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蔷薇之死（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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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两位是想听曲还是赏舞？”海棠为沈黯斟满酒，盈盈笑道。
李洛掂量一番自己那点可怜的文艺素养，估摸着什么都欣赏不来，便指向沈黯：“沈大人每次来喜欢什么就来什么。”
沈黯眼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海棠闻言便道：“恰巧奴家新得一阕词，今日正好唱与二位听。”
“奴家为姐姐伴奏吧。”冬梅接口道。
海棠点点头，唤人取来古筝琵琶，与冬梅分坐两边，试了试音后启喉唱歌。
美人执乐器而歌，室内有暗香浮动，确实够赏心悦目。
李洛悠然地抿了口酒，托腮认真欣赏，沈黯也放松下来全身心沉浸在婉转歌声中。
他以往的确由于应酬而来过几次，那些同僚都有相熟的姑娘，他也不便“独善其身”。有次恰巧发现海棠的嗓子不错，所以往后再来就会点海棠作陪，只是听曲，没有别的举动。
倒不是因为他无欲无求，只是他现在只想吃掉旁边那丫头，旁人还真撩拨不起他的兴趣。
然而不等一曲唱完，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
沈黯和李洛对视一眼，立马起身冲出去，剩下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楼下大厅的舞台边围了一圈人，正望着舞台上交头接耳。
两人费劲挤进内圈，看到偌大的台上倒着一个漂亮女人，女人面向人群俯卧在地，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已经涣散，嘴边有一堆呕吐物。
李洛一个箭步冲上台，回头喊道：“沈黯，快叫子归来。”
沈黯转身就走，还不忘朝吓傻了的何三娘吩咐：“马上叫人去报官，让护院把楼围起来谁都不许出去，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本官的命令，走掉一个本官就为你是问！”
“是是是！”何三娘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下来。
得到答复的沈黯没多逗留，大步走出。
何三娘马上召集护院将整个青楼围起来，就连后院都没落下，她可不敢得罪尚书大人。
本来就骚动的人群听闻不能离开后更激愤起来，有人不服气地朝那些护院吼：“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何三娘认得此人是大理寺少卿的小舅子，不敢得罪，可尚书大人的命令他也不敢违背，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又有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怒目圆瞪地望着她：“何三娘，他沈黯算什么东西，莫说他不在，就算在也不敢拦我，你敢拦我，难道是活腻了？”
“国舅爷，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待沈大人来了，马上让您走可好？”何三娘皱着脸哀求，她这是倒了什么霉，只想好好开店做生意，怎么就惹上这许多事。
旁边立刻有人开始起哄，吵吵嚷嚷着要出去。
正在观察尸体的李洛听到国舅爷三个字时眼神冷了下来，起身跳下舞台，挤到何三娘旁边，扬唇道：“在没有确定凶手之前，这里所有人都有嫌疑，并且任何人都有可能因为目睹凶手的行凶过程而被灭口，为保证诸位的安全，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是杀人凶手？”当朝国舅许陈昌瞪着眼前的少年。
他是丞相许德望最小的儿子，从小受尽宠爱，加上长姐为当朝皇后，所以一直在京城横着走，哪里被人限制过行动，如今看到这么一个羸弱少年敢拦他，纨绔之气顿时高涨，一把拎起李洛的衣领，恶狠狠道：“我会杀一个低贱的ji女？本少爷现在要走，你能奈我何！”
“当然不能如何，只是本朝例律第二十章十三条，扰乱官府办案者徒三月，加仗三十。不过国舅爷身份尊贵，自然有办法免除刑罚，可为示公平，国舅爷怕是不得不去京畿府走一趟了。”李洛学着沈黯平时的淡定模样，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许陈昌虽然是个纨绔子弟，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但也并非傻子，对目前朝廷上的局势有一定了解，知道自己那个太子外甥正和沐王斗得死去活来。
京畿府和刑部是一路人，刑部尚书沈黯是沐王的人，他要去了京畿府能有好果子吃？更何况经过上次的事件，太子虽没被供出，但势头被打压不少。而沈黯在朝中大出风头，就连皇上都甚为赞赏他，实在不应该惹他。
反正只是呆着，他又没杀人，待沈黯来了查清楚不就可以走了，没必要惹上官非。
衡量完利弊后许陈昌转了转眼珠，装出极为不愿的模样道：“算了，不与你这小子计较，等就等，反正本少爷行得正做得直，怕什么！”
李洛不动声色地笑笑，恭敬道：“既然如此，还请国舅爷去一旁小坐片刻，待沈大人来了自然可以走。”
许陈昌瞪她一眼，甩袖走去桌边坐下。
围观众人见国舅爷都不吵着离开，便也纷纷打消起哄离开的心思，各自寻了地方坐下，沉着脸一语不发。
李洛满意地环视四周，见不再有人吵嚷，便重新回到台上检查尸体。
死者皮肤呈脱水状，口唇、指甲明显青紫，嘴边有米泔状的呕吐物，初步判定是砒霜中毒而死。至于进一步的尸检要等宋之岚来了才能进行，她没那本事。
她刚刚已经打听清楚死者名叫蔷薇，是红袖阁花大力气培养很久的舞姬，今晚本是初次登台献舞，顺便“出嫁”，也就是正式接客，没想到刚上台不久就香消玉殒了。
据蔷薇的丫环小叶说她从一个时辰前就开始腹痛，本以为休息一段时间会好点，没想到临上台依旧腹痛难忍。
可是今晚日子已定，许多达官贵人都慕名前来，容不得她不出场。在何三娘数次催促下，她不得不强忍腹痛登台，结果一支舞才跳了一半就倒下了。
如此看来蔷薇在一个时辰前就中毒了，砒霜大都是从消化道进入体内的，加上蔷薇并无慢性中毒的迹象，基本可以排除长期少量服用毒药的可能，应该是服用大量毒药导致的中毒。
但小叶却一口咬她为了保持最好的状态登台，今天一天什么都没吃。
李洛又问她是否离开过蔷薇，她连连摇头，说自己是她的贴身丫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否则何妈妈会责罚她，所以她从来不敢离自家姑娘三步远。今天又是蔷薇初次登台的日子，她更不敢离开了。
如果小叶没有撒谎，蔷薇的确什么都没吃，那么砒霜是如何进入她消化道的？
可是如果她在撒谎呢？
李洛瞥向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见她神情悲切，眼睛哭得红红的，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擅长的是法庭上的你来我往，在破案推理和验尸方面都是半吊子，所以一时半会还真想不通蔷薇为什么会中毒。
整个大厅里安安静静，所有人都阴沉着脸看向舞台方向，李洛站在舞台下单手托腮望着死者发呆。
沈黯和宋之岚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在他们来后不久，京兆尹也带着禁军赶到现场，将整个红袖阁团团围起来。
京兆尹纪由擦着满头大汗朝沈黯行礼，又与宋之岚打招呼。他可得罪不起这两尊大佛，一听是沈黯命人来报官，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小跑过来。
虽然同是沐王一派的人，可也会有地位高低之分。
前段时间的风波让他见识了沈黯的手段，虽然没有抄家灭族的大案，但仍旧让他看得惊心动魄，律法运用竟然能到如此地步，就连沐王都极为欣赏，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除他之外宋之岚也不是好相与的，多少蛛丝马迹是被他找出来的，多少看似清白之人硬生生被他找出渎职的罪名。看似谦谦君子，手段却比一般人更毒辣。
这些人他纪由承认惹不起，所以即使宋之岚比他官小，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宋之岚匆匆与她打过招呼，就踏上舞台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回过神来的李洛忙将自己的发现和推论告诉沈黯。
旁人一见沈黯来了，立马起身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地问何时才能离开。
“诸位稍安勿躁，待宋提刑检验完毕之后，本官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沈黯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与纪由一起走到宋之岚身边，看着他的动作。
大家听他这么说，又看看门口全副武装的禁军，只好又回到刚刚的座位上干瞪眼。
就连最生气的许陈昌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没有说话，尚书大人都发话了，他们再闹不是不给他面子吗。
李洛见他们已经全面接手，便乐得清闲，跟在沈黯身后看宋之岚验尸。
沈黯看了一会后转身走到小叶跟前，沉声问道：“你能否将今日你和蔷薇所做的所有事都重复一遍。”
小叶怯怯看着他，瑟缩一下，带着哭腔道：“小姐今日是巳时起床，然后我替她梳洗一番后问她是否要用早膳，她说今晚要登台献艺，所以不吃了。
然后她又要我找来清丰师傅，说是排演一下晚上的舞蹈，以免出什么纰漏。她练习到未时三刻后说累了，要小憩一会儿，我便扶她进房休息。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酉时小姐突然腹痛不止，还恶心呕吐，我便去找何妈妈来。
何妈妈见此情况马上喊了大夫过来，大夫诊断说是可能吃坏肚子了，休息一两天就好。可今晚是小姐初次登台的日子，根本不能安静休息。何妈妈就要小姐躺会儿，待要上台时再出现，反正只需要跳一支舞就好了。
结果快登台时小姐依旧腹痛难忍，呕吐得更严重，可为了不毁红袖阁的招牌她便忍痛上台。没想到才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就……
大人，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有人害她？”
沈黯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转身找到那个名叫清丰的中年琴师求证，那人证实了小叶的话，并且也说在和他排练期间蔷薇的情况很好，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何三娘也承认的确早就知道蔷薇身体不舒服，但为免得罪达官贵人，所以让她带病出场。
她的话引起旁人的一阵唏嘘，为了怕得罪人，放任一条如花的生命消逝，如果当时详细诊断的话，定然能查出中毒的迹象，说不定还能抢救回来。
何三娘心中有愧，面色极度难看，低着头不停地揉捏手帕，不敢抬一下头。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蔷薇之死（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