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枫叶染》一声珍重

16、第 16 章

　　护送女士的任务大家心照不宣。贺远峰还记得在分手时，东浩向他摆出胜利的手势。东浩总是那样细致入微，体察一切。此时，他从未如此渴望过有东浩那样敏捷的心思。现在的冉枫坐在他的身边，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他无法揣摩她的思绪。
　　“小枫，”他终于生涩地开口“我想这么称呼你，行吗？”因为这个称呼，其实贺远峰已在心里嫉妒东瀚、梦喃、东浩了，为什么他们能那么随意地亲亲地呼出“小枫”的名字，怎么到自己时，就像舌头上坠了一块石头，心里那么想，可是面对她时竟有些不敢。悲哀啊。
　　“随意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无所谓。”冉枫有些心不在焉。
　　“小枫，你心情不好？”
　　“没有。”
　　“还骗我，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你多想了，真没有。”冉枫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随口敷衍着。
　　“也是，我还没有资格做你的倾诉对象，你也不屑和我说，”
　　“没有。”
　　贺远峰猛地将车转向路边停住，将脸转向冉枫。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优秀的人，我自打大，骄傲，甚者有时狂妄，我性格粗鲁，脾气急躁，你尽可以轻视我。“
　　“我没有！”冉枫惊悸地大声说。
　　贺远峰目光灼灼，盯着冉枫，看到她疲惫的眼神中有一种惊恐。他终于无奈地摇摇头，仰身颓废地靠在椅背上。
　　“小枫，我承认，在你面前我想极尽我的能力挥洒自如，将我最骄人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可是我做不到，往往适得其反，笨拙得想把自己掐死。就像今天，我花了心思，选了这家酒店，想显示自己的地位、身份、品味，其实，我也讨厌，讨厌那种自持清高，那样附庸风雅。从你步入酒店，看到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错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恼。为自己的愚蠢，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这种错误，我不知道自己还要犯多少，还要犯多久。小枫，在你面前我越来越没有自信了。你知道吗，在小汤圆住院期间，我小心地试图接近你，开始，单纯的是想为自己的鲁莽行为道歉，后来是想了解你，再后来是想走进你的世界，让你的视线里有我。可是，天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在你面前我如透明一般，你根本不屑我的存在。小枫，有时我在想，让自己放弃自尊，求你在意我，行吗？只是别对我熟视无睹，行吗？”
　　“我没有。”冉枫轻呼着，不知所措。她从无意于给谁伤害，可她已清楚地感觉出贺远峰的那种痛楚。
　　贺远峰将头抵在方向盘上，挣扎着压抑住泄露的难过。
　　“小枫，你没有，什么都没有。从头至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知道。”贺远峰的语气无尽的沮丧“自己作死那天，想早些认罪伏法，向穆姨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可是，唉，总是心有余悸，不敢拨通那个号码。你不知道，有多矛盾，想听你的声音，却不敢拨你的电话，想见你的人，却又怕和你面对面。我知道自己栽进去了。小枫，你还记得吗，你拒听我的电话，接到短信后，又拨通我的电话，你不知道，看见你的号码时，心都在抖。可是你冷冷的语气，决绝的话语，将我直接从云端推向谷底。‘对你这种人我没有兴趣，更不会喜欢你。’小枫，你真残忍，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想放弃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去纠缠你，可是，我知道，这只会让你更厌恶我，那是我最恐惧的。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可是一旦出现，就止不住的心悸。请你，请你允许我来关心你，呵护你，你不必有任何的负担，不必想有任何的回报。无论何时，无论你的心在何处漂泊，只要你还是未被收入宝匣的珍珠，就请别总试图拒绝我。给我机会，好吗？……
　　“我没有，真的。”冉枫的声音充满挣扎，她几乎不知如何去辩解，去澄清。
　　“小枫，你曾经说过，你会努力的给我一点关注，管有些敷衍，可我像如获至宝的孩子。那就继续敷衍我，行吗？尽管快乐的如履薄冰，我依旧期待。就算虚拟的幸福，我宁愿沉尽缅其中。小枫，在你面前没有伪装，没有骄傲，没有自信。只有等待，只有期待，只有煎熬。小枫，我宁可没遇见过你……可是与你错过，我宁愿人生重新来过……”
　　贺远峰就这样喃喃低语，仿佛自语，又象在和冉枫说话。风已吹乱他的头发，他如雕像般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似背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时间凝注，车内的空气凝注。

　　冉枫默默地望着贺远峰僵直的背，她深深责备自己，这个男人给予她的关怀，曾让她的心在不自觉间充满悸动，而她，总利用这份关怀去重温另一段感情。她从未真心的体会付出者的感受。冉枫啊，你从来都觉得自己是那样宽容，对袭来的伤害不去怨尤，却又在无形之中将这种伤害转加给别人。当意识到这份感情会会使自己陷入不利，就全身而退，当时甚至觉得自己是那般的高尚，那样的自我牺牲。将他的一切行为归为龌蹉，从未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冉枫，这就是你的宽容吗？冷漠地对待关怀，轻易地嫁接伤害……
　　冉枫轻轻眨一眨酸涩的眼睛，有流泪的冲动。贺远峰此时的痛，犹如她的从前。她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如何去挽回她所意识道的错。她慢慢伸出手，有抑制不住的颤抖，然后轻轻地抚在那宽厚坚实地背上，像是在安慰痛哭的孩子，轻轻地，反复拍抚着他的背轻声说：“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感觉贺远峰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直，然后听见他深深的，深深的叹息，身体慢慢的放松……
　　“我说过，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因为自己难过，就去指责你。”
　　“否则，我还以为自己神圣的可与上帝媲美。”
　　贺远峰，急急地转过头，他的眼神中充满疑惑。他在冉枫的脸上，眼中寻找答案。
　　“谢谢你，在我最难捱的日子里，毫无保留地关心我。我肆意地享受着这份温暖，却从没去珍惜你的付出，没去体会你的心情。如果能够，如果你允许，我收回先前那些伤害你的话。贺远峰，让我重新认识你，从现在开始。
　　冉枫低缓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魔力。贺远峰呆呆地望住她。

　　冉枫略有犹豫，伸手轻轻拭去贺远峰眼角隐隐的泪痕，指尖轻轻滑过他的面颊，贺远峰慢慢闭上眼睛，微微扬起下颌，近似呻吟般的低语：“小枫，我是在做梦吗？是痛过之后的幻觉吗？就让我这样睡去吧，别再醒来。”
　　“在我清醒之后，你却选择沉睡，用这种方法拒绝我的诚意，你的心可真狠。”

　　贺远峰张开眼睛，是冉枫优雅如兰花般的笑面，纯净，清新，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