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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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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寿宴归来,正是子午时分。
天色己暗,月亮早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只透过像是镶了金边的乌云,吝啬地洒了那么些点点光亮于地,天地四野均像是被墨浸过了一般,乌丫丫一片,只见浓厚的黑色密云而不见半分星光。
东城门外荒郊十里的送别亭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夏云深见到姗姗来迟的龙天赐与姬无忆时,半僵着的脸上终于挂了些微笑意地迎了上去,在他身后的十里亭内,只燃着一只半明的短烛,显然已经燃烧了一段时日,烛泪堆垒半掩着烛台。
透着这半明的光亮,在夜幕遮掩下的送别亭内,隐约可见里头一席白色的身影正盘膝而座,身后还站了两个笔挺的小童。
龙天赐立在停稳了的马车边,一边体贴的伸出一只手让姬无忆牵扶着下了车,一边见缝插针的抹黑上官白,“明明就是在押的逃犯,还摆什么谱呢,你看那两个小童长得多嫩气呀,也不知满十五了没,唉,娘子你猜,这上官白把这两个小东西养在身边,是想着虐待童工呀,还是方便他变态起来的时候有俩个娈童使用?”
“……”姬无忆知道他的心思,想笑但不敢笑,只好忍着笑意低头扯了扯他的衣衫,提醒他见好就收。
“禽兽啊!”龙天赐半眯起了一双桃花眼,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被姬无忆扯出了几分褶皱的袖袍,爽快地为自己方才的推测下了个结论道,“这上官白就是个假模假样的衣冠禽兽!”
毫不掩饰的嗓音引得亭子里本来正膝佹坐的上官白身形一动,似是想要站起,却终于只是眸光沉了沉后,重新换了个坐姿,恢复不动如山的眼观鼻,鼻观心。
“呔,真是无聊。”
龙天赐对他的反应似乎极为望,扁了扁嘴,握起了姬无忆的小手,语重心长的交待着,“娘子,待会儿你进去后,你相公我就守在望这马车边上,那上官禽兽若是胆大包天,敢对你有任何不轨的企图,你就大声叫喊,本将军一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他抽得连他亲娘都认不出他来。”
“嗯。”姬无忆含笑淡淡笑了一声。
来这十里亭的这一路上,她这亲亲好相公就像是被别扭鬼附身了一般,烦躁不安的挠头挠背,还想出了不下十个理由阻止她的到来,最后还是她婉言安慰了半晌,还昧着良心地向他描述了一番,若是此行成功后,夏云深将龙桃娶回家后将面临的悲惨境况,他才磨磨叽叽的停止了那些幼稚的举动,换了一种他平日里最喜爱的方式来折腾她。
呸,他比上官白更像禽兽好不好~
姬无忆的一张俏脸儿瞬间红透,半是恼怒半是羞涩的瞪了龙天赐一眼,这才施施然起了身,慢慢悠悠地步向十里亭内。
—————我是禽兽无法理解为何禽兽不如的人更可爱的分割线———
一见到她起身离开,夏云深迅速的从停在另一头的马车内钻出,果断的窜到了龙天赐身边,凤眸含笑地递给他一小袋包好了的瓜子,笑道:“来来来,试试这绿茶炒制的瓜子,看戏之余还可以顺便替你消消肝火。”
龙天赐皮笑肉不笑的接过瓜子,“夏王爷还真是有心了。”
夏云深倚着马车,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微笑道,“哪里哪里,能够见到龙大将军你烦躁不己,却又只能够闷声吃鳖的样子,简直算得上是本王生平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龙天赐斜他一眼,“比你争权夺位,登上皇位还要快乐?”
夏云深含笑点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天赐轻哼了一声,转头望向十里亭,不再言语。
“别看了……”夏云深朝地上吐出枚瓜子壳,看了眼龙天赐有些呆愣的表情,忍不住出声劝道:“你要真是担心,干脆就同她一起进去得了,呆在这儿装什么君子?”
虚伪!
夏云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平时的目中无人嚣张任性惯了,偏偏到了自家娘子和外面来的野男人见面的时候,他却开始装起君子扮起大度来了,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说得好。”龙天赐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道,“你若是不提,本将军差点儿倒也忘了,若不是因为某人意欲结盟东辽,本将军又怎会将自个儿的娘子送出墙去,还得忍着挠心挠肺的不满和愤怒在这儿装风度傻等待?!”
“唉呀呀,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夏云深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其实你也很想让他们见上一面的对吧?我还记得三年前艳无双死讯传来的时候,你就跟要疯了似的,差点儿就想冲到东辽去给她收尸的模样,这三年间,也没见你少往东辽派去探子,花着盛元皇朝的军费,打着刺探军情的幌子,不就是为了探清当年的真相么?”
龙天赐头也不回地沉默不语。
夏云深也不嫌没趣,丢掉了手中的废弃瓜子壳,拍了拍手道,“其实我也略微查探过,可最后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样的,三年前,艳无双是自个儿从万圣山上跳下去的,没有任何人逼迫过她,显然是她自己想死,或是自己找死。”
“所以呢?”龙天赐懒洋洋地应了声,“你想要暗示我什么?”
“你既然那么肯定姬无忆就是当年的艳无双,那么显然当年她跳下万圣山,并不是真的想死,显然是她自己找死。”夏云深低头分析道,“她是故意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跳崖,显然是想借假死脱身,可是……”
“你是想说,若是当年她成功的自东辽脱身,为何却又会出现在盛元边境,跑到明峰山再跳上一次悬崖?”
龙天赐完全明白夏云深话中未完之意,低敛了眉眼,眸色一沉,“其实后来我也问过公孙六娘,可是她却只记得与艳无双一路行来,却在半路遭人伏击,她拼尽杀出后,却不见了艳无双,从此便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那伙人的身份,更不知艳无双到底是生是死。”
这么多年,为了寻找艳无双的下落,公孙六娘吃尽了苦头,她既不能回东辽求助,也不敢大肆寻找,苦苦找了两年,直到后来遇到了现在的相公,才终于放弃了寻找,过起了嫁人生子的正常日子。
“其实你若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你大可跟她挑明了真相,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然后欢欢喜喜地过你们俩的小口子,若是再抽空出点力,帮本王一把自然是更好不过了。”夏云深微笑着啧啧舌,“你既然猜到了她的身份,也估摸着她早就恢复了记忆,那干脆大家都挑明了说开不是很好,真不知你现在与她这样藏着掖着的死活不肯挑明身份是为了什么。”
“……”龙天赐沉默地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十里亭,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了夏云深,道:“就算我说了,你可能也不会懂得。”
“嘁。”夏云深不以为然斜睨了他一眼,自得其乐地继续剥着手中的瓜子壳。
龙天赐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浅灰色的眸子里蕴藏着深深翻涌地不明的情绪,只得掩饰般地将视线重新投向不远处的十里亭,慢吞吞地问道:“你的情报网向来不少,对‘艳无双’这个人,你了解了多少?”
“说不上了解。”夏云深摸了摸下巴,“艳无双被东辽藏得很好,就连东辽国人也没有几个见过她的真面目,五年前东辽国新帝登基时,我曾远远见过她一面,与其说我了解她,倒不如说是听过她的传闻。”
五年前东辽国新帝登基,他做为盛元皇朝的礼节贺使特意前往祝贺时,还特意留意了一番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在他看来,那人除了确实娇艳美丽之外,整个人实在无趣得紧,就像个空壳子娃娃一样,徒有漂亮的脸蛋,却没有正常人应该有的表情,只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人,是个连笑容都不会的空心娃娃罢了。
他当时大失所望,正在感慨所谓美人不过如此的时候,有人却告诉了他一个传闻。
一个很多东辽人亲眼见证的传闻。
五年前东辽国主辞世的那一夜,窥视皇位己久的五皇子艳子墨与三皇子艳子杰终于隐忍不住地血肉相向。
两个人中之龙,都很优秀,也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今日之后,胜者称王,败者只能任人鱼肉,一时间,长门外血流成河,战至天半明时,上官家援立的五皇子艳子墨不及手握三千御林勇军的三皇子,一时之间落了下风,就在众人都以为胜负立判之时,这妖娆妩媚的空心娃娃满身是血,一手提着御领军统领的人头,一手举着明烛炬火,从宫门内一步一沾血的走了出来。
太过诡异的影像令所有人都惊住,只能够呆若木鸡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将御林军统领的人头随意的丢入人群,睁着那双依旧清澈无比的眸子,淡然自若的站到了五皇子的身边。
御林军人心大乱,上官家手下的将士却是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的趁胜追击,终于在天明之时改写了败局。
新皇艳子墨登基,三皇子全家被诛,就连三皇子那不足周岁的稚儿,亦被剖尸,连同当初支持三皇子的残余党派人士的家眷尸身一起,统统的被悬尸于城楼,以警世人。
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但他只是听人述说,却能够猜得到那一刻众人的惊愕。
那血染的一夜,漂亮的空心娃娃就站在她五皇兄的身后,眼都不眨一下的杀净了所有意图从背后偷袭艳子墨的兵将,一刀毙命,不留活口,直到她面前堆满了尸首,直到再无人敢接近她与艳子墨半步。
那告诉他传闻之人,阴阳怪气的朝他笑道:“据说三皇子死不暝目,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艳无双,反复拼命地嘶吼着一句话。”
他记得他当时似乎是不甚感兴趣的随口回问道:“哦,那三皇子说了什么?”
但他怎么突然就记不起当时那个人回答了他一句什么来着?
是什么呢?
夏云深眯起眼睛,仰头望着无星的夜空,思索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
当时那个人一脸怪笑的凑在他耳边说,“三皇子当时说……”
他说……
艳无双与艳子墨兄妹□□,血孽沦丧,早晚有一日会被天雷劈死,以正东辽皇室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