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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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桑姐，”梁飞推着轮椅堵在医院的长廊里，腿上摆着一大把红色玫瑰花，露出他一口漂亮的白牙傻笑。苏浣桑吃惊的看着他，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几天前还好好，怎么突然就坐轮椅了？
“浣桑姐，看我，酷毙了！”梁飞不知按了个什么键，轮椅就自动朝着苏浣桑的方向匀速前进。他一路挥手一路满不在乎的说，“那天晚上和小眉吃饭，回去的时候开车不当心。我命大，没事。其实就是个骨折，我妈她更年期，紧张个半死，非要我住院观察。”
轮椅稳当当的停在苏浣桑跟前半个身位，果然是高级货，一点杂音都没有。
“恩，只是骨折么？”苏浣桑有些好笑的看梁飞在面前耍宝似的玩他的轮椅。
“当然！我就是懒，才坐这个。否则拄个拐太累了。你看！这多拉风！随意来去，还能原地转圈！浣桑姐，你看！我表演给你看啊！”梁飞又按了某个键，轮椅开始原地旋转360度。苏浣桑实在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满脸的无可奈何。
“浣桑姐，你今天来拆线啊？”
“嗯！”笑着点头。
“那，那你那个好朋友，小眉，她，她怎么没在啊？”梁飞认真的看着苏浣桑，吞吞吐吐的问出重点，表情居然有些羞涩。
苏浣桑低头看他漂亮的眼睛，假装惋惜的开口说，“就拆个线，我自己来的。”
“你骗人！我刚才就看见了！清哥开的车，后排坐的明明就是她！我看的清清楚楚，才让人跑出去买花的。”梁飞一急，一股脑儿的把心里的小算盘全抖落了出来。说完才猛然看到苏浣桑有些戏谑的眼神，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浣桑姐，你耍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靠谱啊？觉得我年纪小配不上她？我跟你说，浣桑姐，我真的，我是真的对她，一见钟情！那种感觉特别特别，可不一样了！就是吧，就是你突然觉得，这世上除了她，谁都是凡人！”
“仙女在那——”苏浣桑突然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医院长廊，只见罗小眉正拿着两瓶水婷婷袅袅的走过来。她今天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盘得纹丝不乱，带一副大框的黑边眼镜，说实话，半点仙气都没有，倒像是要跟人上战场一通好打。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梁飞见了，扭头就驾着他的自动轮椅全速向前。小王子也可以是瘸腿的么？
“浣桑，我也觉得，这世上除了你，谁都是凡人。”韩清站在苏浣桑的身后，悄悄把她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小声学着梁飞的语气呢喃。他温暖的鼻息吹过她耳后细碎的发丝，激起一阵酥麻。原来，肉麻不过如此。
苏浣桑屈起手肘使劲往后一抵，笑着试图逃开韩清的怀抱，不料却被他搂得更紧，“仙女，红玫瑰被小飞买光了，只剩白的，凑活吧。”她面前瞬间多了一捧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沾着一点清晨的露水，真正的娇艳欲滴。
“韩清，公共场合，你不要这样。”苏浣桑接过花，依旧挣扎着想摆脱圈在她腰际的手，“注意形象！”
“仙女害羞？”韩清的下巴靠在她肩上，温柔的拉过她纠缠不休的右手，缓缓的说，“我妈后天出院，我想你跟我一起回趟家。”
窗外阳光灿烂，盛夏将至。苏浣桑的手在医院打得过低的冷气里，一点点逝去本来的温度，渗出冰凉的手汗。韩清仿佛预料到什么，手劲加重，掌心压着她的腕骨，说不出的痛。他的脸蓦地黯下去，只紧紧的圈住怀里早已僵硬的纤细腰身。
“小飞，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要命啦！”梁宛如细细尖尖的声音穿过医院长廊，刺落一地宁馨。她恶狠狠的瞪一眼近旁的罗小眉，“罗小姐，怎么又是你！我们家小飞现在腿都断了，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来骚扰他！”说完顿了顿，用她一贯嗲嗲的方言腔继续，“小飞还小，心思活络，不是你们这种女人的好选择。老实讲，你的好朋友，苏浣桑这点倒是比你有眼光，知道挑人。”说着斜眼瞥过正朝这里走来的韩清和苏浣桑，一脸的世故老辣。
“梁阿姨，这么巧。”韩清客气的先声夺人，“小飞的伤，我刚才托人关照过主治大夫。不算很严重，您也不用太担心。”他笑的周到体贴，风淡云轻的语气里却透着事不关己的漠然。苏浣桑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丝毫动弹不得。
“呦，这真要谢谢了——”梁宛如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伸手扶住梁飞的椅把，“那我跟小飞先走一步？”
“妈，我还有事没跟罗小……小姐说完呢！”小飞涨红着脸低声抗议。
梁宛如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儿子的话，上下打量了苏浣桑一眼，神色有些复杂，“浣桑啊，你以后要是想做个手术把额头的疤去掉，我给你介绍医生，总是我们小飞的不是。女人么，都要靠脸吃饭。难得你长得讨韩家两代人喜欢，要好好保养。”
苏浣桑终于挣开韩清的手时，梁宛如已经推着小飞远远的消失在医院长廊的尽头。手上玫瑰的花刺似乎扎到食指尖，却感觉不到痛。
她想，自己终究是简清尘的女儿。
回家的路上，苏浣桑怔怔的坐在副驾驶，闷闷的不置一词，任夏日艳阳透过车玻璃照在她心底，一片冰凉。罗小眉坐在韩清的车后，也不愿说话，边上梁飞给的一大捧红玫瑰，滑稽而隆重。
罗小眉最不喜欢的就是红色玫瑰花，只觉俗气妖艳，即使她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一种生物，可以永远开在程磊的心里，即使他身边有一朵永不凋零的白玫瑰。
梁飞送她花的时候说，“罗小眉，我对你，一见钟情。”
那一刻，罗小眉的想到狭窄的后巷里高声的呐喊，SHOCK里冰冷的灯光，伏特加辛辣的口感，程磊布满血丝的眼，JKF他潇洒的转身，还有那个群山间不知名的小站。那一刻，罗小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梁飞，想到那年同他一般大的自己。从来，一见钟情的就是她，可惜，爱再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无悔却还是有怨。
罗小眉收下花的时候说，“梁飞，那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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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浣桑从来没想过要以怎样的面目见韩清的母亲，所以当秦美芬安静的站在她家门口，大方的朝她微笑时，她心里出奇的踏实。后来很多次，她反反复复的问自己，如果秦美芬再等几天，会怎样？可惜，人世间的事本没有如果。那个夏日午后，韩清把她从医院送回家，然后匆忙赶去公司。苏浣桑清楚的记得，他临走前有些孩子气的拥抱，还有他温暖的亲吻。后来，门铃响，她还以为是韩清拉了什么东西在家，在开门的一瞬间，满心喜悦。
那天的秦美芬看着和以往的每一次都差不多，冷淡疏离，大方得体。只是比起几个月前，清减很多，头发没有再染，鬓角斑白，额前的美人尖有些秃，显得含糊不清。苏浣桑依旧喊她“韩姨”，迎进门后认真的烧水沏茶，摆上茶盘杯盏，安静的坐在午后的阳光里，等待。
当杯子里的茶水一点点变温，再不烫嘴的时候，秦美芬缓缓的开口，说天气真的热了，不过走几级台阶居然一身汗。苏浣桑有些尴尬的笑，起身跑去开空调。冷风一点一点把屋子里的热气吹散，秦美芬看到茶几底下一盘子的花生太妃糖。她说，小清从小就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花生糖，不像小晨，他花生过敏。
后来，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笑着告诉苏浣桑，小晨是韩清的双胞胎弟弟，叫韩晨。韩钟愈在他们出生的时候说，两个孩子生在清晨，就一个叫韩清一个叫韩晨吧。可惜，韩晨从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就差，断断续续的各种毛病，到底没熬到三岁。
秦美芬喝茶的样子很优雅，一小口一小口的呷，茶香飘渺的时候她眯起眼睛，仿佛在体味个中的美好。
后来，她又继续告诉苏浣桑。韩晨在他满两岁后的那年冬天先是感冒，断断续续的高烧咳嗽，然后到底变成肺炎，春天来的时候发现有哮喘。他病的最重的那天，韩钟愈不在家，厂里加班。公用电话亭里人真是多，排老长的队，临了也没联系到他。只好一个人抱着韩晨去医院，公共汽车一路颠簸，小孩子却睡得安稳。那时以为，这次打一针住几天医院也会好，心里也不着急。医院里小儿科的大夫是个年轻的住院医生，看一眼睡踏实的小孩说，验血吧，保险。可还没跑出急诊室，就出了事。哭声震天，喘不上气，不停的咳，看得人心都纠成一团。
送进急救室的时候，要上呼吸器，出病危通知，喊家长签字。医院的电话还是不好用，一遍遍拨，也找不到韩钟愈。终于一个厂里同事接过电话，说韩钟愈今天早上来的，下午接完一个电话就走了，像家里有事。家里倒的确有事，可还没来得及，通知他。
签字的时候笔都不好用，连着几下出不来水，纸上拉得一道一道还破个小洞。韩清却跟着外婆来医院，晚上他一个人坐在急救室外面，缠着边上的陌生人听他讲“孔融让梨”的故事，说他都记得的，大的梨给弟弟。结果没等过12点，韩晨就去了，最后脸色青紫，小小的一团，医院白色的布盖上去，底下就像没东西。
韩钟愈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抱着韩清回家的时候，他安稳的睡在床上，鼾声雷动。
秦美芬抬头看着对面的苏浣桑，顿一顿，说茶很香，是今年雨前的龙井吧。然后她笑得意味深长，不紧不慢的问——
浣桑，你是春末生的，对吧？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