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春花秋月事》子楚口牛

29、上香

　　虽然卫之荇临走时的神情，一连数日都挂在卫之若心上，但是半月过去，卫府依旧风平浪静日子照常过了，没什么事情发生，渐渐地，她的心也就淡了。

　　这一日清晨，卫之若用罢了早饭，珊瑚走过来，道：“小姐，杨家派车来接小姐过去玩，说是今天是拜佛的日子，杨夫人去重山寺上香，那边三小姐也跟着去，小姐去不去？”

　　卫之若连忙起来，道：“去，当然去，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她如今是大家闺秀，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出去玩儿，连前院都难得去，唯一出府的机会，就是杨府接她过去玩，因此每次出去跟过节一样。何况今日不仅仅是去杨府玩，还能出去上香，虽然不知道那寺庙在哪里，但是听名字就知道是城外，相当于郊游，这是天大的美事，叫她如何不欢喜？

　　珊瑚见她喜欢，连忙笑着为她换了出门的衣裳，一连声道：“玛瑙，去把小姐的衣服还有一应的东西收拾了，今日小姐不在外头小住，最多过一夜便回来，不要带许多东西。只是山上冷，多带件大衣裳，手炉也预备下。”

　　往日里，都是玛瑙和雪青陪着卫之若出门。玛瑙年纪小，又好热闹，一听到出门，早就飞奔过来了，哪知道今天一连叫了几声，都没见她人影。

　　雪青进来，道：“小姐这是找玛瑙？她一早出门去了，我还想着问她来着，没想到她走得急，竟来不及问一声，看她神色像是着急的样子，许是家里头的事，她舅母身子不好。”

　　珊瑚含嗔道：“她也是，再走得急，难道就不能说一声，这时候才说不在，也是麻烦。”又转头对卫之若道，“玛瑙是家里头的，原先她老娘也是老太太身边一个得脸的管事媳妇。只是她自小娘老子都不在了，跟着舅舅过活。她舅舅是马棚那边的，平时吃酒赌钱，并不成人，但舅妈贤惠，独自养着她和一个女儿，身子一向不好。玛瑙是个没心事的，只有她舅妈的身子放在心上。这一回想必是又犯了病，这才这样着急。”

　　卫之若听说，便道：“既是她家里有事，那也不必非要她回来。回头去包些药材看看她舅妈去。她舅舅果然不成人，也该教训。这一回横竖不在外面长住，一日往返，她既然不在，你和我去便是了。”

　　珊瑚笑道：“我去不得。小姐出去，这院子里没了主心骨，我若再一去，更加翻了天了。小姐安安心心在外头玩，我在家里等着小姐。”

　　雪青听说，笑着走过来道：“既是如此，你陪着小姐去罢，我在家里守着。”珊瑚一怔，雪青已经推着她道：“你放心吧，这院子里数你能干，谁都知道，我冷眼看着，倘若不是你在，哪有这里的光景。只是你也太苦了自己了，往日里守着不出门，什么苦事都自己做了，从不知道找些乐子，今日你就安心陪着小姐出门散心。我虽不如你，管不得长久，但是一时三刻，哪里就能出了岔子呢？”

　　卫之若也知道，这院子里大小的事情都有珊瑚照管，雪青年纪虽大，但是只有一个细心可取，性子还是太绵软，当不得一面，只是就像她说得，这一回不过出去上香，一时三刻，能出什么大事？珊瑚平时确实太操心了，一起去玩玩正好，因此拉着珊瑚的手道：“你别听她的，陪着我出去可是个苦差事，她是自己躲清闲呢。我这里在家还好，一出去就变做个狐狸精，要吃人呢，你怕不怕？”

　　珊瑚被逗得咯咯直笑，过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跟着小姐出门去见识见识，什么是小狐狸。”说着美滋滋的去了，自去收拾。

　　雪青帮着卫之若梳头，戴出去的头面，卫之若有心嘱咐提点她两句，但想她年纪并不小，从小又在宅门里，自然自有分寸，，自己多说，反而不好，于是没说什么，只道：“你替我看着玛瑙，倘若她家里果然有事，你先支应着，要什么就拿去，多费些银钱也没什么。”

　　雪青笑着答应了，给卫之若拢好了头发，道：“小姐好好去好好回来，小心冒了风。”

　　卫之若和珊瑚出了院子，先去跟老祖宗禀告这件事，这才回来到二门，杨家的马车在二门外等着。

　　老祖宗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嘱咐那几句老人家常有的唠叨，叫她一路小心。出了门，卫之若一路出门，走在竹林之中，突然发觉有人影闪动，回头去看，只看见墙边一个丫鬟的背影一闪而过，很快因为拐角，消失不见了。

　　卫之若脚步一停，迟疑了一下，旁边珊瑚已经发觉，道：“小姐，怎么了？”

　　卫之若道：“前面那是去咱们院子的路吧？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却没瞧真着，不知道是哪一个，怎么往咱们那里去？”

　　珊瑚顺着她指点看去，却没看见什么人，笑道：“这路虽然往咱们那边去的，可是也不止是咱们暗香小园，旁边几个院子也到得，另外还有门口那池塘，也有人愿意去看的。就是这些都不是，雪青她们几个也有朋友，时常走动的，也不算什么。”

　　卫之若想了想，道：“说的是，倒是我胡思乱想了。”

　　到了二门，卫之若上了马车。这马车是杨府的，按理说虽然是两家交好，请这边的女孩子过去玩，但是也该乘坐自家的马车才对，不过卫府里头主事的二姨娘在这些琐事上并不通透，卫之若也不会为这种事麻烦她，坐杨府的马车就坐吧，反正失了脸面也不是她自己的。

　　上了马车，却不似往常一样赶赴杨府，而是一路往城外行去，出了城门，在官道旁边，早有两辆马车在等着。卫之若一眼就认出来，正是杨家母女的马车，连忙下来，道：“姨母，我来了。”

　　一边早有小丫头挑开帘子，杨夫人下了马车，那边杨肜也跳了下来，笑嘻嘻的拉着卫之若道：“你可算来了。”

　　卫之若跟杨夫人见了礼，才跟杨肜说笑，杨肜笑道：“娘，我要跟之若坐一辆车。”

　　杨夫人笑道：“你们女孩子喜欢热闹，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也好，只是不可太疯了。这一路要走三四个时辰，你们前面闹得凶了，后面可不好受。”

　　杨肜和卫之若笑着答应。卫之若道：“你上我的车来吧。”

　　杨肜摇头道：“不好，我这边铺了褥子，软和得很，娘说了，这一赶路就要好几个时辰，
　　做你那车，屁股要受罪了。”说着拉着卫之若进了车厢。

　　果然，杨肜的车厢虽然与卫之若的差不多大小，但是铺了厚厚的褥子和毯子，既干净又软和，两人并排坐下，车队辘辘前行。

　　等到行出半刻，杨肜笑眯眯的挤了挤眼，道：“毯子什么的不重要，你猜我这里真正的好东西是什么？”

　　卫之若笑道：“必然是好吃的。”

　　杨肜道：“善哉，生我者爹娘，知我者阿若是也。”从靠垫下面拽出一个食盒，打了开来。刚一开盒子，便是一股扑鼻的甜香，只见食盒里面上下两层，装的五颜六色，满满当当。咸甜点心，糕饼糖果，干果蜜饯，应有尽有。

　　卫之若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善哉，果然是善哉，今日贫僧要大开杀戒了。”说着拈了一颗香药葡萄，塞进嘴里，便觉得一路甜到了心里。

　　杨肜拿了一块佛手酥，一点点啃着，道：“这一路三四个时辰，倘若不吃点什么，哪里顶得下来？”

　　卫之若想起一事，道：“路上要走三四个时辰？那到了寺里，不是要天黑了，住一晚就回来，岂不是太匆忙了？”

　　杨肜道：“哪里是住一晚？娘说了，去重山寺上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修心，非要在寺中静修，斋戒三五日方好。”说着指着点心匣子道：“你知道这点心多重要了吧。寺院里能吃什么，一点滋味都没有。往后三日，这就是咱们打牙祭的东西。你可要省着吃，一口一个是不好的，最好小口小口的咬，若是吃完了，到庙里头只有白菜豆腐吃了。”

　　卫之若暗道：坏了。倒不是白菜豆腐，而是她没想到会出来这么半天，在她想来，出去进香不过就是早上去，晚上回的小事，最多就是在寺院里住一日，没想到竟会连住三日，她可没跟老祖宗说呢。还有自家的院子……自家的院子三日无人，好在还有雪青在，应该也无事吧。

　　想着，卫之若道：“我记得宛城周围也有寺院，不知姨母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上香？”

　　杨肜道：“许是这边的菩萨灵验吧？娘以前就去过那个寺院静修，每年都去一次，一次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不过她总是一个人去，也不带上我。除此之前，其他女眷逢年节上香时，她从不去，家里也没请菩萨佛祖，反而是意云观大开山门时，娘总是抢烧头一炷香。我听姐姐们说起，娘大约是不信佛的。”

　　卫之若越听越奇，道：“既然如此，姨母为何还要大老远前去拜佛？”

　　杨肜道：“可说是呢——或许那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