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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北京城的街上,四處傳來小販的叫賣聲,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這是離天子腳底下最近的城,繁華與權貴集於此,都少人無不想待在這座城中夢想一躍躋身於富貴當中,就算當不了達官至少貴人也好。
      可終究還是有例外的。
      城內東市街上,遠遠的,就瞧見一女一男,兩人一前一後緩緩走在街上。其實各式各樣的江湖人士在街上走在北京城內已是很平常的事,但這一對男女還是引起了路人的側目。
      女子身著一身的黑衣,頭戴垂掛黑色面紗的斗笠,不僅讓人瞧不見她的樣貌,全身的墨色裝束更讓人沒來由的感到壓迫。
      而男子走在後頭,手拿紙扇輕輕搖晃散發著文質彬彬的氣息,儼然一個書生模樣。尤其是他俊秀帥氣的面貌,讓街上的姑娘們都瞠大眼直直望著,只差口水沒流下。
      女孩子們一個一個圍攏靠過來,為的就是想要接近他。果然,沒一會兒,兩人已經被這群女孩子圍住了。
      女孩子們爭先恐後地搶著與他說話,但他始終保持微笑,沒開口回答女孩子們的問題。
      「你非得要讓道路阻塞不可嗎?」黑衣女子沒好氣地對身後的男子道。
      「沒辦法,誰叫我長得帥。」男子,漫不經心地道,回答女子時還不忘對那群女孩露出最迷人的笑容。
      這一笑,引來那群女孩們不停的尖叫聲。
      女子冷哼一聲。
      「妳不這麼認為嗎?」男子將臉湊到女子跟前,打算讓她再看個仔細,好明白自己有多麼帥氣。
      女子立刻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雖然只是瞬間,可犀利而陰狠的眼神,還是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不認同就算了,幹麼這麼兇?」男子聳聳肩,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我真應該拿刀子在你臉上劃幾刀再將你毒成啞吧,好讓你沒辦法拿來說嘴。」女子冷冷地道。
      清晰而嬌柔的聲音讓人沒辦法聯想這一些狠毒的話是從她口中說出。
      「我這命是妳救的,妳想怎樣就怎樣唄!別說是我的臉我的嘴,要我以身相許也行。」他語氣依舊輕浮。
      女子偏過頭去,不理會。
      以身相許?他說得倒輕鬆。
      他是忘了已經有個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了還是想尋她開心?可不管前者還後者,這些都與她無關。
      「生氣了?」他收起了玩世不恭地笑容,態度明顯收斂了許多。
      女子依舊沒應答。
      「別這樣,我跟妳賠罪。」
      男子靠近她,想要牽起她的柔夷,卻被她推開,像是沒防備又像是柔弱般,被她一推,男子立刻著實倒在地。
      「真粗魯,一點都不像個姑娘家。這樣怎麼會有人喜歡妳?」他坐在地上,沒有生氣反而一付悻悻然地瞧著女子。「妳這樣會沒有男子敢喜歡妳的。」
      女子冷眼射向他,這次卻少了怒氣反而有一股哀傷。
      誰稀罕!她的臉…,早在師父和師姊害她那一刻起,她對感情的事就已經不抱希望了,甚至是生命,她也全都無所謂了。
      女子不願再答理他,一縱身迅速地躍上了屋頂,沒幾秒就沒了蹤影。
      「可我怎麼偏偏喜歡,而且…」男子抬起頭直直看著黑衣女子離去的身影,毫不掩飾內心的慾望。
      「無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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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北京城一角的楚府內,一名年輕女子正坐在床邊為床上的小孩童把眽。
      「醫仙,我兒子到底怎樣了?」一旁的楚老爺著急地問。
      他求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在四十歲那年得這一子,不用說期望有多深。他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這孩子身上,可在數旬日前,這孩子突然昏迷不醒,他幾乎請了北京城所有的大夫來為孩子診斷,可每個大夫都在看過孩子的病後都只是搖搖頭。
      他在幾經波折下透過友人才請來了有醫仙之稱的女神醫,她現在可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只是,眼前這位女子很年輕,又是個瞎眼姑娘,她真的能救自己的兒子嗎?
      「醫仙,我兒子他?」
      女子緩緩將手收回來,隨後站了起來。
      這女子身穿白衣,身材纖細,絕世的容顏上有著淡淡的憂愁。
      此人正是這幾年來在北京城內醫界聲名鵠起的素問,她有名的原因不只是醫術高深更因為她的年紀輕又瞎了眼。
      「這毒我沒辦法解。」如同其他大夫,在診完脈後她搖了搖頭。語氣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真的沒辦法了嗎?這毒...毒?等一下,醫仙,妳是說我兒子是中了毒?!」他驚訝睜大眼。
      素問點點頭,十分肯定。
      因為這毒,她太熟太熟了。
      「可…怎麼會?妳真的確定是中毒?醫仙,會不會是妳診斷錯誤?呃,我是說,會不會是因為妳看不見,所以可能誤─」好端端的,他兒子怎麼會中毒?他雖然不懂醫術,可他兒子的氣色一眼就看得出不像是個中了毒的人。
      「楚老爺,雖然我家小姐眼睛看不見,可斷診從來都沒出過錯。」一旁的蓮心見他質疑小姐的醫術,立刻跳出來為她說話。
      小姐的醫術可是數一數二的,怎容忍他這個不懂醫術的人來砸了小姐的招牌!
      「楚老爺,我知道您的疑慮。通常中毒的人臉色會氾黑黃或者暗紫色,可令公子的氣色是異常的紅潤,其實,」她頓了下,又繼續說下去:「其實正是因為這種毒。得到這種毒的人,每天夜裡到了下半夜體內就像是有火在燒然後會開始出汗。在清晨雞啼過後,身體就開始不斷發癢,而且受了風會不斷咳嗽,甚至會咳出血來。到了後期也就是現在,則會不吃不喝,整天昏睡不醒。我說的對吧?」素問一口氣說出所有的症狀。
      「對、對極了,醫仙,求妳一定要救救我兒子,我就只有這一個兒子,妳一定要救救他。」聽見她將症狀說出,還完全正確,他不敢再懷疑她的能力,立刻低聲下氣求她。
      「我說過了,這毒我沒辦法解的。」
      「醫仙,怎麼會沒辦法?妳能說中宗兒的症狀,妳一定知道怎麼醫治的,我求妳了。」說著說著他咚了一聲跪了下來,苦苦哀求。「我給妳磕頭了,活神仙,求妳一定要救救他,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楚老爺您別這樣,素問受不起。」雖然看不見他,可她也聽得出來他正跪著跟自己磕頭。
      「蓮心,快把楚老爺扶起來。」
      聽素問吩咐,蓮心趕緊將他攙扶起來。
      「妳一定要救救我兒子…,不論多少錢我都付得起,只要妳救我兒子。」他拉著素問的衣袖。
      「這不是錢的問題,而且我也沒說不救令郎了,只是…」素問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
      她十分清楚百烈腸這種毒,無色無味,卻十分的毒,與困擾著師父數十年的無影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要一點點就連六尺大漢都會撐不住,何況只是個小孩子。中這毒的人不會馬上死亡,要備受煎熬數個月後才會慢慢死去。最可怕的是這毒不需要任何媒介就能種在任何人身上,而這種毒當今世上只有一個人最擅長使用…。
      不是她不幫也不是她不會醫治,而是這毒她不能解。
      「只是什麼?」聽見有但語,他趕緊問。
      「楚老爺聽過毒怪嗎?」她反問。
      「毒怪?那是什麼?」他沒聽過。
      「北醫仙南毒怪,這裡的醫仙說的就是我家小姐,而南毒怪呢,指的是名聲響徹江南一帶的靈樞姑娘,因為性情古怪,所以世人才稱她為毒怪。她呀,擅長使毒,沒有什麼毒是她不知道、不會用的,她一定有辦法解。」一提到南毒怪,不同於素問的遲疑不決,蓮心眼神煥發,滔滔不絕地說著。
      雖然她的主人是素問小姐,可她對南毒怪十分仰慕、甚至非常感興趣。所以,她一直希望能與她見上一面,可偏偏這位南毒怪的行蹤向來成謎,永遠只有聽說跟傳說。
      「原來這位毒、靈樞姑娘這麼厲害…,那要怎樣才能找到她?」原來這個什麼毒怪的這麼厲害!聽蓮心講成這樣,他不由得也欽佩起來,但楚大更開心的是他的兒子有救了。
      「這…」蓮心淡下眼來,剛那股熱情全沒了。「不清楚,她的行蹤根本沒人知道。」
      「什麼?!」他大叫了一聲。
      找不到人,那她說了這麼一大串又有什麼用?
      正當楚大感到失望之餘,一直默默不說話的素問開口了。
      「其實找她也不難。」
      她剛剛一直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幫他?雖然理智告訴她不能幫,可是眼前是一條生命,而自己又是打著懸壺濟世的大夫,她怎能眼睜睜看著有人在她面前死去,這樣她還配稱作大夫嗎?還虧她是個人人稱譽的醫仙呢!
      「醫仙,妳快告訴我,哪裡可以找到她?」聽素問這麼說,他又燃起一絲希望。
      「我知道每逢中秋她必定會來北方一趟,所以這幾日應該會到京城,您只需留心近日城內或是客棧是否有一名身穿黑衣、遮住容顏的女子走動,她很有可能就是您要找的毒怪。」
      「小姐,您怎麼會對毒怪這麼了解,您認識她嗎?」見素問清楚靈樞的動向,蓮心不由得作此聯想。
      可不對啊!她跟了小姐快三年,也沒見她跟靈樞姑娘聯繫過,而且先前好幾次她問起靈樞姑娘的事,小姐不也都說不清楚不知道嗎?怎麼會知道靈樞中秋節會來這裡?
      「身穿黑衣、遮住容顏的姑娘…好,我記住了,多謝醫仙,我這就立刻派人去尋找。」說著,就急急忙忙要去叫人,可又想到兩位客人還在,所以又回過頭向兩人道:「抱歉,我急著要去找人,就不招待兩位了,兩位請便吧!賞銀我會讓帳房先生給你們的。」
      說完,楚老爺立刻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是很感激她們沒錯,只是他的心情被這對主僕搞得忽冷忽熱,實在挺不是滋味的。更何況,他還趕著去找人呢!
      「唷,小姐,您瞧,剛還低聲下氣的求咱們了,現在幫了他,理也不理我們了,早知道您就別跟他說毒怪的事兒了。」見楚老爺如此落差的態度,蓮心不滿的抱怨著。「而且誰稀罕那些賞銀啊!這楚府還比不上咱們榮府的一個角落呢!」
      「好了,蓮心,救人要緊。」素問並不以為意。「妳老是這麼毛躁魯莽,以後怎麼能心平氣和去對待病人呢?」
      「對不起嘛…,我只是氣不過。」蓮心嘟著嘴回答。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勢利眼的人,尤其是商人,一身虛情假意跟銅臭味,那付錙銖必較、眼中只有利益的嘴臉,開口閉口都是錢,她現在想來就覺得噁心。
      大概是小時候曾淪落在人口販子手上被賣來賣去的,以至於她特別厭惡商人。
      「東西收一收,咱們回去了。」
      蓮心將東西迅速塞回箱子,再將木杖拿至她手上後,才扶著素問離開了這個她發誓再也不踏進半步的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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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毒怪的下落,素問只猜對了一半。
      南毒怪靈樞的確來到了京城,卻沒有住進了客棧,而是打算住在城郊的一家農戶裡。
      但又不盡然,因為這個夜宿的地方並不是她選的。
      她早就習慣了以天地為床舖,哪裡都能窩。
      「不好意思,咱們這裡也沒多的房間,就委屈你們這對小夫妻睡我兒子的房間吧!」一名農家老婦人一聽這兩人要借宿,連想也沒想便答應了下來。
      自從老伴死去多年,她老婆子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兒子也搬了出去,倒是很久沒有客人來過了。雖然後頭那位戴著黑色斗篷的女子令人感到莫名的詭異,但是眼前這位年輕人,斯斯文文的,又這麼客氣好禮。應該不是壞人吧?就算是壞人,她老婆子也只有一間破屋跟不值錢的命一條,她又有什麼好怕的?
      「我們不是夫妻。」在戚少礱正要開口道謝時,靈樞冷冷地道。
      她這樣說無猶是不給他一個台階下。
      因為戚少礱方才對老婦人說他倆人是新婚夫妻,從揚州遠道而來找親戚,可是沒有找到,不得已才要麻煩借住一宿。
      「不是夫妻啊…那…」老婦人錯愕地看著靈樞,腦筋有點轉不過來。
      怎麼小伙子說是夫妻,小姑娘說不是呢?到底誰說的才對?
      「咱們怎麼不是夫妻?就算不是夫妻,咱們同過房也睡在同一張床了,難道妳打算船過水無痕,不認帳嗎?」他講得像是受盡委屈的小媳婦似地指控著靈樞,只差眼淚沒掉下來了。「還是妳認為我是那種不願負責任的登徒子?」
      靈樞瞪著他,正要開口時,他又搶先說話,擺明地不讓她開口。「天地良心,我戚少礱可以對天發誓,我對妳是真心真意的!」說著,牽起她的手緊緊握著。
      靈樞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從他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回,無奈這次就是怎樣都收不回,只能看著自己的手被他霸佔著。
      他的力氣什麼時候變這麼大?她惡狠狠瞪著他。
      黑色斗篷下那雙怒氣沖沖的明眸正一眨也不眨地怒視自己,他知道她生氣了,可是這機會難得,不捉弄她一下他真覺得對不起自己,而且,他也想知道她會怎樣對付自己。
      「靈兒,嫁給我好嗎?雖然我沒有家財萬貫、沒有高官爵位,但我真的愛妳,為了妳,我一定會努力爭取功名。我發誓會好好待妳的。所以,嫁給我好嗎?」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表面上等著她回答,內心卻是強忍著笑意。
      靈樞不但沒有動心,拿一雙冷冽的眼眸睇著他。反倒是老婦人被他這一番話感動了。
      瞧,這麼個大男人講成這樣了,她老婆子能不站他這邊幫他個一把嗎?
      「是啊!小姑娘,難得他願意負責,妳也就答應了吧?老婆子這把年紀了,什麼人沒看過?我給妳保證,他肯定會是個好丈夫,妳嫁給他肯定會幸福的。」
      靈樞沒有回答,只是冷哼一聲。
      沒有家財萬貫,那富甲天下的戚侯府又是怎麼一回事?沒有高官爵祿,那滿人皇帝親封的撫遠侯可是假的?
      看她不予理會,他將視線又移到老婦人身上,用祈求的眼神看她,要她再幫自己說話。
      「小姑娘,就答應了吧?」老婦人陪笑著,又勸了一次。以為兩人只是鬧鬧小彆扭,但她哪裡知道兩人的關係,更輕忽了靈樞刁鑽的性子。
      「老婆婆,既然妳覺得他是良人,我瞧妳也沒伴,不如妳就嫁他吧?」她轉了口氣輕輕地道,語氣輕柔地不似正說著諷刺又不合宜的話。
      「妳─」老婆子立刻僵住,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這一把年紀了,想做媒卻反被一個小姑娘這樣羞辱。
      她立刻扳了臉,將兩人轟出去:「滾滾滾,我這間小廟可容不下妳這位貴人。」
      「正好,廟是給和尚尼姑住的,我還怕住不慣。」靈樞態度依舊傲慢。
      「妳─滾─」她顫著手指著靈樞,話都快說不出來,可見其氣憤。
      看老婆婆生氣了,靈樞反而綻放難得的嫣然一笑,接著毫不猶豫走出這屋子。
      雖然黑面紗遮住她大半張臉龐,但在月光照射下,他清楚看見她的那一抹淺淺的笑容。
      跟在她身後快三年,他從沒看過她的面貌,更顯少看她笑。
      雖然好幾次在半夜想趁她睡著時偷偷掀起她的面紗一睹芳顏,可是無奈她非常敏銳,只要一丁點聲音就會驚醒。
      看著她的笑容,他心情也好了起來,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
      「婆婆,得罪了,她就是嘴吧不饒人,還請您見諒。」他向老婦人深表歉意。
      照理說,他應該為靈樞的無禮生氣,可微彎的雙眉卻透露著笑意。
      「別說了,你們快走吧!是我老婆子得罪不起你們。」老婦人揮揮手驅趕他。
      老婆子這次說得倒是對極了,她的確得罪不起他們。倘若剛剛老婆子惹惱了靈樞,不消幾秒,她這老命就沒了。
      搖了搖頭,又笑了笑,戚少礱便跟著靈樞走了出去。
      靈樞的性情總是忽好忽壞、陰晴不定,簡直讓人難以捉摸,他對她一直深感興趣,可他們之間總好像有道牆恆檔在他們中間,就如同她臉上那一層面紗,他瞧不見真實的她。
      但他有信心總有一天她會接受自己。
      因為他會先把那道牆給拆了!
      一出了農家大門,靈樞又是輕輕一躍,就輕易地跳上了樹頭,找好了位置倒頭就睡,十分的隨性。
      「喂,妳睡上面那我怎麼辦?」戚少礱站在樹下問她。
      她雙眼緊閉,不理他。
      「當真這麼狠心不理我?」
      她翻了身背對著他,還是不理他。
      「好吧,遇到妳這薄情女子,我也只好認了。」說著,他斜倚在樹幹,閉上眼。
      「晚安。」
      過沒多久,就傳來他呼吸規勻的聲音。
      見他睡著了,靈樞反而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睡不著,正是因為他。
      三年前,因為一場交易,她救了他。但她沒要他的自由,幫他驅完毒後,他大可自行離去、大可回他戚侯府享他的清福,可為什麼他要糾纏著自己?整日像隻蒼蠅在身邊飛來飛去的,趕也趕不走,簡直讓她煩透了心。
      問他,他只說要報答她的恩情。
      見鬼了,她可沒要他還,何況這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她早已得到她要的報酬。
      他,沒欠她什麼。
      該死的是不管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只要一回頭,總能見到他對著自己笑著。更糟糕的是,她好像已經習慣有他在身後,這一點讓她也開始擔心了起來…。
      跳下了樹頭,靈樞先是微微拍去身上的微塵,然後放輕了腳步,不想吵醒他,迅速地離開。
      等靈樞人影漸漸遠去,戚少礱才緩緩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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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一片雜草堆,靈樞來到了一座偏僻的樹林內。
      樹林的盡頭,是一湖寧靜的水池。
      望了一波靜水幾秒後,她摘下了斗笠,脫下了鞋襪,坐在池邊,讓腳丫子浸泡在冰涼的水中。
      接著,她從懷中拿出一支墨玉色的短簫,緩緩吹起曲子。
      每當心情煩悶的時候,她就會吹幾首簫曲以寄情。
      吹到一半,身後突然傳來悉悉窣窣的細微聲音,立刻讓靈樞皺起了眉頭。
      雖然已察覺有人,但她仍繼續吹著簫。等到一曲吹畢,她才回過頭,正好對上戚少礱那深遂如無底的黑眸。
      他有一雙溫柔且深情無限的眸子。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這雙眼會用冷漠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
      「我以為你睡了。」她道,同時戴上斗笠。
      戚少礱走到她身旁。
      「沒有妳在我身邊,我睡不著。」他笑嘻嘻地道。
      這話雖然聽起來玩笑成分居多,但確實一點不假。每天夜裡,他一定得她陪在身邊才能安心成寐。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是不是─」
      「不會有那一天!」他脫口而出,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我永遠也不會離開妳。」他保證。
      靈樞垂下眼簾,轉回去看那平靜無波的湖水。
      她抓起石子丟進湖裡,立刻泛起了陣陣漣漪。
      只怕那一天,是他開口要她走!
      「想不到我的靈兒這麼多才多藝,簫曲吹那麼好。」放下了隨身行曩,他也坐了下來,稍稍移動捱近她。
      「怎麼先前都沒聽妳吹過?」
      靈樞直視著前方,抿著唇,沒理他。
      他當然沒聽過,因為自重見天日後,她就再也沒吹過。
      「要不,妳教教我?」見她不理自己,他仍不死心地纏著她。
      靈樞瞥了他一眼,拿起短簫,準備繼續吹奏。只是才對準了簫口,卻被他一把搶過─
      「妳不教我,我就不讓妳吹。」他開始無賴。
      但這招對靈樞,依舊無效。
      瞥了他一眼,冷道:「要,你拿去。」
      撇了撇嘴,面對她這座千年也不化的冰山,戚少礱真覺自討沒趣。摸了摸鼻子,當她的面,他不客氣的將短簫占為己有。
      「那我就收下了!」覷著她拿布擦拭自己雙腳的動作,他厚顏地道。
      當真不在意!
      扯了扯嗓子,他又朗聲道:「戚少礱啊戚少礱,收下了靈兒的定情信物,可不能再三心二億了!」
      再覷覷她,已經在穿鞋了。
      拍了拍身子,靈樞站起了來,隨處找了一席看起來比較乾淨的空地,二話不說便躺了下來。
      可是闔上眼沒幾秒,她整個人就被騰空抱起。
      「做什麼?」她睜開眼。
      「那髒。」他邊說邊將她抱至不遠的另一處,已經鋪好毯子的空地,然後輕輕將她放下。
      「我沒那麼嬌貴。」
      雖然這麼說,她還是習慣性的又動手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我知道。」他微彎著唇。
      連同方才樹上那次,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輕拍自己身上的灰塵!
      到底是女孩子。
      「又做什麼?」她皺著眉,隱約有些怒氣。
      只見他拿出一條金絲線,纏住她的腰帶,線的另一端則是綁住他自己的腰帶。
      「我得綁著妳,免得妳又跑了。」他一臉正經的道。「這可是金絲,耐的很。」
      靈樞瞪著他好幾秒,才輕斥:「無聊。」隨後,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背後,挾長的雙目看著她,似笑非笑。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紅線而不是金絲。如果可以,他希望是綁在她的小指而不是腰帶。如果可以,他希望是一輩子而不是短暫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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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除了他們,在北京城底下同樣還有個睡不著的人。
      榮府內,素問倚在床邊,呆呆看著前方,想事想得入神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她看不見有三年了,沒他的消息也三年了…,她到底還要忍受這樣的日子多久?她不能見他,他可曾來找她?他有想過要回來找她嗎?
      她知道自己的罪孽深重,可她也盡力在彌補了不是?難道非得讓她在悔恨中過一輩子,「她」才甘心嗎?
      「小姐,您還沒睡嗎?」蓮心敲了房門,問道。
      她路過小姐房間,見燈火未媳,便敲門詢問。
      小姐一向注重養生之道,總是早早就睡,怎麼今夜卻遲遲還未睡下?
      「進來吧!蓮心。」
      推開門,便見素問皺著眉。
      「小姐,您有心事嗎?是為了今天不能醫治楚公子的事在煩心嗎?」蓮心以為素問煩這事,便自作聰明地說。見她沒回答,又往下繼續說:「小姐您也別煩心了,這毒您不能解就讓別人來解就好了唄,您別自個兒往死胡同裡去,他楚大爺還不領情呢!」
      素問原本不打算回應她,但蓮心這一番話倒是提醒了她。
      對阿!她不能解就讓別人來解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違背約定了。
      她立刻起了身,迅速用筆在紙上揮毫。
      「小姐,妳寫的這是什麼?」
      「百烈腸的解藥跟解毒方法。」
      百烈腸?這是什麼?連聽都沒聽過。
      雖然疑惑著,蓮心還是接過單子,驚訝地張大了口。
      她勉強算是個半郎中,可她跟了小姐快三年加上以前的主子也是個大夫,多多少少懂些藥理。
      這藥單上寫的都是一些至毒草藥。
      「蓮心,必要的時候,妳就照著這單子的方法去救楚公子。」素問知道她訝異,如同她第一次從「她」口中聽見這些具有毒性的藥草名。
      但以毒攻毒,確實有效。
      她讓自己知道這毒怎麼解,卻又不讓解,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中毒的人一個一個在自己眼前死去,這對一個大夫是何其殘忍的事!
      「楚公子?這方法能救他?小姐…,我不懂。」她有點糊塗了。
      既然這方法能救他,那就表示小姐知道怎麼救他,也一定有能力救他,可為什麼她自己不救他?
      蓮心內心有好多好多疑惑。
      「為何您不─」
      「妳不必多問,照著我的話去做就行了。」素問沒回答她的問題,並不打算告訴她原由,畢竟這也不是一時能說的清。「如果這五天內,楚老爺還找不到靈…,找不到毒怪的話,妳就上楚府一趟吧!」
      「小姐,為什麼─」
      蓮心似乎還想弄個明白,但素問顯然不想多談,伸出手制止她再多開口問些什麼。
      「妳下去吧,我累了。」說著,自顧往床炕走去。
      蓮心呆呆看著素問好一會兒,見素問闔上眼,她才明白素問不會告訴她了。她將單子收進懷裡,接著向素問福了個身。
      「那我下去了…。」
      素問沒應聲,躺在床上靜靜聽她開門離去。
      「榮籽衣啊榮籽衣,虧妳還是個自小立志要當個妙手仁心的大夫,怎麼會一錯就錯得無法收拾呢?」她喃喃自語,不由得對著自己苦笑。
      這是報應嗎?還是「她」要給她的懲罰?可這代價也太大了…,就為當初她一心鬼迷心竅犯的錯!唉…也罷了。
      「師父,如果是您,您會怎麼做呢?教教徒兒吧!」她喃喃問著。「教教徒兒吧!」
      最後,素問閉著眼,無奈搖了搖頭。
      回答她的只是無止盡的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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