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验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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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阴沉，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在空中，呼啸的风将树叶刮得哗哗作响，仿佛随时都会下起倾盆大雨。
验尸的地方就在陈夫人坟墓旁边，空地上搭起一个棚子作为临时的验尸场所。由于天色晦暗，所以棚子里点着许多蜡烛用以照明。
李洛和凌霈等一干人全数到场，秦越被凌霈派去别的地方，所以缺席了。郡守大人则指派轩辕风来旁观，毕竟这算是复检，作为案发地的主事官，他需要避嫌。
陈祥升被下人搀扶着站在棚子的角落，他旁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妇人，穿着一身土布衣服，额上绑着绣花束额，小而圆的眼睛里一片浑浊。
捕快们已经掘开坟墓将棺材取出，又捂着鼻子把尸体摆到棚子中的木板上。
棚内的火盆里宋之岚早已命人烧上苍术、皂角和辟秽丹之类除秽气的东西，又给众人分发了苏合香丸，让大家含在嘴里。
饶是如此，那股臭气还是令在场之人连连皱眉捂鼻，那些捕快放下尸体后马上逃出棚子，站得远远地望向这边。
李洛亦觉得恶臭无比，差点就跟着捕快一起跑出去，但她想跑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陈夫人那焦黑可怖的尸体，而并非尸臭。
可是这次验尸关乎案情进展，所以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还是留了下来，而且她也很好奇面对这样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宋之岚没有那些化学试剂和精密仪器的帮助，到底能验出什么呢？
陈祥升和几个仆人缩在角落里，望向尸体的目光闪烁不定，王婆则闭着眼神神叨叨地摇晃着脑袋，口中念念有词。
只有凌霈、沈黯几人神色如常，似乎尸臭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全都盯着宋之岚的一举一动。
宋之岚做好准备工作后，朝赵远玉道：“开始了。”后者点点头，拿好纸笔准备做记录。
宋之岚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眉眼间全是认真，即使面对如此恐怖的尸体也不见丝毫慌乱，带着白色手套的修长十指有条不紊地在尸体上动作，仿佛不是在验尸而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死者年约四十，死亡时间约为五日前晚上亥时三刻，发现地点为陈府东厢房。死者全身皮肤严重灼伤，手足蜷缩，初步怀疑死因为火烧。死者全身骨骼完好，没有损伤痕迹。”宋之岚手下不停，语气沉着地将自己的发现一句句道来。
赵远玉笔下生风，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
随着宋之岚的一一报出，即便是不懂验尸的陈府仆人也明白过来自家夫人确实是被火烧死。
听到这里，陈祥升眸中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众人都看着宋之岚，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除了沈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宋之岚已经完成全部检验，正打算脱下手套的时候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上前两步翻动尸体的头部，嘴角绽开一丝笑意：“死者口鼻内没有灰尘，赵远玉，刚刚的记录应该改改了。死者是死后才被火灼烧的，死因并非火烧。”
一句话吸引了棚内所有人的注意。
赵远玉闻言立马刷刷记下，陈祥升的脸瞬间惨白。
“既然不是火烧，那么陈夫人的死因是什么？”沈黯上前一步，望向好友。
宋之岚笑笑，拿出半截金簪，指着尸体心口位置，正欲说什么的时候，角落里的王婆突然双腿绷直地跳出来，闭着眼摇晃头颅，阴森森地开口道：“你们这些人，为何扰我安宁！”
众人皆是一惊，不知道这个老婆子是什么意思。李洛更是吓得后退两步，远离王婆和那尸体，以前她不信鬼神，可如今连穿越的事都碰上，无神论在她心中就没那么坚定不移了。
“夫人，夫人，是你吗？”陈祥升突然挣开仆人的搀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拉住王婆的手臂，瞪大眼睛痴痴喊道，“夫人，是你回来看为夫了吗？”
“滚开，你这寡情薄幸的男人！”王婆一把挥开他，仍旧闭着眼，双腿如僵尸般跳跃，干枯褶皱的手指向陈祥升，语气阴狠，“我心有怨气，死不瞑目，好不容易入土为安，你为何要带着外人再来打扰我！”
“难道是鬼上身？”角落里有人颤声说道。
此言一出，那些仆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飞也似的跑出棚子，瑟瑟发抖地和那些衙役站在一块。
“夫人，为夫不是故意如此，实在是他们、他们逼人太甚啊！他们说会帮你找到真凶，会为你洗刷冤屈，为夫才、才……”陈祥升颤抖地指着沈黯等人，目眦欲裂地控诉道，“为夫马上、马上把你送回去，你、你莫要恼怒！”
说完他忙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把夫人的尸首安葬回去！”
奈何那些仆人捕快全都吓得心惊胆战，根本不敢靠近这个棚子，任由他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他。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王婆突然低吼一声，跳到陈祥升跟前，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狞声嘶吼，“既然你不愿让我安生，那你就来陪我吧！”
眼见陈祥升挣脱不开，面皮开始发紫，众人才反应过来。沈黯忙对轩辕风使个眼色，后者立马冲上前，一个小擒拿手便欲将王婆制服。谁想王婆看似瘦弱，动作却分外灵活，手腕一翻便脱离他的掌控，双手向站在一旁的宋之岚扣去。
宋之岚忙侧身闪开，可因为不会武功，所以扑倒的姿势着实难看。
轩辕风有着片刻的难以置信，这王婆也算云霞郡的名人了，可从不曾听闻她会武功，刚刚怎么就能摆脱他的掣肘，难道真有鬼上身一说？
但捕快的天职让他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不论对方是人是鬼，都不能让她伤人。见王婆又欲袭击宋之岚，他忙抢上前阻拦。
王婆躲过轩辕风的攻势，站稳身形，再次抬起手指指向对面的一众人，阴测测道：“今日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哈哈！”
那凄厉的声音仿佛真是怨念不散的恶鬼前来索命，让人没来由地感觉到心寒。
此时棚外乌云滚滚，雷电在云层中忽隐忽现，沉闷的声音仿佛砸在每个人心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呼啸的寒风让烛火摇曳不定，众人的脸庞也在明灭光线中阴晴不定，更加深了棚内的阴寒之气。
大家见状忙后退两步，免得王婆又扑向谁。沈黯扶起宋之岚，同凌霈一道退到角落。陈祥升喘着粗气被赵远玉扶着，也与大部队站在一块，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凄苦。
李洛无意识地抓着衣领望着这奇怪的一幕，双目圆瞪，大气都不敢出。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鬼上身一说？
不然怎么解释这个看上去干干瘦瘦，还一直闭着眼的老婆子居然能躲得过轩辕风的攻势？
“你！”王婆突然移动手指，阴狠地低吼，“就是你，你这个臭丫头，不是你装神弄鬼，我怎么可能被贼人所害，纳命来！”
李洛吓一大跳，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王婆压根不管那么多，直着双腿就朝她扑来。
凌霈恰好站在李洛身边，见状忙拉起她往沈黯那边扔去，随后出手如电，一把扣住王婆手腕，借力打力地把人甩出去。
沈黯接住李洛，瞧她脸色煞白，便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李洛摇摇头，在他身边站稳，心有余悸地盯着形态诡异的王婆，心中的恐惧又添了一层。瞅着棚内的男人全都疑虑重重，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不可能有什么鬼啊神的，肯定是王婆搞得怪，这里这么多人呢，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饶是如此，她的心跳还是越来越快，手心都渗出冷汗，恐惧像疯长的野草在她心底蔓延。
在经历过穿越这么奇怪的事后，她不敢再肯定地说那些怪力乱神的事都是子虚乌有。
沈黯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外衣被一只小手越扭越紧。
哗啦一声，案台上的蜡烛被撞到，纷纷滚落在地，大半早就飘摇不定的烛火顿时消失，棚内暗了许多。
王婆怪叫一声，不顾身上的擦伤，揉身朝凌霈袭去。凌霈神态悠然地负手而立，任她身形到眼前时右手才徐徐推出，王婆再次被狠狠摔了出去。
棚内众人这才发现，不止秦越武功高强，这个看上去斯文俊朗的男人武功也不可小觑。
轩辕风自忖若是换了自己，怕也躲不开这一招，只是摔出去的姿势不会有王婆那般狼狈。
此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仅剩的几根蜡烛亦全数熄灭，棚内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里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虽然王婆的武功并非出神入化，但她如今古古怪怪，真被抓到的话也极为麻烦。而且除了凌霈和轩辕风有武功以外，在场的不是老人孩子就是女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是需要保护的人。
只听得一声怪叫，王婆再次杵着双腿狠狠扑来，凌霈与轩辕风同时移动，左右夹击那瘦弱妇人。
谁想王婆居然身形一矮，从两人手臂下划过去，枯瘦的老手一把抓住李洛的脚脖子，猛地往前一拉。凌霈见状立马横起一脚，运足真气，狠狠踹向王婆小腹。
李洛猝防不及之下竟脚下一滑，后脑朝棚子上磕去。
“小心！”沈黯打算去扶，却忘记自己的衣服被她扯在手里，被带得也向后仰去。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住前面的人，结果不仅没能扶住她，反而推了她一把。
李洛痛呼一声，小腹撞上僵硬的东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撞碎了，疼得她半天趴在原地动不了。
我这是倒了什么霉！李洛的脸皱成苦瓜，捂着肚子动弹不得，浑然不觉自己到底扑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的棚子里犹如白昼。
王婆吃了那一脚后再无反抗能力，趴在地上呕出大滩鲜血。
除她之外，其余人全都惊愕地看向棚中那个揉着肚子的女人。
棚内一片寂静。
李洛也在此刻抬头，打算看看自己到底撞到哪里了。
片刻的静默后，一连串尖叫伴随着炸雷响彻天际。
凌霈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虽然棚内再次陷入黑暗，但眼前浮现的仍旧是李洛趴在那具焦黑腐烂的尸体上，只差一点点就要亲到尸体的嘴的一幕。
下一刻，一团软玉温香就扑倒他怀里，随之而来的还有哇哇大叫。
李洛像个无尾熊似的攀在他脖子上，双腿紧紧缠在男人结实的腰间，脸上满是惊恐。
原本对尸体的恐惧加上王婆的异常反应早已把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戳破，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就成了爆发的导火索，所有的害怕都化成连串尖叫。
凌霈的错愕只持续刹那，随后拍着女人的背温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啊！”听见声音的李洛再次尖叫，手忙脚乱地从男人身上跳下来，借着已经被宋之岚点燃的几根蜡烛的微弱光线，看清楚自己刚刚抱的是谁之后，小脸再次皱成一团，嘴巴一撇居然哭了起来。
她的行为把其他人吓一跳，凌霈更是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还在想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把她吓哭了。
“洛姐姐，你怎么了？”赵远玉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洛抬起泪眼迷蒙的双眸，看了看他，竟然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棚内其他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疑惑比刚刚看见王婆突然暴起的时候更深。
李洛一边抹眼泪一边在心中哀嚎：惨了惨了惨了，上次得罪他的事还没完，今天又跟个白痴似的抱着他，他肯定更厌恶我了，我要怎么办啊，我不想在古代再死一次啊！该死的沈未明，为什么不是你离我那么近啊，被你害惨了！
沈黯惊讶地看着那个一边哭一边瞪他的女人，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难道是因为刚刚不小心把她推出去，害她和尸体亲密接触的事吗？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验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