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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没过几天,唐遁就要启程返京。

      馨甜问:“公子好厉害啊,这么快他就招认了。”

      唐遁道:“不是我厉害,是刑具厉害。”

      她诧异:“公子也会刑讯么?不怕屈打成招。”

      唐遁哼了一声道:“绝对不是屈招,我来衢州之前就已经认定陈欢庆之罪,我来只是为了拿到他的供词而已。”他之所以不敢把陈欢庆拘捕到京中,怕打草惊蛇。

      她道:“公子的心思缜密,险中寓奇,别人难以琢磨。”

      他的眼中荡漾着轻灵的光韵,望向她说:“你都没去琢磨过,怎么就说我难以琢磨呢。”

      他突然发觉自己说破了心事,急忙岔开话题:“你倒是有点急中生智的小才,居然想到以新鲜梅花代替面饰的方法。”

      为了要赶时间,唐遁必须要骑马回京,他担忧地看着馨甜,不知她能否承受奔波之苦。

      馨甜道:“公子放心,奴婢可以骑马随行。”

      唐遁将头一撇:“不是说过,你不是奴婢么?”

      馨甜身为宫婢,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如此谦称,是有违礼仪的。

      他狠抽自己的坐骑,马匹疼痛之下,一跃丈余。待他跑出去,回头才发现,馨甜已经被自己落下来好远,只待挽住缰绳,缓行等待。好大会功夫,她的马才赶了过来,她微微喘息着,偶尔一滴香汗流下,在肩头雀跃几下,又消失无踪。

      他看着她有点心疼,气得半天没说话,后来悄声嘀咕了一句,偏是她又没听清。他有点尴尬,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大声说了一遍:“笨蛋,要不要过来和我同乘一匹。”

      她的脸臊得像冰雪枝头的红梅,磕磕巴巴地说:“公子……公子……公子……”

      没等第三个字吐出来,那边他的马已经跑开了。此后的行程中,他仿佛在怄气,就此不再和她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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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近京城时,突然又见一个便装的皇家禁卫迎面匆匆赶过来,将一封信笺交给了唐遁。他扯开封签,凝神细读起来。他此时虽是旅尘满面,但仍然不失宕逸神隽之气,冷峻静穆,端雅方正,竟让馨甜依稀寻到了苏南的影子。

      唐遁将信笺收在怀里,清秀的眉弓轻蹙,脸上的线条也硬朗了许多。他对着禁卫点了点头,就驱马而去。才跑了几步,他好像忆起了什么事情,又勒马返回来,重新来到禁卫面前嘱咐道:“你雇辆车将她送回宫中。”语毕,才调拨马头,先行奔向京城。

      车子路过鸣蝉寺的时候,馨甜看到那一片梅林,终是开到了酴醾。远望之下虽还绯艳,但细细观察,已经可见嫩薄的绿色零星其中了,树下的落红浓郁,看上去竟带有了几分季春的哀婉。
      “宫人!”有人唤她。

      馨甜应声看去,赵冬雪正在巧笑嫣然地望着她。那辆天罗香莲车停在不远处,很多下人持手立在车子周围。车子中好像有人生了重病,隔着这么远,馨甜依然能听到传来阵阵咳嗽声。不问可知,赵冬雪此次行香是给病人祈福。

      赵冬雪看到馨甜是满心的欢喜,拉过她的手:“宫人随我去见苏大人吧。”

      苏南在那辆马车上,这个念头一起,馨甜的心立刻跟着钝痛起来,真切又遥远的痛楚。说它真切,因为正肆虐在自己的胸口深处;说它遥远,因为它源自于正在那辆马车中,身染重病的苏南。

      她几乎难以按捺自己要走到车上,掀帘内探的冲动,但东宫之言犹在耳边,她此时所能做的,就是用目光温柔地抚过车的每一寸角落,仿佛它就是他。

      赵冬雪道:“苏大人之所以会受伤,也是因为他是急着去找你。”

      他知道唐遁带着她赶赴衢州时,心焚似火,急忙上马去追。百善桥覆盖冰雪,马蹄打滑,结果他就摔下马来,伤损到肺,咳血不止,连着几个太医用药也不见起色。赵冬雪无奈,只得都蝉鸣寺给他祈福。

      赵冬雪道:“他是说想看看蝉鸣寺的梅林,我劝他不要过来,容易着凉加重病情。他偏不听,我这才想起,可以借此机会在神佛之前,替他求一个平安。”

      馨甜向她深施一礼:“你们恩爱如此,羡煞旁人,以后苏大人福泽绵长,自可痊愈。”

      赵冬雪突然苦涩地笑了一下,但在馨甜看起来她几乎是泫然欲泣。清雪刚好此时漫天而下,几颗雪花挂在她梨花一样的颜容上,像是晶莹的泪。馨甜心下长叹,当倾城倾国伤心的时候,连老天都会陪她一起哭泣。

      赵冬雪道:“宫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其实,苏大人也非我情之所钟。如果能够让我选择,我不会介入到你们之间的……不过现在,怪命运多舛,怪人生无常,皆以惘然,指婚事成,我也只好认命……宫人不要担心,我知道你和苏大人之间情意相投,我会想办法成全你们的。”

      馨甜望着这个皎若皓月的姑娘,不知该怎么告诉她,每个夜晚都有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人的命运何时曾被自己主宰过?

      她最终还是无言,只是摇了摇头。

      她一扭头,突然呆住。

      她的心霎时不疼了,因为那颗心突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胸膛。

      苏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背靠着车子,斜立在那边。他的脸色惨白,肌肤失去了昔日那种淡若温玉般的光泽,整人也清减了许多,像是一根孤零零伫立在河塘中的香蒲。

      馨甜眼睛中雾气氤氲。

      他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竟然痴凝在那里,目光一转,才见到她腰间原来悬着的花件换成了那个笔囊,他竟笑了起来。那个笔囊皇家赏给恩科状元的专用之物。唐遁能把笔囊给予她,很多事情不言而喻。

      冷风灌入肺腑,他突然咳嗽起来,身子痉挛不止,脸颊挂着病态的红润。他拼命地按住胸口,极力想压抑下腥甜,结果一口殷红的血还是喷溅出来。

      馨甜急忙过去扶住他,手触之下的肌肤泛着药香,仿佛是柔软的缎子,却包裹着一片直透心底的凉,刺痛了她的指尖。

      天罗香莲车离开了蝉鸣寺,与馨甜回宫的方向背道而驰。

      她一直目送他离开,空旷的视野中,只有那个的车影,在荒草凄凄的冬日夕阳中愈来愈小。接着,滚烫的泪水打在她的手腕。

      她回到宫中时,夜色深沉。

      第二天,昭阳正殿处的执掌尚宫来到弦鸣宫,对赵淑容传昭阳正殿的懿旨,如果淑容别无他意,昭阳要勾销馨甜的宫婢籍,并附加说明这是圣上传下的意思。

      执掌尚宫又转回身向馨甜道喜,恭贺姑娘与唐承制,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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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从执掌尚宫手上将注销宫籍的文书接过来,看了一眼,命内侍转交给了唐遁。然后道:“你可以去弦鸣宫接人了。”

      唐遁将文书仔细地纳入到自己宽大的衣袖中,躬身道:“岂有公事未了,先行私务的道理。我把这个案子完结后,再来接人。”

      圣上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错过了,就是憾事。”

      唐遁道:“就是心中有所牵念,我才要尽快了结此案。”

      圣上想了一想,道:“我和你不谋而合,也想尽快结案,所以……对他……你就不要刑囚了。”

      唐遁抬头看着圣上,良久之后方应声:“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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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馨甜虽从宫籍上被销名,但却未离开宫中,既非宫婢亦非嫔御,身份有些尴尬。赵淑容命人将自己宫中一处上房收拾出来,让馨甜住进其中。她拉着馨甜的手道:“及等唐大人忙过这阵,过来接你就是。”馨甜无法退却,只能从命。

      这些天闲闲无事,她就与弦鸣宫中的宫人斗茶为乐。正在兴趣浓厚之际,突然有宫人过来找到她说,馨甜姐姐,请随我来,有人急着要见你。

      馨甜一怔,以为是唐府中派人过来,放下手边之事,随着宫人来到厢房。

      她一挑帘子进屋,就看见了满脸泪痕,犹在抽泣不止的赵冬雪。馨甜刚要问她所啼何事,谁知她一见到馨甜,就立刻起身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馨甜面前。赵冬雪拽着馨甜的衣裙道:“宫人,你救救苏大人吧,他被唐大人给囚禁起来了。”

      馨甜问她原因,问她经过,赵冬雪又都说不清楚。

      只是那日,赵太傅下朝后,神色阴郁,脾气暴躁。赵夫人一问方知道,原来苏南竟已被涉进王概况一案之中,虽具体细节不明,但估计是与案情颇多干连。圣上虽是语焉不详,只是说供勤郎今日身体不佳,责命刘明文代替苏南主持勤水司,而让苏南静处疗养,以便更好地协助唐遁完成结案收尾。各位臣子都不是傻子,一番话下来,就都已经心如明镜了。

      赵冬雪哭道:“如今我父亲急着要与苏大人撇清关系,逼我退婚,更莫指望他能施予援手了。我知道宫人与唐大人关系亲厚,还望宫人为苏大人进言。”

      一片白色的喧嚣中,她感到阵阵眩晕,苏南是被人冤枉了。她与赵冬雪商量:“自衢州返回后,我就再未见到唐大人,如今又该去哪里找他?”

      其实,馨甜很清楚,唐遁表面上是个玩世不恭之人,但内心却坚若磐石。一旦下定决意,就必付之行动。而唐遁的行事,直若钱塘江潮,万钧之力,雷霆之威,势不可挡,必达方休。其间无论何种阻挠,亦不能扭转其意,更何况是轻若烟,淡如雾的女儿之情。

      可是为了苏南,馨甜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放手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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