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同人]此去经年（1949背景，主CP良雨，其他待定）》有天遇见海

6、第 6 章

　　六、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火车开出那片火光的时候，马进良倒在车厢最尾的那一头，很久，愤恨悲伤和彷徨左右得他不知道该做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雨化田将他的头包扎干净，回过身去将呆掉的赵通抱在怀里。马进良想与他说点什么，一张脸埋在雨化田胸前的赵通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哭声在况且况且的火车声里断续而微弱，马进良看着眼前哭得接不上气来的赵通，坐起来去牵他的手，他跟他说，
　　“有哥哥在，有哥哥在，不怕”
　　这一路，他照看着这个伤心无助的小孩，自己反而忘记了去流泪。
　　最后，火车在厦门的市郊停下，车门打开，车上涌下来潮水一般惊魂甫定的人们，在车站和新的想要登车北上的人流月彼此冲开，推散，车上下来的那一队兵朝天放了一枪，四周的旅客们纷纷将皮箱掩在头上弯腰逃窜，还有人想趁乱爬上漆黑破损的车窗，被端着枪的列车员掀倒在地，打得头破血流，广播里播出新闻，因为铁路沿线遭到破坏所以这一线路条的营运现在暂时停止，人群哄乱，哀鸣，整个车站就像搏命的战场一样乱成一团。
　　就是在这样的混乱和惊悸中，雨化田牵着老阿嬷，马进良把赵通抱在手上，跌跌撞撞地挤下了车。雨化田抓着阿嬷的手说，
　　“阿嬷你再坚持一会，等会我们到了公馆就全靠你了，叔叔伯伯们都没有见过我”
　　阿嬷含泪点点头，雨化田回头去找马进良，却发现他正抱着赵通往逆着人流的方向跑，
　　“你去哪里！回来！”
　　雨化田在他身后大叫，马进良咬着牙撞开一路压在身上的人，吼，
　　“我带小通子回去找他阿妈！”
　　“不准去！”
　　雨化田推开几只皮箱跳过去扳住马进良的肩膀，马进良头上的布条还渗着血，这一拽差点把三个人都拖下铁轨去，雨化田揪着他的衣领子，头一次对这个招呼他吃面的朋友发这样大的火，
　　“沿线的车都不开了怎么回去！走回去！你会害死小孩子的！”
　　“车子只是起火！阿妈她们说不定还能逃出来！我一定要回去！”
　　“那些人是土匪！山谷里的风没把火撩起来她们也活不了！”
　　雨化田在周围男女的惊叫声里把马进良按在地上，
　　“都死了！你们的阿妈都死了！”
　　话还没说完，马进良的一只拳头已经过来，他流了太多血，这一拳没能把雨化田从身上打下来，雨化田舔舔流血的嘴角，回过手一拳打在马进良的脸上，马进良松了手，他才能将吓傻了的小赵通从他身上扯下来拉到身边。
　　“要送死你自己去！小通子留下来跟我走！”

　　马进良扶着柱子站起来，对面，和他隔着一条走道，是这硕大的城市他仅剩认识的三个人。他看见雨化田清瘦的身子后面是掐着佛珠无奈凄惶的老人，雨化田的怀里，躲着瑟缩打抖的赵通，这个地方这样大这样乱，他们几个立于人海，这才觉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雨化田护着赵通，人流从身边碰撞而过的风吹乱了他的额发，搭在一只眼睛上，那一只眼睛下面，是被马进良一拳打出的伤口，雨化田喘着气隔着人群望着他，这幅合着老小和瘦弱少年的画面在马进良的脑子里忽闪而过，好像那列冒着火的火车厢，在这纷乱中越来越远，越来越仿佛要消失不见。马进良靠着柱子踉跄了一下，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终于看着他们说，
　　“你一个人不行，我跟你们一起走。”

　　他们一路进了城，在门口守着兵的三层公馆小楼前，赵通抓着马进良的袖子突然说，
　　“你不要和雨哥哥吵架”
　　马进良低头看了一眼这个跟自己一样刚刚没了娘的小孩，蹲下身子对着他的眼睛答了一句，
　　“好”
　　他们面前的大宅门边，阿嬷挎着包袱走上去，被扛枪的卫兵拦下，阿嬷从包袱里掏出一只镯子对他们说，
　　“这是太太的东西，太太出嫁前赏给我的，后来就送我去了山东雨家，你们拿给太太看，太太一定认得。”
　　扛枪的兵看了她一眼，
　　“你是管家李婶？”
　　又看了一眼雨化田，
　　“他是雨军爷的儿子？”

　　马进良和赵通就这么进了那幢森严吓人的宅门，进了空旷无人的大厅，坐在一处伸手都够不到边的大餐桌旁边，看着一个年轻姑娘给他们端来一盘炒饭和一碗汤。雨化田坐在他们的身边，却从头到尾没有动一下筷子，只是望着二楼楼梯口的方向，直到从那上面走下来个拄着拐杖的老爷，雨化田才嗖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奔过去问，
　　“各位叔伯呢？云姨呢？爸妈他们怎么样了？”
　　那个被下人搀扶的老者深深看了雨化田一眼，坐在两人长的沙发上，开口只艰难地说了一句话，
　　“美军现在开始撤退了……”
　　很久以后，马进良才从书本的记录里找见，原来那一天雨化田那位长辈口中一直说的撤军，指的就是山东国民党第十一绥靖区的驻地。一九四八年底，东北、华北的大片战场，国军作战的形式越来越不利，整个北方仅剩一只十万人的队伍，靠着青岛、长山列岛、和即墨的美国舰队苟延残喘。但是美国海军并没有采纳□□关于接管青岛的提议，并在年初就开始陆续撤离，移驻上海。与此同时，驻守城内的十万军民早已是人心涣散、顾虑重重，他们知道青岛早已孤掌难鸣，一旦美军完全撤走势力，解放军开始进攻，只能是瓮中捉鳖。马进良知道，山东的国民党政府及仅剩的第三十二军五十军十七兵团真正的大规模撤退是在一九四九年的二月，然而早在那之前，在他和雨化田刚刚抵达厦门坐在那幢死气沉沉的大宅邸里的时候，许多的军官和眷属早就乘船离开了这个动乱的中国内陆，去了国民军选定的反攻据点——台湾岛。
　　雨化田的叔伯和云姨都不在这里，这孤独无依的港口城市里只留下眼前这个固执不愿离开故土的老人和雨化田这个山东军区雨军爷的独子。阿嬷擦着眼泪看着小赵通狼吞虎咽地吃东西，马进良坐在桌子前，看着雨化田从老人的手里接过来一个信封。
　　“你父亲最后一封寄过来的，现在已经断了联络，你留下吧，做个念想也好，早些走，别留在这里等死了……”
　　马进良望着雨化田将那封信收进口袋，恭恭敬敬向那长辈鞠了一躬，突然觉得这慨大的河山，居然在一天之内容下了这么多的家国破散，容下了这么多还没来得及和父辈郑重话别的少年，突然之间就无依无靠，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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