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红尘》春草

37、放虎归山

　　方志坚虎视眈眈地逼视她。她低着头，纵使看不到他的目光，她却完全能体会到他目光的斥责和凌厉，头埋得更深了。
　　“你必须回答我，你为何要害我？”方志坚的声音既低沉又严肃，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张再红知道逃不掉了，她想不说也不行了。即使她说完以后，有可能要遭到另一个男人的报复，她已顾不得。不过，她想好了，说完以后就马上远走高飞，远远逃开这个是非之地，恐怕谁也不能拿她怎样。于是，她断断续续地把那个晚上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你说的完全是真的？没有撒谎？”
　　方志坚瞪着愤怒的眼睛，气得七窍生烟，五腑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白雪和陈依梅听后也面面相对，哑口无言。她们心里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方思成太卑鄙了。
　　张再红点点头，说：
　　“完全是真的，他让我骗你上床，说要我和你搂抱在一起的照片，事后给了我伍佰元。”
　　“你这个无耻的女人！”
　　方志坚忍无可忍，一巴掌掴在张再红的脸上。
　　“后来，我去找你，你为什么搬走了？”方志坚又问。
　　“是他让我走的。那天他找到我••••••又给了我一些钱，让我离开这座城市至少一年，他还说，如果我泄了密，就让我付出惨重的代价。”张再红抖抖索索地抚摸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泣不成声地说。
　　“大哥，我求求你，你赶快放我走吧，他知道后会报复我的。”张再红说着，差点给方志坚跪下了。
　　“哈哈哈••••••”方志坚狂笑起来，“一千元，一千元就买了你的良心！”他像是疯了。
　　“表哥！”
　　陈依梅担心地哭了起来。她相信，他一定受了刺激，他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志坚表哥。”白雪也担心地叫了一声，至此，她已基本明白了方志坚兄弟二人的情感纠葛。
　　方志坚气疯了，疯到不顾一切的程度。他想一拳头击灭这个无耻的女人，他更想一下子击毙方思成。他原以为是方思成跟踪着他才凑巧拍下来那些照片，怎能想到，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是方思成故意害他遭受不白之冤，是方思成害了他的一切。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残害自己的兄弟！太无情了！太残酷了！太可耻了！他可以正大光明地争夺哥哥的未婚妻，但他绝不可以往哥哥的头上栽赃，毁坏哥哥的名誉，使他在自己的未婚妻眼里顷刻间一钱不值，这是最伤人的！
　　几个月过去了，方志坚终于找到了这个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女人，却被女人说出的秘密击倒了。他甚至以为一切都是幻觉，方思成怎么可以从背后打击他，他们是亲兄弟啊！可是，事实容不得他欺骗自己，他只恨这个女人出现得太晚了，晚的让他无法再去向心爱的人证明自己了，致使他不得不留下永久的遗憾。现在，他有所明白方思成了，他之所以不放心自己的哥哥，完全是对自己的婚姻缺乏自信。他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他因此活的既不平静也不快乐，他虽然娶了深爱的女孩，却不是凭实力，而是凭的手段。所以，他害怕方志坚的存在影响到他的婚姻，致使他鸡飞蛋打一场空。方志坚相信，思成在他面前之所以狂妄气盛，实则是正流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慌。方志坚觉得好笑，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好笑，他的心在笑声中失落了。
　　要不要立刻放这女人走？要不要她在颀桐面前证实自己的清白？罢罢罢，留下这女人有何用处？证明了自身的清白又有什么用处？如果，现在的颀桐知道了其中详情，不是自己用刀在割她的心吗？他真的希望她离婚，然后再嫁给自己吗？是的，他渴望娶她，要她，不管她走了多远，他都希望她能回来，重新停靠在他这个港湾。他不怪她嫁给了思成，她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真相，是自己把她逼给思成的。当初，为什么要和她争吵？为什么控制不住打她一巴掌？为什么那么残忍地骂了她？方志坚一直都在为此负罪不已。但是，她那么倔强，那么固执，她不听自己的解释，不相信自己的清白，她完全被那些丑陋的照片迷惑了。她眼中的自己一下子成了沾花惹草的大坏蛋，随处留情的花心贼。她要的，是一份完整的感情，而方思成使她相信她并没有得到一份完整的感情，于是，她失望了，退缩了，她坚信照片中的故事是真实的，她坚信心爱的男孩骗了她。她受不了，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她选择了逃避，却用了一个最残酷的办法，深深伤了方志坚。方志坚相信，她也伤了她自己。她的选择，使他们的爱情再没退路。而，没有退路的一份爱是最凄伤最悲绝的一份爱。像牛郎织女，一个在天河那边，一个在天河这边。牛郎织女还有一年一度的相会，而他们呢，相会遥遥无期。就让这份思念定格成永恒，就让这份遗憾永驻心中吧，就让他和她形同陌路。他不能拆散一个家庭，不能伤害手足之情，不能再伤害病中的老父亲、老母亲。他太清楚当前的形势了，如果颀桐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到自己的身边。当然，这样的结果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然而，由此他真的会获得幸福吗？颀桐，她不再是曾经的小女孩，她是他的弟妻啊！
　　张再红痛哭流涕，一再乞求方志坚放她走。方志坚从来未见过如此让人生厌的女人，他让她哭求的心烦，后退了一步，准备放她走。她，出现得太晚，已没有用处了，留下她，只能平地生风波，不会有什么好处。
　　“好吧，你可以走了。”方志坚一摆手，沉着脸说。
　　张再红正哭着，她没想到方志坚这么快就放了她，不相信地抬起头。
　　“再红，是你？”看清楚张再红相貌后的白雪，大惊失色，她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了。
　　“雪姐。”张再红也小声地叫了一句。
　　方志坚和陈依梅一下子被眼前这戏剧般的变化弄懵了。没想到她们认识，彼此都好尴尬。
　　“志坚表哥，我替再红说声对不起，真的很抱歉。”白雪充满歉意地说。扭回头，她面对张再红，愤激地说：
　　“再红！没想到你离家四年，竟做下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你还让姨妈姨父怎么站到人前去？你不是找了一份好工作吗？你好无耻！”白雪越说越气，“你把你们张家的人丢尽了！你竟还有脸给家里寄钱！如果姨父姨妈知道你的钱是这么来的，他们还不得羞死！再红啊，你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出卖身体赚钱，昧着良心做事，你！你知道你做的孽吗？你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这一辈子，你能活得心安吗？”
　　“雪姐，你别说了！”张再红说着，夺路而逃。
　　现在，她哪有心思听白雪的数落，她只想着快逃。她做的事，她知道很难得到家人的原谅，这辈子，她已不准备回家了。她害怕被白雪抓回去，又要遭受父亲的毒打。她还没有忘记十四岁那一年，父亲见了她穿的新衣服以后，问她钱的来源，她不说，父亲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顿。从此，她痛下决心，离开那个穷家，自己去闯生活。如今，已经离开那个家四年了，活在淫山肉海，纸醉金迷之中，她心理上获得了变相的满足。偶尔想起那个穷家，一刹那的怀念也只如浮光掠影，一闪而过。她不想回家，不想放弃她选择的生活。她认为有钱就有幸福，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影响着她，使她在歪曲的人生道路上越滑越远。
　　白雪见张再红跑了，追回她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慌忙向方志坚和陈依梅打了声招呼，追了出去。
　　方志坚看着她们一前一后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默然无语。陈依梅也很难说清心中的滋味，白雪和张再红是姨表亲，姐妹俩却有着天壤之别！看来，同是女孩，女孩和女孩的素质又是多么不同啊！
　　方志坚呆立着，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他知道，张再红欠他的从此已经结清了，他和她之间，再没有什么帐可算。她本来就是个风尘女子，做这样下流无耻的事易如反掌。如果说他和颀桐之间是“棒打鸳鸯”，充其量张再红是那根“棒”，而棒是不会自己打的，而是有人利用了这根棒，你能怨恨这根棒吗？方志坚清楚该怨恨的是谁，只是这口怨气太难发泄，他不能不在乎太多。人活一世，不能只为了自己，也不能只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而活，活得太自私，太没有意义；只为了别人而活，活得太累，太沉重。实际上，人生的天平是很难摆平的，所以，就活出了很多矛盾。方志坚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有时，他想为了自己的爱情不惜一切去争取，有时，他又不得不在乎亲情。他放不下骨肉血亲之情，又放不下深植心底的心上人，这两种不同的情感折磨的他欲死欲活。为了顾全大局，他只有接受现实，把所有的苦难承担到自己头上。只求爸妈平安，只求思成待颀桐好。他不准备向颀桐揭露方思成的卑鄙了，她怨自己也好，恨自己也好，爱自己也好，他不能让她的心灵承担如此重负，不想让她觉得对自己有罪。只要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就会平静地和方思成生活下去。而他，愿意这样，看她平静地生活着。
　　“表哥，我们回家吧。”
　　陈依梅扯了扯方志坚的衣角，顺手把他的大衣领子竖起来。
　　陈依梅这次出来，是找方志坚的。今天上午，他执意一个人出来，她只好由着他。不过，冰天雪地，他又跛着个足，她终究不放心，还是忍不住出来找他。她怕他冻着，怕他累着，怕他滑倒，总之，她担心他的一切，一颗心全扑在他的身上。当她找到他，看到他和白雪亲切地握手，她有一刹那间的不自然，不过，她不是个小心眼的女孩子，更何况她和白雪有着非同一般的友谊，见到老朋友的高兴和激动立刻把那点心事冲散了。她当时就心嘲自己太敏感，太对不起朋友。其实，是她太在乎表哥了。自从爱上了他，她的心既多情又细腻，凡是表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可以使她伤感或甜蜜。
　　对于方志坚和魏颀桐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多，特别是表哥和颀桐之间有过这一场误会，她更加知之甚少。曾经，表哥提起这事也是一掩而过，她只当他为失恋而痛苦，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重大的隐秘，怪不得表哥的痛苦那么深。今天，通过张再红的口，她才知道了表哥心中的的巨大委屈和颀桐对表哥的误会。她有一种感觉，颀桐实际上是爱表哥的。否则，她不会太在乎表哥，更不会跑到乡下去看表哥。关于颀桐去过乡下的事，她一直守口如瓶，没敢告诉任何人，当然，她也一直隐瞒着志坚。只因为那个时候，她以为颀桐不爱表哥，她是害怕表哥再次受伤害。可，现在，有告诉表哥的必要吗？鼓动他去夺回自己的爱情？告诉他颀桐是爱他的？那样，她自己该是多么难受，多么舍不得。问题还在于颀桐已经结婚了，鼓动表哥去拆散别人的家庭，这，道德吗？不过，拆散一对相爱的人，更不会是道德的事。唯有相爱最美丽。谁都没有拆散一对深爱的人的资格。依梅认识到，在表哥这场不幸的恋爱中，罪魁祸首非方思成莫属。是方思成采取了下作的手段，造成了表哥今天的不幸，而渔翁得利心想事成的恰恰是方思成，这不公平。陈依梅在心里为表哥憋着一股气，她意识到方思成不该轻而易举地放走张再红。他放走了张再红，就准备让颀桐误会一辈子？就这么忍气吞声成全了害人者方思成？这样也太窝囊了。并且，也太对不起魏颀桐了。方思成背地里做下了缺德的事，费尽心机拆散了一对幸福鸳鸯，这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他们怎能再去维护遮盖这种罪恶？
　　方志坚和陈依梅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第一次，他们两个如此沉默地走在一起，各自想着心事。
　　冬风更加猛烈地吹着，天，阴沉沉的。
　　路上，很多行人都在匆匆往家赶。
　　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奔赴的终点——家。家，温暖的代名词，是否，每一个家都温暖？是否，每一个家里都充盈着爱？是否，每一个人都期盼着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作者有话说

　　“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