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如是》风十二夜

8、表白

　　海风卷着浪花吹向岸边的岩石，发出一阵一阵的拍打声，进入深秋后的海边已经不再是人潮涌动，海风夹带着丝丝寒意穿过防护林，吹向路上偶尔经过的行人。
　　左佑趴在护栏上，看远处滚滚而来的海浪，奔腾着扑向岸边，溅起一片水花。
　　左佑双手紧紧交握着，下颚压在拇指上，但是双手依然轻微颤抖。左佑烦躁的站直了身子，松开双手，一会搭在栏杆上，片刻又插进口袋里。
　　左佑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望着前方空荡的马路，偶有车辆呼啸而过，惊喜在看清车子牌照之后又化作失望。
　　左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紧张、害怕和期待，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沉沦了，童雅就是她该中的毒，纵然知道今天过后将会痛不欲生，但是左佑还是想鼓起勇气去说出深藏心底的那份感情。
　　童雅决定结束与左佑之间的联系，她希望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停止，童雅依然记得袁刚解除婚约的时候父母遭受的打击，一夜白头不过如此，她不能如此不孝，令年迈的父母一再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
　　童雅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左佑，白色的长外套有些大，冷风钻进了衣服之中鼓胀起来，左佑却浑然不知，只是盯着远处发呆，凌乱的短发在风中飘散着，仿佛将要飞走，黑色的裤子将左佑的身形显得越发的瘦削纤细，一个月不见，左佑似乎又消瘦了，童雅的心划过一丝心疼。
　　听到车子的声音，左佑回过身，看到了童雅的车慢慢靠近，那颗等待中焦灼的心一下平静下来，然后涌起满满的欢喜，溢出心口，爬满眼角。
　　童雅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左佑，第一次，她清晰地看到了那称之为期待的眼神，那样纯粹，那样浓烈，不掩分毫，足以融化童雅刚刚坚硬起来的心。
　　童雅缓缓地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了车前，左佑却已经飞快地走了童雅的面前，低头凝望着童雅的脸，嘴角的笑渐渐扬起，笑得像一个孩子那样满足。
　　童雅迎上左佑的眼睛，再次在左佑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纯净的瞳仁里自己清晰的轮廓。左佑又消瘦了，也憔悴了，眼中的倦意虽然被笑意掩盖，但是童雅却依然看到了左佑的疲倦。
　　童雅刚想说话，左佑却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温热的气息将童雅包裹住，扎住她的力量不断的加大，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藏进灵魂里。
　　“啊……唔……”明川刚刚从出租车下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大叫一声，宁芳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放开……放开啊。”明川挣扎着掰开了宁芳的手，对方却给了她一个白眼，说道：“别吵，你要是想解救童雅，那就先静观其变。”
　　“都拥抱了还静观其变？”明川压低声音怒道。
　　“拥抱算什么，你小孩啊，后面的多着呢，要关键时刻才出手，一击即中。”宁芳鄙夷地说道，眼睛始终不离拥抱中的俩人。
　　海浪声车啸声淹没了两人的谈话，童雅与左佑根本就不知道不远处还有两个人的存在。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告诉你我有多么想你，想得每一口呼吸都疼，想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想天天看到你，想你能记得我，想见到你的时候这样抱着你，想这样跟你说话。”左佑紧紧的抱着童雅，身体轻轻颤抖，头埋在童雅的脖颈处，声音嘶哑，“我渴望见你陪着你，我知道过了今天你就会讨厌我，就会恨我，就会离开我，但是我真的忍受不下去了，我要告诉你，童雅……我真的好喜欢你，我真的好爱你。”
　　仿佛积攒的勇气消耗殆尽，左佑心里充满了无尽的害怕，只是紧紧的拥抱着童雅，害怕一旦放开将会不再可能去拥有，而余下有限的少许时间将是最后的留恋。
　　“左佑。”童雅轻轻地呼唤着，悬空的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她感受到了左佑的害怕，感受到了她的小心翼翼，听着左佑低声的诉说，心里有种东西渐渐涨满，一如左佑的怀抱，给了她冷风中最热切的温暖。
　　左佑没有说话，反而将童雅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会一直拥有。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脖颈处，灼热般发烫，童雅惊叫道：“左佑，你哭了。”说着想要挣开左佑的怀抱，反而被左佑抱得更紧。
　　“让我多抱你一会，再多一会好吗。”左佑祈求着，将头埋得更深。
　　“左佑，你别这样，告诉怎么了好吗？”童雅挣脱左佑的怀抱，焦急地问道。内心有一股奇怪的冲动叫嚣着，想要冲破胸腔，脱口而出。
　　左佑伸手擦净了泪水，看着童雅，苦涩地说道：“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的对吗，我现在也坦诚了，你会离开我的，我怕你离开我。”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们见过才几次，每次见面之后你都会玩消失，却让我的身边充满了你的信息，留下关于你的痕迹，你就是要这样让我想你，记住你，最后爱上你，左佑，你是个混蛋。”童雅发疯般咆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的理智尽失，只想着把心里掩藏的那些想法发泄干净，来一次彻底的痛快。
　　左佑愣住了，童雅也愣住了，两人彼此对视着，都在思考着那一段话里最真实的含义。
　　童雅想逃离此地，她不敢看左佑的眼神，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明明是来划清界限，却说了这样暧昧不清的话语，质问左佑的态度，却承认了掩藏着的感情。
　　原来说要结束只是欺骗自己的理由，事实终会撕破掩藏跳出来，童雅直到这一刻才明白。
　　左佑呆滞的眼神渐渐涌起巨大的惊喜，脑海之中充斥着一句简单的话，那就是童雅在乎她，在意她，没有喜欢或是爱的表达，但却足以令左佑满心欢喜。
　　“童雅，你也在意我。”左佑看着童雅的脸，颤抖着声音问道，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高兴。
　　“你对我若即若离，用尽心机，左佑，你无耻。”童雅已经被自己的沦陷气疯了，见一次离开一个月的人居然藏进了她的思维里，像一个爱情里的失败者努力找一个宽慰自我的借口。
　　左佑扬起了笑容，开心的模样令童雅又气又急，转身就要离去。
　　“童雅。”左佑一把拉住童雅的手，掰过她的身子面对着自己，敛了笑容，凝视着童雅的眼睛，说：“不要走，我没有想取笑你，我只是太过开心，不能自己。”
　　童雅躲开左佑的目光，挣扎着要离开，但甩开左佑的力量始终不大。
　　“我没有对你若即若离，第一次离开是因为我妈妈病重，她希望天天看到我，当时我又受伤，只好待在医院陪着她。”左佑拉住童雅，着急地解释着，“第二次是因为妈妈要去美国接受手术，非常的危险，父母就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怎么可以不陪在他们身边。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这么凑巧，但就是仓促得我连当面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童雅停止了挣扎，慢慢抬起头，看到了左佑慌乱焦急的眼神，拉着她的手松了又紧，似是害怕弄疼她，却又害怕她会逃离。
　　看着左佑憔悴消瘦的脸庞，童雅的心里涌起阵阵心疼，责怪自己如此不体谅，不明就理地发着脾气。
　　左佑将童雅眼中的心疼看得真切，心里泛起丝丝甜蜜，她不再害怕，也不想去害怕，一个被深藏的念头因为童雅的不拒绝而挣脱压制，在左佑的脑海里坚定起来。
　　“童雅，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左佑看着童雅，将这强烈的渴望大声说出来。
　　“好帅。”宁芳看着左佑，捂着胸口赞道，“明川，我觉得我有点喜欢左佑了。”
　　明川愤愤地斜睨了宁芳一眼：“你还嫌不够乱？”说着就往外走，却被宁芳一把拉住。
　　“你还有心情等下去，再等就是看接吻了。”明川压低声音怒道。
　　“左佑不是这样的人，你耐心点看。”宁芳丝毫不松手，拉着明川躲在树后面。
　　童雅震惊地看着左佑，沉溺在那双深情凝望着她的眼中，看着左佑眼角因这句话而跳跃的激动与笑意，童雅的心竟被感染，开心着，但笑意却被理智掐断，掩藏在强装冷静的表情之下。
　　“我们不可能的，你我别再联系了。”童雅冷着脸说着，心却疼痛着，但是想到父母，童雅咬牙忍了下来。
　　左佑的脸上闪起一丝失望，眼神黯淡了些，笑意消失，静静地看着童雅，两人都沉默着。
　　左佑突然扬起笑容，拉起童雅的手，静静地说：“你没有说不喜欢我，没有说叫我滚这样的话，所以你没有机会逃离我了，我不会放手的。”
　　童雅惊讶于左佑如此细心地看出了她是在躲避说这样的话，连拒绝的话都在逃避用这样的字眼，心里又是苦涩又是欣喜，差点落下泪来。
　　“我不喜欢你，你别再跟我联系了，我们不可能。”童雅咬牙说道，声音嘶哑。
　　左佑一把抱住童雅，宠溺地笑了笑：“说得太晚了，要是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句那我就放手，你来之前我就这样猜想你的反应的，可是你没有，你到现在才说，你也是在意我的，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到达喜欢的程度，但是我不会放手，也不想放手了。”
　　童雅刚想开口，左佑却先于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你在担心，这是一条艰苦的坎坷之路，我不该拉你进来，不该不顾你的感受和处境，但是我真的无法放手，就让我自私一次好吗，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做所有能为你做的事情，只为你做，我想所有的心思都是为你，所有的心意都为你，我想把我能创造的幸福给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给我一次对你好、爱你的机会。”
　　童雅不知该该接受还是拒绝，抬头看着左佑，矛盾着。
　　“给我机会对你好可以吗，爱你、宠你也是一种幸运，就算最后你还是选择离开我也没有关系，曾经可以爱着你我就很满足了。”左佑将下颚顶在童雅的头顶，温柔地说。
　　童雅被左佑的话感动着，潸然泪下，始终不愿点头，却也没有摇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要告诉你所有关于我的事情。”左佑说着拉开童雅，看着她微红的双眼疼惜地伸手擦净残留的泪水，拉着她往身手不远处的蓝色跑车走去，童雅被那左佑那迷人的眼神蛊惑，竟没有反对。
　　待走近了童雅才看清那是一辆兰博基尼魅影，惊讶地看着左佑开门请她坐了进去，片刻才回过神来，问：“那辆车怎么办，停在这里过夜要被开罚单的。”
　　左佑浅笑着伸手：“把钥匙给我。”童雅疑惑地掏出钥匙，递给左佑。
　　左佑拿着钥匙，向远处的树林走去，因为树木较多，而此时天气阴暗，若非仔细分辨，实在难以看清两个闪动的人影。
　　宁芳与明川见左佑越走越近，想逃却又时间不够，被发现已经无可避免，索性走了出来，宁芳看着走近的左佑，展现迷人的浅笑，明川脸色有些冰冷，但还是浅笑了下。
　　“两位姐姐，时候不早也该吃饭了，童雅姐说把车借给你们。”说着将车钥匙递给了宁芳。左佑自小就接受武术训练，高度机警的她早就发现了躲在远处偷看的两人。
　　宁芳与明川俱是一惊，转念一想才明白是左佑怕她们尴尬，才说是童雅的意思。宁芳浅笑接过钥匙，既然童雅坐了左佑的车，也就不拒绝。
　　“你要带童雅去哪里？”明川对童雅始终担忧，而且距离太远，二人的谈话她们听到的实在不多，尽管童雅上了左佑的车子，明川还是不相信童雅是出于自愿。
　　左佑浅笑着眯了眯眼，憔悴的脸上因这一笑展现出颓废的魅惑，不同于以往的温润谦逊，反倒有丝蓬勃而出的张狂，缓缓开口：“让她更了解我，我想跟童雅姐过一辈子。”
　　说完不管两人惊讶的表情，转身回了车子，发动引擎，跑车一溜烟消失于两人视线之中。
　　宁芳愣了愣，赞叹道：“太酷了，要是以前就发现，我会先抢走左佑的。”
　　明川收回看向两人离去的目光，神情愈发担忧：“你就不怕她一直在童雅面前扮好，欺骗童雅？”
　　宁芳摇着钥匙，不以为意：“明川，好歹你也是个有名的旅游家，识人无数，左佑对童雅是不是真心瞒得过你的双眼？”
　　明川脸色微变，迅速恢复常态：“我不管什么真心的，我只知道她们不适合。”
　　宁芳看着明川的眼，静静地问：“你阻止她们的理由是什么？就因为是同性恋？你有没有想过童雅被袁刚伤害成什么样了，她愿意去爱就已经很难得了，何必要求她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知道她被袁刚伤得多深，但是她不能不顾伯父伯母，在经历袁刚退婚之后还要经历女儿爱上了一个女人，童雅不能这么自私，这样也不会有幸福。”明川反驳道。
　　“自私？伯父伯母身为大学教授，可能比你还要早知道同性恋这回事，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不会接受童雅爱上了一个女人。”宁芳神色严肃，说道，“什么是幸福？你觉得她跟袁刚在一起就幸福吗？袁刚家境是不错，但是却太过自我为中心，对童雅的关心都不及你我，但是左佑在这个月每天都给童雅发无数条问候和关心的信息，关注这边的新闻和天气，提醒童雅注意保暖、注意安全，你这个月没有去过童雅的家吧，你不知道她的家里放置了多少左佑送过来的礼物，不昂贵却精致，都是童雅喜欢的东西，就是这个认识童雅不过一两个月的女人细心的了解了童雅的所有喜好，给她关心，让她这么快就走出了失恋的痛苦开心起来，为什么你认为这样的人不能给童雅幸福。开心地在一起才是幸福，不是符合世俗才是幸福！”
　　明川何从见到宁芳如此严肃认真的表情，被宁芳的气势压得无法反驳，愣了片刻才吼道：“送我回家，懒得跟你辩论，快点。”说着愤愤地往车子走去。
　　宁芳对着明川的背影挑了挑眉，切了一声：“哼，你这叫理屈词穷然后恼羞成怒，唉，慢点，我走不快。”嘴上说着，脚下的步子却不曾慢下，快速跟上了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