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1/仙2遥灵]解愁肠》清疯明月

20、Part 20

　　“孔璘,你给我滚出来!!”
　　天鬼皇震耳欲聋的吼声在龙门邪域偌大的正殿中回荡着.然而片刻的寂静后,仍无人回应.
　　“孔璘,你再不出来,老子拆了你的狗窝!”
　　忆如牵着小虎的手,怔怔环顾着灯火通明的邪域大殿.这殿中石雕护法神像两旁并列排开,却都是无头的.连那一尊供奉于正前方的巨大佛像,也是一无头坐象,看来万分诡异.然而那尊巨大无头的佛像,却使她想起水月宫中的千手观音神像.祂有着慈祥柔软的微笑脸庞,而父亲站在那里,回头笑望着她,说如儿,来礼佛吧.让菩萨保佑我的如儿快快学会水月宫的法术.
　　那时父亲年轻俊秀脸上温暖微笑,便与那尊千手观音慈柔面容,重迭了起来.
　　“如儿,你听好,水月宫的法术是拿来救人的.不是拿来与人争斗的.”
　　“爹爹,你为什么会教如儿水月宫的法术.可是您自己都不会使呢您会的武功仙术,都是用来除恶人,杀妖魔的…那这些法术又是谁教您的”
　　父亲笑着说,都是观音菩萨教爹爹的啊,可爹爹的资质学不会这些法术.她稍大了一些,不满足于这个回答了.想要问母亲,可是母亲已经病倒,无法醒来与她说话.她缠着婶婆,不停询问.而婶婆想了一下,问她,你爹爹怎么告诉你的
　　“爹说都是观音菩萨教他的.”她嘟着小嘴.
　　“哦,你爹爹说错了.”婶婆狡黠一笑:”这些法术,是观音菩萨传给侍香龙女,然后龙女又传给你爹爹.”
　　那一天开始,她焦急地等待父亲下一次归来.这回她等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见到爹爹,立刻抱住了他,笑道:”爹!你说谎!你当年碰到的不是观音菩萨,是侍香龙女!”
　　而父亲温柔环抱着她,望着灵池,说,如儿,那侍香龙女立于荷花掩映中,象仙女一样呢.
　　她呆呆望着父亲眼中温柔神色,隐隐感到其中一丝哀伤.
　　“爹爹,你什么时候能天天陪如儿念诗,跟如儿在灵池边一起看星星…”
　　“…如儿,婶婆教了你什么诗”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她朗声念道.
　　父亲微笑了一下,极低的接着念了一句诗.她当时没有听清楚.现在想起来,那一句便是...
　　仙宫仙女不相识,错把牛郎当情郎.
　　而父亲依然笑拥着她,听她再念了一首诗.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良久,父亲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如儿…这首诗太过伤感,你不要学.
　　她怔怔看着爹爹,点了点头,却不明白这首诗有何伤感之处.
　　只听父亲又笑道,如儿,你多久没有吃到爹做的菜啦.爹下厨做晚饭,你来帮爹爹,好不好
　　她欢喜地抱着父亲笑个不住,在厨房里洗菜的时候,尽管弄得水珠哗啦四溅,父亲也不以为意,只笑道,如儿你等一下滑倒了,摔疼了,可别哭啊.
　　“爹,你教我那个可以跑得很快的醉仙望月步…这样如儿就不会跌倒啦.”
　　于是父亲就真的在厨房中教起她八卦方位与步法来.她学着学着,没了耐性,便走神了,后来的情况便是父女两人玩起了捉迷藏.在这厨房方寸之地,父亲身形如飞,她怎么追赶也抓不到他的衣角,反而弄得厨具瓜果菜蔬掉落满地.乒乓声响中婶婆冲了进来,叉腰望着他们一脸怒色.爹爹与她哈哈大笑,只是这锅铲都在他们手中,否则非让婶婆拿锅子追着打不可.
　　“看看!有其父必有其女!如儿会这么调皮撒野,都是你教出来的!”
　　婶婆出去了,他们一面收拾满屋狼籍,她一面道:”爹爹,盛渔村的小孩子们都说,是他们娘亲在家做饭等爹爹回来吃的呢.为什么我们家不一样呢”
　　“你瞧,你月如娘亲是千金小姐,身子又弱,怎么会做饭呢爹以前是店小二,做菜比她好吃太多啦!”
　　“那我的亲生娘亲呢”
　　父亲手中的饭匙失手掉在地上.他若无其事的将它拾起,拿水冲洗一下,再用围兜擦干,开始搅拌饭桶中烹得香喷喷的米饭.热烟缭绕间,父亲的笑容有几分看不真切:”她给爹爹弄过一次早饭,清粥小菜,是我们江南的味儿.爹足足吃了三碗呢.”
　　“我的亲生娘亲,就为爹爹做过一次饭在哪里呢”
　　“在苗疆,圣姑婆婆家.”父亲微笑:”那时候的你,跟一只兔子差不多大.”
　　…
　　…
　　…
　　孔璘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回忆.那大魔头身形高大,面貌狠烈刚毅,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了他们一回.最后笑着停在她身上.可也许是因为有了天鬼皇,小虎与沈欺霜在身边,她一点都不感到害怕,也瞪大了一双漂亮眼睛直视着他.
　　“这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恩公小姐,唉,真漂亮,真象,真象…”他一面笑,一面嗟叹,仰头斜睨天鬼皇:”是哪一阵风把天鬼大哥吹来啦小弟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你不用跟我讲这些废话!”天鬼皇吼道:”快快拿出画轴,放我们恩公出来!”
　　“大哥您说什么”孔璘好整以暇在正殿大倚上坐下,笑道:”什么画轴哪一位恩公哦…你带着小忆如来,想必是指李恩公了这再听你言下之意,是我抓住了李恩公我的本事到哪你清楚.虽然我常拜访恩公,多次叨扰于他,但说要抓他,我万万没这个理由,也没这个本事啊.”
　　忆如狠狠瞪着他,再也忍不住,叫道:“我在回魂仙梦中看得一清二楚,你还想赖!你打不过爹爹,就利用他对我娘亲的思念之情,将他关入画轴!那一次我还差点被你抓住…爹爹为了保护我还有那个跟我娘亲长得一样的蛇女,才…才…”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小孩子家,不要信口胡言.梦中所见,哪能当真呢.”孔璘笑望着忆如.
　　“掌旗使,江湖人敢作敢当.你又何必抵赖.”沈欺霜温言道.
　　小虎也怒指着孔璘:“你居然利用逍遥大哥对忆如娘亲的思念之情,又威胁要加害他的妻女,这种插人软肋的事情,你也做得出!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有什么做得出做不出的.”孔璘见无法抵赖,便笑道:”兵不厌诈,本来除了光明正大决战,也该衡量人情事理来行事.这正面交战是真英雄,背后算计就一定是小人何况为了我主的复生,使一点儿小手段,做一回小人,又能兵不血刃…有何不妥我又不是要杀了恩公,只是要麻烦李掌门一下下罢了.”
　　“给你说得倒像是你有理似的!”天鬼皇气得火冒三丈,却给他抢了口舌之利,不知该如何接腔好.
　　“孔璘,你这个大坏蛋!”忆如愤怒大叫:”你说是麻烦我爹爹,可是爹要是听了你的话,去解开天罡剑阵,就会害得天下生灵涂炭,他自己也会身败名裂!你这跟要加害爹爹,有什么差别!”
　　“哦”孔璘饶有兴趣地看着忆如:”恩公小姐…你这话,简直不像是八岁小娃娃说出的.跟你娘亲还有外婆真象…真象啊…小小年纪,你懂得什么是生灵涂炭,什么是身败名裂”
　　“我不懂…”忆如含泪道:”可是我知道,爹如果不是因为遇到灵儿娘亲,因为我,他也许根本不会当上蜀山派的掌门,不会替天下人们做这么多事情,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你利用我爹爹对我娘亲的思念,把他捉住,这就是你不对!爹他绝对不会听你的话!”
　　孔璘震惊看着她.而忆如也狠狠瞪着他:”孔璘!把我爹爹还来!”
　　孔璘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啊,恩公小姐,你这又何必呢你要真孝顺你爹爹,就不该把他从画轴中弄出来.你爹爹现在正跟你那位假娘亲过着甜蜜相守,乐不思蜀的生活呢.你忍心拆散他们,让你爹爹下半生继续在思念之苦中度过么”
　　忆如愣了愣,半晌,轻声道:“爹会知道那是假的灵儿娘亲…”她垂头,哽咽道:”他不会忘了如儿,还有月如娘亲的…”
　　孔璘仰天大笑:”好…好个恩公小姐…你当时虽然在场,可你毕竟在你娘亲肚子里,没看到锁妖塔底那感人的一幕啊…你爹爹对你娘亲…哈哈哈!我告诉你,你爹这样强大坚忍一个人,也就是重情这一个软肋了.无药可救,无药可救啊.你就是把他救出画轴,又能如何你救得了你娘亲死去给他心底留下的永远的伤痛么”
　　“锁妖塔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忆如抬头望着孔璘,咽声道:”你说!”
　　“你爹爹…哈,哈!一开始,他见到被绑在剑柱上的你娘亲那条蛇尾…可是吓得不轻.”孔璘笑道,慢悠悠地道:”我们实在是太好奇了啊…你爹一进去锁妖塔最底层,我们就都跟进去看热闹了.看看你爹知道你娘亲真实面貌后,会怎么抉择.是不是象当年那个痴情种姜清一样,就算妻子是妖怪,也完全不管了.哎呀呀,对了,姜清跟月柔霞那个女儿姜婉儿,跟你这娃娃一样聪明厉害呢.”
　　“你娘亲一看到你爹被吓傻的模样,眼泪就流下来了.她叫你爹不要管她,自己想办法快点逃出去.可是你爹…他当时的神情,真是痛苦纠结啊.你娘亲就这样含泪望着他,吟了一首诗.这个我倒是不大记得的了…”
　　“仙灵仙岛藏仙踪,翩翩少年把仙求.仙宫仙女不相识,错把牛郎当情郎.”忆如哽咽着念道:”我在鬼城听过的…是不是就是这一首”
　　“是啦.”孔璘笑道:”难为你也知道.你爹这一下子想起了往事,居然也跟着泪流满面,你可以想象一下你爹那样一个大男孩子抱头痛哭流涕的模样…哎呀呀,世所罕见,感人至深啊.连我们好几只妖怪,都跟着流泪了.你爹在那儿只是喊:”灵儿!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一夜夫妻,一世恩情,你若有什么不测,我又岂能独活!””
　　忆如哭了出来,紧紧抓住小虎的衣襟.小虎抱住了忆如,喊道:”孔璘,你住口!”
　　“不!”忆如哭道:”你说下去!”
　　孔璘好整以暇抱臂看着忆如,继续道“你爹当时的御剑飞行之术,跟现在可差得远了.那剑柱又足有十丈那么高…可你爹虽也已万分疲惫,见了你娘亲,就一下子有了不知哪来的力量,虽然飞得那么不稳当,好几次差点撞上剑柱,可还是终于上到去把你娘亲放开,抱了下来.”
　　“你娘亲当时就只剩下那一口气了,她在你爹怀中,虚弱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欢喜得靠着他不停流泪.而你爹这瞧着你娘亲那蛇尾,竟然颤抖着抚摸那青色鳞片,好似那是天下至宝一样.然后他抱着你娘亲,不停吻她,说就是双双死在锁妖塔里,也不要再分开.”
　　“再后来啊,他跟林女侠还有你娘亲一起对抗镇狱明王,毁去了七条龙柱,你说他们三个是不是都疯了锁妖塔倒下的时候,轰然声响震动了整个蜀山,还牺牲了林女侠…你应该不知道,林女侠当时可是被落下的巨石砸中,天灵碎裂,根本就是已经死了.你娘亲跟你爹都是重伤昏迷,你爹腿骨断折,你娘亲也全身是伤,就只有那肚子是完好的…她全身真气都用来护住心脉与腹中胎儿…这为母则强,受了这样折磨,又重伤昏迷,还能生下你,真是奇迹啊…”
　　忆如流泪抱着小虎,不停啜泣.孔璘笑望着她:”恩公小姐,你怎么这么小,就如此多情善感,是不是亲眼见过你爹八年相思之苦,也替他难过起来象你爹这样重情之人,的确是可爱又可敬啊…我真刀真枪的上虽然拼不过他,但是只抓住他思念你娘亲这一点,真的是太好对付了…哈哈哈哈哈!”他说着,仰天大笑起来.
　　“我爹爹他是天下最伟大的爹爹.他深深爱着我与我娘亲.”忆如哭着叫道:”我不许你害爹爹!”
　　“孔璘,你这厮废话够了!”天鬼皇怒喝:”把画轴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