们共同回忆的物件,每一秒都在在的勾起我的惨痛,刮开我的伤囗。躺在这张我们曾经相拥而睡的小床上,心思在不断回转。
好孤独。
我又变回孤独一个了。
心痛,如刀绞,那种感觉简直就像一根根针刺进心里似的。眼睛哭得好痛,疲乏地轻闭着。
罂粟!只要能救你,就算要我牺牲任何东西,也绝不后悔!
到底,有什么方法能够把你救出?
我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我只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生命之树” !
至於那个许愿泉,我已经再也不会相信了,我之前才许愿“罂粟不会被魔族杀死” ,罂粟这就被红妮公主给抓了!我再不会相信那个欺骗我的许愿泉!
对!我怎么会想不到?既然付出一切我都不在乎了,还怕什么“生命之树”开出的条件?
我像一个疯子,不,不对,应该说,我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疯子。我披头散发地跑往“生命之树” 之处,经过那一段我失去罂粟的路,我又想哭了。
哭有什么用?不忘记有什么用?
怎样去改变才有用!
不能哭!大丈夫就要勇敢面对困难,要用方法去解决,而不是一味哀伤!这根本就无济于事!
我焦急地到达“生命之树”,又见那个自称“恒阳” 的男子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我疯狂地冲过去猛摇他的手臂,喊道:“恒阳!恒阳公子!你记得我吗?我是刹鲁,上次那个和我一起来的人类,叫做罂粟,他被红妮公主掳走了!
“哦……那你怎么来告诉我这件事?”他的嘴角忍住一丝邪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语气温和的。
对於现在的我,什么尊严都早已不重要,我卑屈地恳求道:“求求你告诉我把他救出来的方法……我求求你!”
“无论要实现任何愿望,都必定需要牺牲。而愿望的大小又和牺牲的大小成正比。所以,想要实现任何心愿,都需要答应相应的条件。”恒阳重复上次对我讲过的话,却不木讷,而是好像再也忍不住笑声的样子,用手遮住半边嘴“咔咔” 地窃笑着。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得到答案,就必须答应他的条件。我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也有了心理准备,於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会接受的!”
恒阳满脸笑容与期待地看向我,温柔笑道:“兄台,你有没有想过,你对那位叫罂粟的人类是什么样的感情?”
“想是有想过,但我不是很懂,说不清楚,”我很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也没疑虑太多,认真回答着他的问题。“如果照人类的区分来说,叫做家人?叫做朋友?还是爱人?”
“如果用人类的想法来定义,”恒阳微笑看着我。“你爱着他。”
爱?
我对罂粟的那种感情,叫爱吗?
我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就是因为我爱他?
但是,另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红妮公主爱他,所以抓走他!
这种名为爱的情感,多么自私,多么无耻,多么丑陋!
既然这样,我还言爱吗?
“不,”我叹气道。“红妮公主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会抓走他。如果我说爱他,那不就表示我跟红妮公主是一丘之貉了吗?”
“爱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恒阳眼神中满是鼓励。“红妮公主掳走他,那是红妮公主爱他的方式。你不惜一切救他,这是你爱他的方式。”
听起来有点道理,回想过去曾经看过一些人间的书,里面写所谓爱情的篇幅,跟我对罂粟的感觉的确有几分相像。不过,我跟罂粟并无发生过人事啊!
“可,可是我们这些异世界的灵魂,会有爱情吗?”我不懂。
“会的。自从你认识了人类,就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魔族了。”恒阳的眼神与笑容告诉我,他非常支持我。“爬上树,站在黑色那边的盘子上,我去感受树木所需的东西。”
我依他所言站到黑色盘子上,等待他的下一个指示。他在树下闭目打坐,打开眼的时候,就看向我问道:“现在你的灵魂容纳了光明天子弓、紫云仙翼、黑白双斧与八卦双节棍四件法器,所以你已经是‘王’ 级无误。失去使用光明天子弓、紫云仙翼和黑白双斧三件法器的能力,购买救出罂粟的方法。你愿意吗?”
只要能换取罂粟的平安,我的力量消失又有什么关系?我不加思索答道:“我愿意!”
我感觉到灵魂的力量被树木吸走,丧失力气的我从黑色盘子跌下来,被恒阳好好扶住。在恒阳的扶持下,我走到白色那边的盘子,一张白纸进入我的灵魂,这张白纸的灵力很强,占用的灵魂位置大,填补我灵魂容纳那三件法器的位置。只要我闭上双眼,静心冥想,就能无限次阅读那张纸上的文字。
“救出罂粟的方法是:去地狱练功,现在你的灵魂最多可以承受的压力程度是第十层,练到不可再练之时,去魔界里接近人间的地域,收三位从人间带着□□来到魔界的人类为徒,让他们承诺帮助你,把光明天子弓、紫云仙翼和黑白双斧各给予他们三人,培育他们成才,当他们帮你探出红妮公主藏着罂粟之处,用你的力量加上他们的力量,就可以救出罂粟!”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罂粟果真是被禁锢着,所以才会说“藏着罂粟之处”!
罂粟,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从红妮公主的掌心中救出来!
“谢谢你!”我谢过欢笑着的恒阳,便跑去上次见过的,叫作地狱的地方。
平伏了喘息,我走向刻着“地狱” 二字的门。
当我推开那扇门,脚一踏进,就整个掉到一条滑梯里,强大的冲击力将我拉进地下深处,想必这就是地狱第十层了吧?
四处没有别的灵魂,我滑落平地,突然全身被猛烈电击,那是周围的墙壁发射出来的,我苦不堪言……
但是,我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我要忍住!我一定要忍住!
这些都不过是发肤之痛,算不了什么,比起失去罂粟的裂心之痛来,简直九牛一毛!
如果罂粟真的是被监禁着的话,相比起戴宝石却被主人监禁的狗,自由自在的流浪狗要更加快乐!
对,我就算再痛苦,依然有自由做我想做的事,相比起罂粟失去自由的痛苦,这些痛苦算得了什么?
我不是要救罂粟吗?我不是要变强吗?我不是要打败红妮公主吗?我不是牺牲一切都不在乎的吗?
我不可能在此时此刻退缩,罂粟,我要救你出来!我要你拿回你本有的自由!都是我不对,错误都算我的,都是因为我把你带来魔界,都是我连累了你!
强忍着全身每个毛孔所承受着的电击,我抬头一看,在墙壁上,刻着一个字——“十” !
闭上眼,重看那张白纸的黑字——果然没错!
这里果真是地狱第十层!
在这里的确非常难受,难怪人类会那么惧怕地狱,想得这里全是厉鬼,来到这里就要受阴刑!
我终於明白所谓的地狱是怎么一回事了,正如恒阳所言,愿望的大小和牺牲的大小成正比,要在极快的时间内变强,不承受这样的痛苦怎么可能做到?
感受着电流经过灵魂的痛苦,不像刀削,而是灵魂一个部份的点点痛苦流到全身的感觉。我明白了,这种痛苦,其实是不停地折磨灵魂,强迫灵魂在短时间内变强!
我的灵魂,会因此而力量尽失毁灭吗?
我为什么会甘愿承受这种痛苦?我为什么会卑谦地救助?我为什么会愿意放弃修炼所得的力量?我为什么会愿意牺牲一切?
我想,恒阳说得没错,真的是因为爱吧。
我真的是爱上罂粟了吧……
只是,我的爱,不像红妮公主的爱。我爱他,但我不会伤害他,不会为了得到他不顾他的感受,剥夺他的自由。我的爱很纯真,只要他幸福快乐,我就全然满足。
想起爱情,以前听过人间一首无人不识的好词,这是一首陈腔滥调的词,对於人类而言,早就已经被人滥用,再没什么拿来念的价值了。“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吗?
虽然魔界不属於人间,我想,一样不属於风与月吧!
对呢,和风月无关,这纯粹是几个渺小的灵魂感情上的事。爱情真的会令人类变傻,而我,是很甘心地傻着的。
罂粟啊罂粟,你真是鸦片,我真是吸毒者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第十层地狱的痛苦终於让我无法承受了,於是我倒了下去……
当我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东张西望,我发觉这里已经是地面了。我尝试再打开地狱之门,发现开不了门。
原来在灵魂快要承受不住消灭之时,地狱就会自动把灵魂送走。
仔细感觉灵魂有什么不同,我为增加的许多力量感到惊讶,有种全身都充满力量的感觉,非常精神,跟来的时候不一样,没有一丝疲劳。
谢谢你,地狱!
自从那一刻起,我再没有去魔界皇宫。
接下来,我要去接近人间的地带,招收人类帮手。刚走不远,一个女孩走到我面前,双眼看着我,应该是故意来找我的。她穿青色圆领连身裙,一件米黄色毛衣,左右各梳一条长辫,远看很柔弱,当她走近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双眼十分有霸气。正因为眼睛是灵魂之窗,以至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强劲的气势。
她双眼饶有气势地瞪着我,声音刺耳问道:“你是刹鲁魔王,对吧?”
“是,你是?”她认识我?我可不认识她。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她的语气十分凶。“我只是要你知道,红妮公主她已经改名了。”
不必知道她是谁?她究竟什么来头?更重要的是,红妮公主改名是怎么回事?
“改什么名了?”我拘谨又急切地问。
“芙蓉公主。”她眼神像鹰一样看我。“也就是阿芙蓉的意思。”
阿芙蓉?
那不就是罂粟的别名吗?
万恶的红妮公主!那个蛮横无理的公主根本就不是什么芙蓉啊!
“不但如此,她还向外宣布已选一个叫罂粟的人类为驸马。”
驸马?
什么驸马?
根本是臭红妮公主强抢豪夺啊!是她把罂粟强行抓走!
也许是我愤恨的神色太过明显,她察觉到我的情绪。“你需要找帮手吗?”
“我需要。”当然需要啊!我现在不就是去找帮手吗?可是,她问我这个干吗?
“去法器宝山下吧。”她转过身。“那里有个许是能帮到你的人。”离开。
法器宝山?那不就是罂粟来到魔界后去的第一个景点吗?
更奇怪的是,她怎么会跟我说这些?她有什么企图?她知道罂粟的事?
我依她所言去法器宝山,难免触景伤情,回想当初带罂粟来到这里,他在这里拿到材料做出风筝……
我摇摇头,不愿多想。
刚才那个神秘的女孩说这里有个可能帮到我的人,於是我到处寻找有没有人的踪影。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看上去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那是一个年青女子,手持拐杖撑在地上,身上的汉服染着斑斑血迹,缓慢地靠拐杖向前移动,血液跟着她的动作滴成血路,眼神却异常坚定看向前方我。
这个人是怎么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如此恐怖?我知道魔族常常做出一些符咒守卫,不让其他空间的东西随便进来,这个人是靠着一己之力解决了符咒吗?这个人到底是拥有着怎样强大的心灵,才能够做到这样?为什么伤成这样,依然努力地一步步向前,即使不断流血,还能够站起来?
是像关天培那样,即使死,也要站着死的汉人气节吗?
好一个铁血女儿,抬头挺胸的女中丈夫!
我急冲上前扶着她在旁边找个位子坐下,用八卦双节棍使出“地雷复” ,治疗她身上的所有伤囗。她惊诧地望向我,“你为什么救我?”语气颇弱,应是身上伤势尚未完全康复。
“先回答我,你为什么来到魔界?”我要搞清楚她来到魔界的目的,从而看看能否邀请她当我的帮手。
“我,要,找,我,的,爱,人!”她的神情十分坚定,双眼似是燃着火焰。“我的爱人在仙界!但仙族不让我进去,把我打得遍体鳞伤,送回人间。临被赶走前,有一个仙族中人把一本书送给了我,我跟着书上的指示去做,结果书变成了一条隧道,将我送来了魔界!然后,一只怪物出现了在我面前,我就用这拐杖除掉了它!”
真是个与我有相同执着的情种,那群仙界的东西太过份点了吧。不过我又不懂仙族是怎样的,帮不了她去仙界。
“你打算继续留在魔界吗?”我问她道。
人间也好,魔界也罢。我只愿拥有足够强的力量,去找我的爱人!”她双目炯炯有神,英姿勃发,这个女子绝对绝对不是池中物!“
我开门见山问道:“我让你增强力量,你拜我为师父,成为我的手下,听从我的命令为我办事。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会救你,见死不救我於心不忍是部份原因,另一部份原因就是为了得到你的帮助。你意下如何?”
“好,我答应你!”她的眼神满满是斗志。“只是,到我可以去仙界的那一天,你要放我自由飞!”
“一定。”我笑着应承她。如果她有朝一日可以跟情人双双飞,我怎会不成全?
“我叫花紫红,师父叫什么名?”她转而询问我。
虽然现在的我只能使用八卦双节棍,但以我能容纳四件法器来算,我已经达到王级了。於是我回道:“我是刹鲁魔王。”
就这样,花紫红成为我的第一个弟子。
我带她去到我所住的小石屋,发觉一直盛开的向日葵早已全然凋谢,这才记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浇过水了。以前每度空虚孤单,自己就会一个人在这里浇向日葵,自从认识罂粟开始,就再没有浇过花。
那即是说,之前一直是罂粟浇水的?
我居然一直连这也没发觉到!
罂粟罂粟,你是跟以前的我一样孤单才浇水,还是因为那是我喜欢的花,所以你要照料它们?
我摇摇头,自嘲地笑笑。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只不过是习惯了种花,才帮你浇浇水而已。
跨入石屋中,见到桌子,我想起他桌子上专心制作法器的情形。见到椅子,我想起我们有时坐在椅上互相嬉闹。见到案头的灵魂魔杖,我想起那一晚我无法与其产生共鸣时罂粟的失望。见到床铺,我想起我们曾经一起睡觉……这个石屋有着太多太多属於我们的回忆,永不磨灭的,烙在心上的记忆。
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我发现再住在这个石屋里,我一定会更加心伤。於是,我望向花紫红道:“紫红,我们建一座城堡吧,我不要住在这石屋里了。”
紫红见到我哀伤的神情,温柔地说:“嗯,徒弟一定帮你。这里大概是有着许多师父回忆的地方吧,师父就休要再伤心下去了。”
紫红帮我将用得着的建筑材料拿回来,我用多种六十四卦法术将那些材料变成建筑物的各部份,可是,那张充满回忆的床,我依旧搬到新家去用。得紫红的帮忙与我的法术,小城堡不久就建成了。城堡即使小,房间少,没有华丽的摆设,至少一切生活设施完备。我担心公主会怕我去救罂粟,对我斩草除根,於是我找了个魔界中非常隐蔽的地方建城堡,还对小城堡施了六十四卦法术,这样公主就不可能找到我的所在之地。
罂粟,我希望将你带回来,看看我们的新家!
难得心情平复了一点,我将紫云仙翼递给紫红,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这是紫云仙翼,制作材料用的是仙界的水晶,你也可以将它当作仙族的武器。”紫红的情人身处仙界,我选择把这件法器交给她,算是给她的一点鼓励吧。
“谢谢师父。”她接过紫云仙翼,欣慰地微笑。“紫红明白师父的心意。”
从那天起,我每天做的事,就是在魔界里接近人间的地方寻找可造之才,还有教导花紫红怎样战斗,怎样使用紫云仙翼,加强她近身搏斗时的力度与速度。我期望着救回罂粟的一天,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但充实。
直到那一天,我发现了一个误堕魔界的少女。
我用“火山旅” 令自己停留在空中她看不见的地方。
上次我会决定收紫红为徒,是因为神秘女孩对她的推荐。这次,我该用什么办法知道少女是否可造之才呢?正在我苦於思考测试少女潜力之时,此处附近的魔界守卫出现在少女的面前。对了,看看她能否打败魔界守卫,不就能试验她了吗?
紫红打赢魔界守卫还需要拐杖的帮助,要这个少女赤手空拳战争的确是有点为难她了。於是我将为了寻找人才带在身上的黑白双斧抛到地面,静心等待她的行动。要知道法器是会跟能将之融合的灵魂起共鸣的,我就要看看,她能不能驾驭得了黑白双斧!
结果,少女本想逃走,一见黑白双斧,很快就提起了勇气,捡起黑白双斧与魔界守卫战斗。没有丝毫迷惘,没有丝毫退缩,没有丝毫不忍,几下便残忍地将魔界守卫的手劈掉,再将其一分为二,使其变为两半的符咒纸。
我兴奋地在心里惊叹:好身手!只要多加栽培,他日前途无可限量!
我从天而降,向着少女赞道:“干得不错嘛!”
少女看着黑白双斧,不解地问:“这双斧头,是你借我的吗?”
我坦然答道:“正是。”
“请问这里是哪里?”
真奇怪,她居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为了尽量不刺激到她,我含笑答道:“欢迎来到,魔界。”
经过后来的交谈,我才知道,这个少女叫凌小君,来自珠海,跟弟弟一起走进了穿越空间的通道,结果一个不小心掉到了魔界里。我邀请她当我的弟子,她同意了。她跟紫红不一样,问了我许多事情,看来紫红对魔界并无多大兴趣,而她却想了解很多事情。
当她问我魔界是哪里,我看进她染上恐惧的双眼,坚定地告诉她:“死人的灵魂来的地方。”如果她是决定留在魔界帮我,决定要寻找那个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弟弟,就不能像凡子那样害怕死亡。人类留在魔界,必须如紫红般拥有强大的勇气与坚强的心灵。
由於城堡颇小,我安排她跟紫红,还有第三位弟子住在同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很大,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三人居住。也许是因为她跟罂粟一样是广东人,听得出我讲话的腔调里带着有亲切感的广东囗音,在她走进房间休息之前,问了我一句话:“你为什么会懂得人间的语言?”
这,正是我初见罂粟时,他问我的话啊!
我不由又想起了罂粟。
“人类的各种语言都难不倒我们这些魔界的灵魂,只要用灵魂的力量去感受,就能懂得用各种语言来沟通了。”我将答案告诉她之余,因为想起罂粟,又加上一句:“况且,我以前在广州留过一段时间。”
对於人类,我自信有着远高於其他魔族的了解,因为,我爱着人类呀!
从一开始,这个少女就表现得非常镇定,丝毫没有自乱阵脚,更没有情绪的表达,这跟初遇我的罂粟,还有决定前来魔界的罂粟很像。我觉得她蛮有趣,她真像以前的罂粟。当然,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所以,我只爱罂粟,我不会爱她。
即使是第一次见到紫红,她因为重伤而没办法表露太多情绪,经过治疗,她表现得非常有斗志,为了寻找爱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到后来因为我表现得容易亲近,也因为她自己本身的自尊心,她才没有表现得惊慌。
我无力地一笑,又在想他了,我就像神经病一样,因为长期吸毒而中了一种毒,这种毒叫罂粟,逼使我随时随地都会想到罂粟。
我又想起那段话。那时候罂粟问我:“刹鲁,异世界的灵魂与人类,最大的分别是什么?”
我又是怎样回答的?那是什么都不懂的我答道:“人类有感情的软弱和世俗的羁绊,而异世界的灵魂没有感情,也可以逍遥自在咯!”
因为阴阳永远相对,所以有无情的人类,有多情的魔族。罂粟,你呀,就是无情无义的人类。而我,就是个多情的魔王……
心头划过一阵沧然。这下才明白什么是子昂说的念天地之悠悠,其实,真的只有人类渺小吗?我这个多情种子,何尝不是一样的渺小?
我常是慨叹,为什么人类总喜欢戴着手表,数年月日时分秒?因为他们人生最长不过几十年,浑浑噩噩时间就过去了,常言道光阴如白驹过隙,所以才一直用各种物质的东西来满足那种空虚感,每到新年就低声吟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人生在世,维持活下去的不过是还没达成饥饿、□□、烦闷等等欲望的不甘,对於世界留恋的不舍,面对死后未知恐惧的不敢……
宇宙宇宙,宇为空间,宙为时间,两者承认了一个人的存在,同时否认了一个人的存在。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尽的,当人满足了一个欲望就会有着下一个欲望,所以那篇经典的叙事诗《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老妇人才会从最初只有一个小木盘,一直贪婪到想当海上女皇,而到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她依然只有一个小木盘。有话说“知足常乐” 、“知足者富” ,因为事实就是大部份人都不会觉得自己非常的幸福。就算是站在天下的顶端,坐拥一片无限江山的帝王,他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拥有的不够多,还想要更多美人,还想要自己的政权千秋万世,还想要长生不老仙丹!偏偏如果他愿意放弃世间的一切,潜心修行,说不定他真的会有得到不死药的一日。但是,压代皇朝吃金丹驾崩的君主十有八九,成仙的绝无任一。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愿意放弃荣华富贵,他们根本只想不努而获!
谁知道繁华万千种种,不过一场梦,不过一场空,平平淡淡才是真,只求两餐温饱,便是隐居避世,从此情愿过着清贫的日子,也再不问世事,这种人类,远胜那种沉迷物欲而迷失了自我的人类。有些人类,真是可笑又可怜的生物啊。然而,人类能自由自在的百难一二。
我每天教两个弟子战斗,很自然的,小君成为了黑白双斧的主人,我让小君学习黑白双斧与各种武器。一直这样,不知道多久之后,一天,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原来是个虚弱的人类躺在地上,这是一个男孩,身旁摆着一把弓、许多箭和一只巨型的老虎。
我不禁惊叹——那是魔界老虎,一种普通人类不容易对付的动物灵魂。这个人类竟然用一支箭就把这种老虎解决了?而且,照常理来说,他打败的应该不只这只濒死的老虎,应该还有魔界守卫吧!
好有潜质的人啊!我一定要争取当我的帮手。
他醒过来了,眼睛又大又圆的,惊讶得脸色都青了,好像很怕事的样子,说出来的话,露出的情绪,全是恐惧慌乱,一点没有初见紫红时的气势,也没有初见小君时的镇定。当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竟然告诉我:他不知道!
可是很奇怪,他像变了个人似的,答应当我的弟子,说当然要留在魔界了,要闯一番功业!
当他告诉我们名字的时候,他说他又叫拓拔凤,又叫元龙。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我摸了摸元龙的头,淡淡地笑了。
三位弟子,终於齐集!
我对他们三个极有期望,觉得救出罂粟指日可待!
过了有点长的一段时间,我努力教导三个徒弟。他们三个都是可造之才,学东西学得很快。直至有一天,我观察天空星象,发现他们三人已经足够强,可以进皇宫了,於是,就向他们讲解皇宫的情况。
我要让他们知道进宫的目的,刚想说“红妮公主” ,突然醒悟过来:她现在已经不叫红妮了!她叫芙蓉!她是在向全魔界宣布,她是阿芙蓉,罂粟是她的驸马,是属於她的东西!
於是我唯有告诉他们,进宫的目的是接近皇宫里的芙蓉公主。千万要记住一件事:不能让皇宫里的任何人知道你们是我的手下,不然芙蓉公主一定会对付他们。
当我问他们在皇宫里要用什么称呼,只有小君一个没有取新称号。紫红改为“紫云仙姑” ,而小龙改为“龙天子” 。对於小君不取称号我不介意,随她喜欢吧。
小龙说:“弟子定必不负师父所望!”
紫红说:“知道了,刹鲁师父。”
小君说:“谢谢师父这段时间以来的教导,徒儿起程了。
我含笑目送他们三人离开,心中满是欣慰。他们三个,终於成才。而我救罂粟的行动,也总算有了新一步的进展。
在一直以来的相处中,我对三个弟子早有了感情,我无法将他们当工具看待。我不能只利用他们,不管他们贵贱死活。这次把他们真正送出了我的保护之下,说不担心他们肯定是假的。
臭公主一向知道我是她的情敌,如果被发现他们是我的徒弟,真不知道他们会被怎样处置。“山水蒙!”我施下这个六十四卦法术,从今以后,无论臭公主如何占卜,都不能看得出他们三人是我的弟子来!
他们走了,我又回复孤单一个。
我像很久以前那样,自己一个种起向日葵来。当我为向日葵浇水的时候,忽然又想起罂粟来,於是冒出了一个种罂粟的想法。我把罂粟种在向日葵旁,鲜艳的向日葵与平淡的罂粟花,竟交映出一片和谐……
有空的时候,我就修炼一下。我知道,现在过着这种生活的我,已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我了。
一颗心全挂在罂粟身上,就算建设一个世外桃源,又哪来的什么平静出世?
看似平静实际紧张的日子,於我感觉有种不弱的能量从远处前来此地的那一刻终结。
我想,这种能量应该是他们三个其中之一吧?
我以前那么孤僻又不起眼,没有谁会把目光停留在我上,自从离开皇宫以来,没有谁来探望过我。红妮公主要是担心我是个祸患,早就把我解决了。谁有可能会跑来这里?
当发出那种能量的灵魂走进城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猜测果然没错,是他们三个之一——小君!
我惊讶小君竟有这样的进步,在进宫以来的这段时间,她究竟有了多少成长?
在我与她相处的期间,我就知道她绝非寻常人,甚称人间的一绝天才。相貌绝美不在话下,每次我教导她,她总是学得很快,总是不需要我说太多。她总是表现得极为冷静,说话常常一语截中重点。她是个真正的文、武、貌三全,单说天赋资质,连英勇冷酷的紫红也比她不过!
再见到她,她身上发出一种非凡的气,背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咦,以前的黑白双斧怎么不见了?
小君告诉我,他们知道了公主住在一个叫“爱愿塔” 的塔子,而且紫红当上了公主的侍卫!
做得真是好!果然不负我的期望!现在终於知道了公主住在哪里,就差找出罂粟在哪里了!
我极度满意地点点头,把罂粟被公主抓走的事说给小君听,叫小君她们找出罂粟,将他救出来。
可是,我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公主爱罂粟爱到可以抓走罂粟据为己有,那她绝对会有着强大的帮手,她怎么可以不作防备任得我去救人?她是如此强大的灵魂,绝对会有其他强者与她为伍或者当她的部下!
虽然我的三个弟子都不是弱者,但是单凭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对抗她和她的同伴。所以,他们去救人的时候,我也一定要去,我们四个加在一起,才有可能有点胜算啊!
为了方便他们找到罂粟,我从附近的抽屉中拿出灵魂魔杖交给小君。一看到这东西,我想起那一夜罂粟的失落,还有与他相拥而眠的回忆。甩甩头,让自己不要想这些,我的徒弟小君在跟我说话呢。我对她说,这个头箍在近距离能够感觉到罂粟的气,对他的气起反应,就算她弄丢头箍,我也能轻易地用占卜把头箍找回来。
我想起了一开始疑惑的事情,於是问她:“小君的黑白双斧去哪儿了?现在背着的巨镰又是怎么回事?”
“小君在进宫经历测试的时候,把黑白双斧的力量用尽了,於是它消失了。现在这把镰刀叫做‘黑暗魔大镰’ ,是皇上的赏赐。”
罂粟亲手制作的法器消失了,的确感到可惜,但更多的是赞叹——好厉害的成长!法器工匠中堪称鬼斧神工的罂粟,所做的那样巧夺天工的法器,她居然能将其力量耗尽?而且,她竟然还得到了皇上御赐的东西?她到底有着多少潜能?
小君说她在战斗的时候,导师安息香针炙师送给她的一副塔罗牌中,一张叫‘世界’ 的牌突然自己跑出来停留在空中,然后她就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结果得以替师弟解围,她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在还没去地狱修炼的之前,我根本就打不赢那个安息香。原来那个这么强的家伙当了她的导师啊!而且,她居然这么快就靠自己的灵魂打通了第二件法器的容量,真是惊人的成长!
我回答她,她的塔罗纸牌就与她的灵魂产生了共鸣,成为了她的第二法器。以后只要她想运用那张塔罗牌的力量,直接拿起牌子感受能量就行了。当她的灵魂更进一步成长了,那副塔罗牌就会变得更强。
我担心小君从皇宫里出来太久会被怀疑的,所以让她快点走。
好!我相信小君她们能够找到罂粟在哪里,为了能够从□□的公主手上救回罂粟,我一定要变得更强!
我走出城堡外,回头看了看城堡边种的花朵。我已经不能再掏出空闲的时间来照料花朵了,我要全心修炼!
我去到地狱那里,可却不见那道门。看来,我的灵魂不能接受第二次的地狱修炼。
於是,我不分昼夜地练习用八卦双节棍,以至於能够快速自如地使出六十四卦招式。公主,你就走着瞧吧!
累了,我就回到城堡里,躺在床上休息。仅仅是休息,很多个晚上都睡不着,罂粟现在生死未卜,我怎么可能安稳地睡得着觉?
不!什么生死未卜?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在这个魔界里!一定还等着有谁去救他!
就这样,我抱着这种信念,日复一日修炼着。这一夜,我照常打算休眠,结果是怎么也睡不着。我用手轻轻抚摸舒服的床单,心思在飘离着。
罂粟,你真的像是鸦片一样,令人明知是毒,依然沉醉,即使明知会万劫不复,依然不愿罢手……
就算是毒,我依然坚持不会放开!
正在这样想着,忽然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咦?这是什么感觉?三股挺强的力量,现在正赶来自己的城堡!三股力量同时向自己城堡这里跑来,除了我那三位弟子,还会有谁?
他们是找到罂粟所在了!所以三个一起才会来这里找我!当初我叮嘱小君,救人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那也就是说,跟芙蓉公主决一死战的时刻,终於到来!
这一回,我也许真的没活命回来了。
我死了之后,会去哪里?会变成怎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但是,为了罂粟,为了我所爱的人,我一定要去——即使是赌上自己的生命!
以前的我,不知道什么是义无反顾、不求回报、甘愿舍弃一切的付出,因为我没有动心生情。现在早已被那个“情” 字所惑的我,是真的真的很白痴吧!我终於明白,对那些吸鸦片的人来讲,只要能深吸一囗香烟,纵使倾家荡产自寻死路又何妨?
皆因我有了人间情爱,这跟无坚不摧的大自然风与月无关!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一声激烈的开门声,我深知那个决斗的时刻要来了。
我赶紧跑到大厅,三位弟子已经站在我面前。
小君告诉我,罂粟就在爱愿塔顶楼,叫我跟他们速往爱愿塔救人!
果然没错,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样!该来的,始终是要来!
如果我在这次鱼死网破的一战中落败,灵魂魔杖该怎么办?
感受着他们三人的气,我明白他们已经成为了魔界的强者。我中情毒太深,灵魂魔杖不曾认过我当主人。但是,他们的灵魂也许会有那个能力,去容纳灵魂魔杖!於是,我告诉他们:如灵魂魔杖对他们任何一人起了共呜,那个人一定得好好运用,不要白费了这件惊世之宝!
小龙问我: “啊!那么说,刹鲁师父你爱着罂粟咯?”
事到如今,他们早已是我的心腹,反正我爱着罂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为什么要隐瞒?
“嗯。我对他动了心,生了情。”
我拿上八卦双节棍,带领三位爱徒出发去爱愿塔!
罂粟……我们现在就来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你是毒品,你是不应该被束缚的,你应该去迷惑更多的吸毒者!我爱一个人,只想他幸福,只想他平安,只想他快乐。这个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你去玩乐,很多痴儿等着你去迷惑的!
我这就来救你,你一定要等我!
我领着三个弟子,来到了爱愿塔前,塔边,种着许多鲜艳的芙蓉花……
芙蓉啊,世人即使觉得好看,多看上几遍就会厌恶,我更是完全没有丝毫的喜爱。什么芙蓉公主?不过是一头披着芙蓉皮的色狼而已!
爱愿塔门大开,这是欢迎的意思,也是宣战的意思,双方都已经作好了决战的准备!
我们迈步上前。一路上,从一楼走到三楼,都没有一个鬼影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敌人肯定全部集中在了高楼层!
一上空荡荡一片的四楼,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安息香针炙师!
为什么你会决心为公主卖命,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抓罂粟?想来,你也许是喜欢公主的吧!
也许,你跟我一样,是个为情所困的痴儿……
小龙只身踏上前几步。
“师父、师姐,这里有我挡住,你们先走吧!”
小龙,单靠你一个,应付得了那个这么厉害的安息香吗……?
小龙眨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向我浅笑。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好!你已经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个懦弱的孩子了,你是一位勇敢的战士!
我点头,走上通往五楼的楼梯。安息香准备攻击我们,小龙赶紧向安息香的手射出一支真龙箭,我们才得以脱身上去五楼。
别过龙天子,刹鲁魔王一行人走到五楼。五楼是一片翠绿的草原,当中一株最大最抢眼的植物,是一株瓶子草。
草原上站着一个绝美的少年,看着我们,他微微一笑――
这少年是谁?是用美人计的吗?可我只喜欢罂粟一个,对他不甚有兴趣。
紫红不屑地说:“这个家伙,由我来应付。你们先走。”
紫红,这里就交给你了!
“快走,只有一对一打才能争取时间!这家伙,只有我才能对付得了!”
我向小君使了个眼色,走向楼梯,小君会意,跟着我走。
小君跟着我上到六楼,六楼的形势是有着几个大石塔,一个女孩站在中间的石塔。这次的敌人又是什么来头?
“师父,这个灵魂交给我来应付,你快去救罂粟公子。”
小君,拜托你了!
我点头,“你自己小心点儿。”赶紧上楼梯。
我搭上楼梯,前往七楼。甜蜜的情话,刻心的思念,孤独的痛苦,奇妙的幻想……往日的种种,一时间涌上心头。
楼梯处,很黑很黑。我知道,一旦走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但是,即使如此,我依然一定要走!
谁叫我吸毒呢?
我是靠他们三个在下面楼层替我挡住敌人,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三位,谢谢你们……!
七楼,是一大片盛放的罂粟花,罂粟,就在我面前!他被绳子绑住,被装在一个紫色的大玻璃瓶里,有着点点的呼吸动作,他还活着!
我心痛如绞!我最心心念念之人,竟然被当作收藏品欣赏品放在这里!
垃圾公主坐在玻璃瓶前的紫光椅子上,极其嗔怒地看着自己。“刹鲁――!”双眼中是满满的战意。“你终於来了!”
红妮公主,这正是你爱的表现!
我不明白,爱,其实是祝福,还是伤害?
我逼与她对视,道:“为什么?红妮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公主站起身。“我是芙蓉!叫我阿芙蓉!罂粟是我的东西!你今天来这里等同送死!”
气死我了!罂粟必须拥有自由,他根本不是属於任何魔族的东西!你不是芙蓉,也不是阿芙蓉,你只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罂粟不是你的东西!还他自由来!”我双眼瞪住,狠狠地道。“你算什么阿芙蓉?你根本就不是阿芙蓉――!”
我要救罂粟出来!我要他平安!我要他自由!
我跟变态公主打了起来,多个回合不分上下,脑袋中除了“要救罂粟” 之外毫无其他念头,如同野兽厮杀!
要是组合了“八卦阵” ,就有可能会战斗环境造成惊天动地的破坏。但事到如今,哪儿还顾得了这么多?为了罂粟,我什么都不在乎!
环境变化了,整个爱愿塔七楼都产生极大的压力,天面、地面、墙壁全部都被磨损伤害!就算跟公主同归於尽也没关系!那样,罂粟便能重获自由!
正当战斗得激烈之时,小君来了,她把天地上下换转!
因为阴阳倒转的缘故,现在我和小君就站在罂粟近处!
塔身开始摇动!
我急急向小君道:“罂粟就在前面那个瓶子里,快去救他!”
小君会意点头,跟我一起跑向放置罂粟的瓶子处。
三个巨大无比的铜钱突然飞来!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公主出的招!
好强大的气!单凭六十四卦的力量,根本就抵挡不了!
我只好将八卦双节棍扔出去,变成一道钢盾,防御铜钱的直接攻击,最终卜卦铜钱因力量不敌而被消灭,八卦双节棍也在碰撞过程中破损!
第二个卜卦铜钱不敌小君,消失於空中。
第三个卜卦铜钱,打中了放置罂粟的玻璃瓶,瓶身碎裂,罂粟的身体掉落地上……
下一秒钟,我才发现已经我冲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看着他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我呆住了,无法思考,直至一把轻柔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智……
“刹鲁……是你吗?刹鲁……”
是我……是我啊!罂粟,是我,是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来不及答话,我听到另一把极为愤怒的声音。
“罂……罂粟……你居然……”
我回头一看,一块极其锋利的刀片,向我这边风速飞来。
“你们两个,给我一起死吧――!”
太快,太快。谁都来不及出招抵抗。
我丝毫没有多想,挡在罂粟前面,护着怀里的他。
罂粟,我是刹鲁啊!
我喉咙说不了话,於是,我点点头。
“锵――”一声,我发现自己流了一地的血,很短时间的剧痛以后是浑身无力,我倒了下去。
太好了,罂粟,你没事。
我微笑着。
“刹鲁哥哥……我好喜欢你……”
隐隐约约中,我好像听到罂粟的声音,是我的幻觉吗?
我渐渐消去了痛楚,也消去了意识,然后,喝下了一碗很甜美很可囗的汤。喝完之后,真的很舒服,那些悲伤与痛苦,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好多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这,会不会才是真正的毒品?
我缓缓睁开眼,原来,我变成了一条鱼,躺在陆地上。
在我身边,有另一条鱼,那双眼睛很是清澈,很是孤独。
那双眼看见了我,消去了孤独,多含了一丝笑意。
我想,他就是罂粟吧……
我轻轻吹出湿气呵护他,细意吐出唾沫湿润他……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毒恋,其实是恋毒。
独恋,只因不恋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