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孙之闲人游记》汐撷

5、第二章（1）

　　姑娘姓林，双名志雁。这名字好，在这个女子只有姓没有名的年代，什么张李氏、赵王氏比比皆是，上次我还遇见了一位尉迟公孙氏，好不麻烦。而这个女子的名字简单利落，朗朗上口，算是请了个懂得的先生起的，志在苍穹，有鸿鹄之感。女子起这样的名字，端得是她出生时家里对她寄予了厚望。就好比我，名字朗朗上口，令人过耳不忘。
　　放在这整个江州，她都算是养眼的女子了。现在的美女，不是在家闲着等待嫁个好人家，就是已经嫁了好人家，再或者就是去破坏别人的好人家。像这般能走在路上犹抱琵琶半遮面被我正好撞个正着的概率，比得上千步穿杨。因此，即便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依然对她恭敬有佳，前倨后恭，端茶送水，服务周到。
　　“赵……赵钱孙，你来这江州，就是为了看牙吗？”姑娘拿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对啊，不然我现在还在环江城里头教书呢。就为了这个，我给孩子们放了个长假，长假过后那些孩子指不定都到哪个先生门下了，我就此下岗也难说。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就指望着这点钱治牙和养老送终，结果事到如今，连看牙的钱都不够，唉！”
　　姑娘被我说得脸都红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拿话堵她，她都不回我，拿着个背影对着我，敢情是脸红成这样。我见她害臊，顿时不安起来。要知道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虽然她算不上弱女子，还是很不厚道的。基于此，我气血上涌，拿出了我的英雄气概，“姑娘不用担心，金钱乃身外之物，我明儿就回环江城，再好好地赚半年钱，就能攒够银子来看牙了！今天我们先吃好喝好，不要顾明日之事”
　　这话真是英雄气短。
　　姑娘低低地回我，“说得容易。”说罢低头在想着什么，良久，只见她抬起头来，叹了口气，将头上的朱钗拿下，递给我，道，“今晚或是明早，你拿它到当铺去换些银子来，也就算我欠你的情还了。毕竟这年头，进医院是很不容易的，要不是有钱人家，寻常人家那里生得起病。你还得去换一身利索点的衣服，以免被那些下人看低了，回头找个实习的医生，应付你了事。牙是要用到老的，牙不好可怎么得了，还是稳妥些，不枉费来这么远一遭。再者，我这朱钗可不是凡俗之物，上面的珠子是东海黑珍珠，旁边的鎏金也是纯金的，纯度比得上京城里最好的钱庄的金子，这做工是出自天下第一巧匠沈大石之手。倘若当铺里的人刁难，你把这些缘由一一与他说了，他便老老实实地拿出银子来给你。不管给你多少，你都不要，装作嫌少，直接去其他当铺，这样就能派到足够的银子。少则一百两，多了还不好说，够你治个牙了，拿回去还能买一亩三分地，娶一房妻子，生一窝孩子，上养父母，下养妻儿，过个七八年的。”
　　吓，这可是这一路上她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连我的后事都安排了，这姑娘哪不对吗？
　　“呃，小可在路上花的钱不值这么多……”我应她道。
　　“我知道，但古人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希望你过得好，你的家人过得好，你的……”她又开始碎碎念了。
　　我的妈呀，怪不得她一路上不张嘴，原来一张嘴竟然是这样的。还是蒙上面纱好些吧。怪不得人说真的美女要半遮半掩的，原来太了解太接近，所有的梦幻都破灭了，只剩下泡影而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佛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是一具粉骷髅，是真是幻，那么挑剔干什么，百年之后也不过是虫蛀蚁藏的巢穴罢了，还是图个清净自在的好。
　　“谢谢姑娘，我真的不要。”
　　“你收是不收！”她柳眉倒竖，一摸剑柄，我的气势顿时矮了三分。
　　“我，我……”不行，作为一个纯爷们，不能太快放弃自己的观点，尽管，我很想要这笔钱，但是这钱是女人的呀，我天人交战中。
　　“你以后娶媳妇儿若是拿不出聘金，即便是那些个清苦一些的人家，女儿养到二八年华，也不会愿意便宜地就给了你。得是有点闲钱，方才叫人家父母放心得下呀。”
　　这女人是我娘转世的吗？如此，我还真是却之不恭了。我恭恭敬敬地拿了钱，恭恭敬敬地对她做了个揖，恭恭敬敬地对她说，“姑娘大恩无以为报，小可愿与姑娘做八拜之交，今后若是姑娘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小可义无反顾。”说罢，给她鞠了个躬。
　　却不料我这好心遭了冷眼，林姑娘一听此话，不知怎的脸就白了，二话不说，起身直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