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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叫弱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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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在夏天里,会有最繁盛的拔节。”女生说,消瘦的身子,感觉弱柳扶腰。有一次坐公交车,因为转弯,初整个身子压向我,结果把我压倒在另一个外国人身上,我一连说了十来声“Sorry……”其实她完全可以站住的,我在心里埋怨:哪有人双脚并拢搭公车的,一般人都是双脚分开才能掌握平衡,不至于在转弯处倾倒啊。
我和她躺在青绿的草地上看着蓝天,想要捕捉这匆忙盛开的夏天。对,这个女生叫做初,叶小初。我们是在火车站认识的,当时的我们搭同一班火车,在等车时就聊得很来,结果后来竟然做在相邻的位置,火车开了了23个小时,我们在一起看了两次日落,兴奋的照下照片做纪念。旅游回来以后,在网上保持联系,但是居然在1个月后才发现,我们竟然在一所中学。初是比我大两届的学姐。这也难怪我们绕了这么长时间才认识,因为我是后转来的。
那是非典那年,东上所有的学校都休假不再上课。我当时所处的高中并不在东上管辖范围内,所以就赶在东上的高中修课阶段追上了他们的学习进度。在非典结束后的第一天开学,我转学到了东上的这所水川高中。转学并非我本意,但却冥冥中的踏上了这段泪水满目的□□。
来的第一天,我没有赶上前两节课,因为要去操场后面的仓库搬自己的桌子,再自己搬到所在班级,真是一件巨大的工程。老师傅以翻着1943年老黄历找吉日的速度给我找桌子,嘴里像是在叨念着哪年的婚嫁乔迁似的,所以一下子两节课就像开了时光宝盒一眨眼就过了。我搬着桌子到教室的时候正好踩着第二节的下课铃,所有人都往外涌,后来才知道每周一两节课后是全校的升旗仪式,所有人都到后操场准备升旗。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唯一留下的一个男生问
“陆毅桐。“男生说,笔直的鼻梁,像是在炫耀自己的骄傲,但是身板都还很稚嫩,眼神泛着叛逆的天真。
“我叫姚弱水,是转学生。”我按照老师匆忙的吩咐,把桌椅搬到了第一排的暂时座位上。“其他人都去哪里了?”我问
“升旗。”男生嘴里嚼着口香糖说,断断续续的清香传到我的鼻子里。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追问到,一边把桌子摆正,放下书包。
“因为校服不合格。哝,没有打领带”手顺势指着领口的位置。“老师怕我被值周生查出来给班级扣分,再给他扣奖金,所以罚我做在班里值日。”男生坏笑着说
“那我帮你做吧。”我开始帮忙擦黑板。“以后叫你桐桐吧,可以吗?”
每天上学,都可以在教室门口看见陆毅桐依靠在墙边,像是在等待什么,目光却又好像很茫然,看着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我在想,有什么可以让他这么迷茫呢?这样的眼神让我感觉他是个在阴天的夜晚看不见星星的孩子,孤单又无助。
后来虫子跟我说,陆毅桐喜欢一个高年级的学姐,说是人长得很漂亮,学习也很好,而且心地善良,简直就是仙女下凡,造福世界的。我听完苦笑一番,调侃到“是造福世间像你们这样的孤独男生吧。”反正我是不相信有什么完美到这种天使看了都会羡慕的落羽的女孩。虫子真名叫王崇止,你应该也发现跟“虫子”音很像吧,而且还是虫子比较好发音,对于毅桐这个有点大舌头的人而言,根本发不出来“崇止”这样的音,所以即便是他认真地叫他的名字,也还是像“虫子”。虫子是毅桐最好的朋友,两人天天形影不离。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虫子是有女朋友的,貌似是隔壁班的某个女生。
虫子跟我说毅桐的那个学姐每天都会从班门口经过然后从右边楼梯上楼,所以桐桐每天都会靠在墙边等她上楼,然后才进班。我问学姐的名字,虫子却不说。
“那桐桐为什么不去追那个学姐啊?”我问。
虫子有点无奈的一笑,抿着嘴唇说:“因为桐桐太善良了。不想伤害别人。而我也一直认为,这样的守候会是最好的等待,也才是最好的安排。”
我望着虫子忽然严肃的脸,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成真空一样的凝固。我拍着虫子的肩,“大哥,你是柏拉图的什么人啊?遗传了他老人家传统的爱情观啊。”
虫子摆摆手说:“姚弱水同学,你还太年轻啊。有太多事不知道了……”
“虫子,够了。”虫子被桐桐硬生生的打断了。
我看着桐桐和虫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冷笑。是因为我不相信有“柏拉图式的爱情”真正的精神上相爱,守候对方一生一世的爱情吗?在这个没有爱的世界上。
我是桐桐的同桌。他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还不能算是一个男人,有时候的笑会带着俏皮的天真。肩膀还没有张开,走路的时候老是低着头,穿着宽松的亚麻的蓝绿色格子衬衣。但是年轻的帅气已经在脸上有所闪现了。桐桐的嘴里永远都是绿箭口香糖的味道,总是保持清新的香气。但是很不爽的是,身为仗义的他的同桌,我常常会跟他一同被老班骂,然后留下来为同学服务,一同清理遗留在桌子下面的口香糖纸,说白了就是罚做值日,这害得我好几次回家都晚,还被妈妈骂。
“为什么老师怎么说你骂你,你都保持微笑,不生气呢?”有一天被留下来做值日的我忍不住问桐桐。
“你难道不感觉他的陕西口音很有趣吗?不笑场就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还要让我装出一副严肃委屈的样子吗?我可做不到。”说着,桐桐又拨开一块糖。
“所以说你根本没有听老班在讲什么了?”我不自觉的弯下腰捡糖纸。
“那是,老师只是需要我们配合给他威严与面子,再说,一样的话,听一遍就够了。”桐桐得意地说,他并没有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
“可是,你也不要每回都把糖纸扔到地下啊,害我连坐!”我挥起扫帚向他甩去,只听他“啊哦”的一声开始绕着教室跑。
毅桐隐约的感觉到,这样的情节似曾相识。
“为什么妈妈骂你的时候你老是在笑啊?不生气委屈想哭吗?”高个男孩问
“你不感觉妈妈每回骂我的时候都会卡好久,她一定是在酝酿骂我的句子,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笑,别说哭了。”稍矮的男孩回答。
“所以你根本没有听妈妈讲什么了?其实他说的还蛮有道理的。”男孩笑了。
“我听只是为了配合她的尊严,毕竟她是妈妈嘛。再说她每回骂我的也就那么几句话,听一遍就足够了。”男孩叛逆的说。
“可是,妈妈每回都连我一起骂啊,你下回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的好。”男生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然后两个男生又一起大笑起来。
世界好像因为桐桐而有了声响有了光,让这个城市不曾衰老。让我渐渐忘记了转学来到水川前抱着大哥小四他们给的礼物,那哭了两天三夜的泪水了。他让我在这个未来将会充满泪水的水川高中曾经感受到了快乐。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认为,只要桐桐在我身后的某个位置存在着,生命就不会这么寂寞,即使他的心里有一个天使般的女孩,牢牢的封锁了其他任何平凡人的入口。这种想法甚至到了我们分别了很久很久以后,我还能感觉得到。桐桐总是站在最不显眼的位置,看着我,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看着那些背弃他,或者追逐他的人,看着还没有红透就落下了的叶子,踩在他们的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经常会说,心不静,不孤独的人,是不会听见这种声音的。
巷子里,灰墙在后退。传出来女人夹杂皱纹岁月般的声音:“桐桐,在路口买个煎饼果子吃,别饿着了。放学回来的时候买点菜回来!”声音渐远,却烙在了桐桐整个童年里,不,是生命里。也许他不喜欢这个声音,也许他喜欢的声音是:“桐桐,这是面包和牛奶,晚上想吃大虾还是三文鱼啊?”也许他宁愿这个世界没有声音吧,可是,他也许爱发出这个声音被岁月折磨的女人。
2003年8月11号晴
今天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短发秀气不邋遢,人活泼不聒噪。她叫姚弱水,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哪里听过似的。她一开始坐在讲桌旁边的临时座位,后来老师让他坐在了我的旁边。美术课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有一样的爱好,你猜是什么?真是废话,当然是画画了。她说他已经学了8年的绘画了,而我,也是学画的。所以我们决定来一场PK,弱水VS毅桐,世纪对决——速写对方。
一节课过后,我们把画互换,当时有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画中的人好像分明几分相似,像是龙凤胎。虫子爬过来问,哪个是陆毅桐,哪个是姚弱水。当时我们盯着对方看了三秒钟后,居然异口同声的说:“我比你大,叫哥哥(姐姐)。”当时听见虫子的一声惨叫,断成好几节的跑走了。
后来又一次证明了我们的相像,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弱水在门口等我,付钱的时候老板娘问:“你妹妹也考上同一所高中了啊,是龙凤胎吗,还是差了几年?”
我挠着头说:“不是。”
结果老板娘说:“哦,是姐姐啊。”
当时感觉脑袋前额右侧竖着拉下三道杠——无奈啊。
渐渐感觉,这个安静沉默的女孩有时很活泼,会拥抱太阳,有时候会犯傻,有时候会在我的周围撒娇,有时我会感觉我们似曾相识,也许是因为相像,无论从外形,或者是性格,我们都太像了。我经常开玩笑说,她是被抱错了,如果来个DNA鉴定,她一定是我的妹妹。不过说实话,她比我大。狡辩一下,如果是抱错的话,生日要作废的,所以还是我的妹妹。就这么定了。
看见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第一眼开始就有了,感觉她好熟悉,好像似曾相识。她成为我的同桌以后我好像变得开朗了许多,快乐了很多。我只能说,生命中多了一个人,一个关心我眼神的人,一个能看尽天真的人,一个除了小斯,除了她和他,另一个也会奋不顾身懂我的人。我的生命,对我能加进理解,在书页边侧能加进去注释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了吧。在他离开我之后,生命都好忧伤,一个人在深夜伏在桌上睡着,那个天天老去的女人都不会给我盖上毯子,也许在她的眼中,希望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不是我吧。
当我每回看以前的日记,即使是温暖,都让人悲伤。我总是会在漆黑的夜想起那些离别,他走的时候,她是那么的伤痛欲绝,所以我有时候会去想,如果离开的人是我,她是不是会像怀念他一样的去怀念我,也把她心中的一个角落空出来给我,用每天的怀念为它上锁。……
2002年8月6号小雨
她说上海的夜太冷了。
从火车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上海火车站风好大,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味道,感觉身上像是放了一个夏天的水果,带着露水的霉味身体从内向外的潮湿。风似乎从体内的血管穿透,顺着血液冰凉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身体的肌肉冻结。
她钻到我身后的大衣里,喃喃地说:“好冷,在这里感觉温暖。”我走在前面,她紧贴在身后。我能听见心脏在同一个地方跳动,似乎踩着相同的节奏,感觉为她挡着风,自己也会变温暖。
小旅馆的房间阴暗,潮湿。在北方生活久了的人,只会感觉自己像是晾了一件永远不会干的衣服的衣架,僵硬,寒冷,又散发着本质的霉味。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什么话都不说,眼泪却不停的掉,我知道她在想念他,可是他还是离开了。
第二天,我们去了长江大桥。坐在冰凉的桥墩上。不知道是看见还是听见,她的眼泪在往下掉。可是冷风吹得我没有力气,也无法去思考。大脑里是灯光照射后在石膏像身后余留的空白,也许会有些黑暗的阴影,但都是虚线条。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哭,但我知道,她为谁哭。
我会一直守候你的,无论你心里面住的人是谁。就像我每天靠着学校教室的墙,等着你远远的一个微笑,然后离去,我,一直守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你会为消失在墙边的我而担心呢?
我一直在想,人到底有没有下辈子,下辈子的你是不是还会爱上他,我想会的吧,因为我也爱他啊,只是当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以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了。可是有时候,我会去想,是不是因为你爱的是他,我才可以这么安静,不漏声响的守候你。
The end of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