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疏影随风

8、爱在童话磨灭前（下）

　　米兰到底是北方城市，冬天总是寒风凛冽，我走到窗边，明显地感到风从缝隙中拼命的钻进来。然而我却惊讶地发现，大雪突至。我当真又惊又喜，之前几年住在佛罗伦萨，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雪了，没想到才来米兰半年，就遇到了这场鹅毛大雪。公寓周围的路面已然白茫茫一片，雪花还在如舞动的精灵不断落下。但是我的目光却倏然被另一个白色的影子吸引。黑色的短发，显得干净清爽，素净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却微微透着一丝阴郁。他穿着白色的外套，高领，在一片白色中却显得那样异常夺目。耳中正塞着耳塞，不知道是在听什么歌，不急不缓地走着。全世界的人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独自走在雪地里，雪花纷纷飘落在他身上，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仿佛旷世的孤独于他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么走着，不似人间景象。
　　他渐渐走近，明显朝着18号公寓的方向，我突然间慌乱得不知所措。不多时，公寓的门被打开，他推着行李走了进来，然后发现了目瞪口呆的我。“噢，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房客吧，我听说起过。”语气淡淡的，仿佛经历了太多，所以反而云淡风清，“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菲利普•因扎吉，之前住在这里。”
　　我知道你是谁，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心里说。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是谁。
　　他抬起头望着我，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叫我Pippo。”
　　“我听Bobo提起过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提起维埃里。
　　因扎吉微微颤动，却装作很不在意地转开话题：“你讲意大利语的口音好像佛罗伦萨人。”
　　我一愣，这也能听出来？“噢，是啊，之前我在佛罗伦萨呆了7年，学的都是佛罗伦萨市的意大利语。不过我是葡萄牙人。”
　　因扎吉微笑，眼神依然像个孩子：“我知道，葡萄牙第一女作家Trinity，之前看过你的作品。”然而，他毕竟不再是当年的他。细看之下，相比相片中的青涩，眼前的人却形容憔悴，仿佛苍老了十余岁，更显清瘦，简直瘦得过分。不急不缓地走到我房间前，痴痴地望着门上那个海蓝色的“I9”，想来是在回忆着什么。“以前，我就住在这个房间。”手抚过“I9”，轻轻落到把手上。
　　“现在是我房间。”我急忙说。心漏跳了一拍，思绪回到半年前那个午后，当我第一次踏进公寓，第一次面对这扇门，第一次打开门锁的时候，手没来由地抖了一下，原来，竟是穿越时光因为他！
　　因扎吉松开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复杂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明知道他一定千思万续，眼神却平静地毫无涟漪，只有望到眼眸深处，才能摄取到那一丝丝的波动。踱了几步，走到原先维埃里的房间面前，冷冷地说：“那么，这里现在没人住了吧？”
　　“是。”我怯生生地回答。
　　因扎吉回过头，用余光扫向我：“不介意我在这里住几天吧？几天我就走。”声音很轻，近乎哀求。故意压低的声音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
　　“不介意。”他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难以拒绝。也许，是因为我的好奇心，想知道他和维埃里之间的故事，我这么安慰自己。
　　因扎吉立刻毫不迟疑转动把手，打开了门，房间几乎空了，除了内侧的书架，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书。
　　“有什么能帮你的吗？”我想应该打好交道的比较好。
　　“不用了，谢谢。”因扎吉轻轻摇头，重新走到行李箱旁，推着走进了房间。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笑的同时眼神中总有种郁郁的色彩？那种貌似淡然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