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如是》风十二夜

29、同命相连

　　方淼的电话像一道道催命符，召唤着左佑尽快回左家老宅。童雅方才与左佑一翻表明心迹，彼此都信任着对方，自是不怕方淼能弄出什么事来，挥了挥手，叫左佑赶紧回去，别让电话一直吵闹着。
　　大方极了，那一刻，童雅说不出的舒坦，像个胜券在握的女王，睥睨着那些觊觎着想对左佑动歪心思的人。
　　左佑含笑着拥抱童雅，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了。
　　顾晨盯着左佑的背影，若有所思，想了想，这才说道：“感觉你们的拥抱挺自然的”
　　童雅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色，鄙夷地看了顾晨一眼。
　　她忽然对顾晨这般不打招呼就突然杀进来的客人很不满，就像在洗澡的时候被人忽然拉开了浴室里的门，就算能够眼疾手快地包裹上浴巾，但那种没有穿衣的不踏实感任你如何坦然也会浑身不自在。
　　偏偏对方还混不考虑是否已让别人的尴尬，口无遮拦畅所欲言。
　　“难道我该娇柔羞怯浑身不自在？”童雅挑眉反问。
　　顾晨耸了耸肩：“我以为有我在，你该那样的，看来我自作多情了，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童雅噎住了，她无力去回答。
　　顾晨面色无辜，从童雅面前缓缓飘过，然后拎起自己的背包，换好鞋子，做好出门的准备。
　　童雅叹口气，万分沮丧地摇了摇头，也换好鞋子拿起包包，这才出了门。
　　卖场里相较于昨天的热闹有过之而无不及，人流涌动，每家商铺里都挤满了选购物品的顾客，尤其以一楼的鞋店里人最多，人声鼎沸，显得有些吵闹。
　　童雅领着顾晨上了四楼的皮具专卖场，众多品牌的箱包聚集在这一楼层，相对于楼下的热闹，这里的顾客因为少很多，显得非常安静。
　　两人一路慢腾腾走过去，时不时就进到店子里去细瞧一翻，但却没有什么款型的箱子是顾晨喜欢的，不是大小不合适，就是颜色不喜欢，十几家店铺一路选下来，却没有挑到想要的。
　　童雅以为顾晨是担心会花太多钱，几番暗示，顾晨似是置若罔闻，最后童雅只好明言不要考虑价格，选到合适的就行。
　　顾晨回了句压根就没打算省钱，再次把童雅给噎着了。
　　“你别挑三拣四的行不，赶紧给我选个，不然就回去。”童雅的耐性都快被磨光了，仅仅为了买个箱子，整层卖场里的商铺都给逛了个遍，依旧没有看上眼的。
　　顾晨挑眉笑了起来，啧啧几声，说道：“言而无信。还是说半日不见君，如隔三秋，想念得紧呢。”
　　童雅闻言眉头都跳将起来，怒视着顾晨那一脸的笑意，只想过去将她那张嘴给撕了。
　　童雅抬脚往顾晨的膝盖后踹过去，怒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有心思想乱七八糟的，就没想着赶紧买完东西。”
　　顾晨眼疾腿快，早跳开了去，嘻笑道：“瞧瞧，瞧瞧，恼羞成怒了是吧，我闭嘴行不，马上就挑东西去。”
　　顾晨面对着童雅，一边笑说着一边往后退，两人基本上已经在整层楼里转了一圈，都没碰到几个顾客，因此顾晨认为身后并无行人，安全得紧。
　　童雅看着顾晨一步步后退，刚想开口叫她好好看路，话到嘴边，眼睛却发现了她身后的情况，脸色微变。
　　顾晨见童雅变色，手急切地挥舞着，刚刚发出一个单音节的“注”，脚下的触感变得完全不一样起来，背后突然出现的阻力将她往反方向推了过去，随之而来的闷哼声也响了起来。
　　顾晨瞬间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且踩到了对方的脚上，那声闷哼显现了对方有多痛苦。急忙转过身来。
　　两个女人都在顾晨的面前蹲了下来，一个是因为疼痛，另一个像是在查看她的伤势，并安慰着她。
　　看背影两个女人年龄相差不大，一个留着头发乌黑顺滑，一个烫成了大波浪卷，如同海藻般铺散在后背上，迷人极了。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你没事吧？”顾晨此时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嬉皮笑脸，脸上挂着浓浓的歉意。
　　两个女人都没有及时搭理顾晨，直发的女人似乎是因为受伤的人在忍耐那一阵钻心的痛楚缓和过去，而卷发的则在一旁安抚着她。
　　童雅也走了过去，狠狠地瞪了顾晨一眼，神色紧张地等待对方好起来。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你没事吧，小姐？”顾晨语气紧张地道着歉。
　　直发的女子深深吸了口气，一直低着的头这才缓缓抬了起来，面色平淡地看着顾晨，看不出怒意，也看不出痛楚。
　　女子尽管神色寡淡，但依旧秀丽绝伦，本就白皙的脸色因着刚才的痛楚已经微微显出一丝红晕来，恰如一抹嫣红点缀在白莲的花瓣之上，清雅中泛出几许柔媚，眉若远黛，眼似星辰，鼻梁精致挺立，樱唇小巧红晕，着实靓丽极了。
　　卷发的女子也随着她站立起来，童雅看到她的面容时忍不住惊叹了一声：“林小姐！”
　　林芸浅笑着点了头，说道：“你好，童小姐。”
　　顾晨却在看到直发的女子时脸色变化极快，惊讶，羞愧，慌乱，最后乃至惊恐，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童雅见顾晨不但当着对方的面没有道歉，反而有想要逃走的意图，一把抓住她手腕，瞪着顾晨说道：“干嘛呢，赶紧向人家道歉，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呢？”
　　顾晨手腕被童雅抓住，想要逃跑的意图就这么被童雅毫无掩盖的揭发出来，一股怨气从心底涌起，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哀怨的看着童雅，期盼着童雅能看出她此时的胆怯来。
　　顾晨手腕往回缩，略略挣扎着，童雅的身体侧挡住了身后直发女子的目光，所以她想要挣脱童雅束缚的意图并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只可惜童雅对顾晨眼里的乞求孰若无睹，手上用力，扯了扯顾晨，然后瞪了她一眼，眸子里似乎在说，再动你就试试看。
　　顾晨脸上挂着莫大的委屈，眼神飘向童雅后面的女子，咬了咬嘴唇，顿了半晌，才喏喏地说了声对不起，声音很轻，连童雅也只能听得到个模糊。
　　童雅捏了捏顾晨手腕：“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道个歉要你命了么，大点声。”
　　林芸看出了顾晨的不情愿，且自家妹子也没什么大碍，便忙劝慰道：“童小姐别责怪她，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年轻人嘛，都比我们随意些，不介意那些虚礼，况且她也道歉了，也就没事了，对吧，小曦？”
　　林晓曦脸上的神情这才有了些变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带了点讥讽的意味。
　　“当然没什么事，你说是吧，我的好室友。”直发女子轻轻说道，音调空灵，嗓音好极了，只是那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意。
　　顾晨抬头看了眼直发女子，似乎很是害怕与她对视，只眼光一个碰触，便又撇开了去。
　　“这么巧，你也来逛街。”顾晨勉强挤出几许笑容来，问道。
　　林晓曦点了点头，向顾晨介绍着身边的女子：“林芸，我堂姐。表姐，她叫顾晨，是我室友。”
　　顾晨也将童雅介绍给了对方认识。童雅与林芸已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没有想到两人自家的妹子竟然是室友，然后在这样戏剧性的场合下相识起来。
　　在商场里遇上，又是相熟的人，便结伴聊了一会，只是顾晨仿佛有心事缠绕，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连看东西的热情都减弱了很多。
　　不多时已是午饭时间，林芸邀请童雅与顾晨一道吃午饭，童雅本想拒绝，但耐不住林家姐妹的热情相邀，只好应了下来，一行四人去吃了顿日本料理。
　　童雅偏爱中餐，且有左佑这个厨艺一流的人养着，胃口早就刁钻极了，因此对日本料理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趣来，尤其是那些寿司实在是难吃极了，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强迫自己吃了些许，做做样子。
　　林晓曦一直在照顾着顾晨，十足的好室友派头，一会问她喜欢吃这个吗，一会又给她点那个，可能是室友的缘故，林晓曦对顾晨的喜好还算比较了解，点的都是顾晨中意的食物，倒没有叫顾晨饿着。
　　但顾晨虽然面上挂着笑意，童雅却早就看出了顾晨对她的这位室友非常的，顾忌，甚至有一些，躲避的意味。
　　这种表现，令童雅很费解，林晓曦对顾晨，可是一点嫌隙都没有，倒是热情周到，表现得体，哪里像她表妹那般，一张脸上早就把心里的情绪写得一清二楚。
　　“想不到今天能够碰到童小姐，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呢。”林芸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分寸拿捏的非常到位，不显得做作，也不显得过分讨好。
　　童雅瞧了眼顾晨和林晓曦，浅笑着说道：“嗯，确实很意外。”
　　“年底快到了，晓曦这丫头非要吵着来买些特产回去，结果吃的没买到，只知道逛商场买衣服，着实气人。”林芸说着瞧了眼林晓曦，嘴上责怪着，但眼眸里全是宠溺。
　　林晓曦一听有人编排她，立刻不乐意了，放下筷子，辩解道：“哪有，我这不是没买到好吃的东西才来商场的么，买帽子送给爷爷，买挎包送给婶婶，你儿子没有钱包，我这个小姨不是记挂着他，要给她买么，我可是一件东西都没有买，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自我享受了，我真是冤枉极了。”
　　童雅与林芸同时哧哧地笑了起来，林芸边笑边说：“嗯，是我冤枉你了，现在的丫头，真是说不得了，你说她一句，她回你一箩筐。”
　　林晓曦娇哼一声，瞧了眼顾晨，说道：“姓顾的你讲句公道话，我是个自我享受的人么？”
　　顾晨本来安安静静地吃饭，忽然被人点到，且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了她，一时有些无措起来，顿了顿才开口：“你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人。”
　　林晓曦得意的瞧了眼林芸，笑得很是开怀。
　　林芸摇了摇头，但笑不语，童雅虽对顾晨的反常表现有些疑惑，但林芸一直在同她聊天，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林芸是个很优雅的女人，三十出头的样子，比童雅要大上几岁，初次见面的时候仅仅相处了几分钟，且又没有机会说上一两句话，童雅对她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是因着相隔不过一天的缘故，这才能够在第二日见面的时候认出来。
　　但聊天却是个增进了解的好途径，一顿饭下来，童雅这才知道林芸已是本市一家上市公司的技术总监，该公司规模比之凌家的更甚数倍，能够坐上技术总监的职位，可见其能力自是超群，言谈之间透着一股成熟女性的知性与睿智，干练中透着一股子优雅，令与之谈话的人都觉得轻松愉悦。
　　童雅这才意识到，昨日方淼表示与林芸谈话非常愉悦并非客套话，这个女人的确会让人有种舒适的感觉，
　　吃完饭将近一点，童雅与顾晨继续买东西，而林家姐妹因着东西已经买齐，便先回家去了。
　　顾晨和童雅回到卖箱包的楼层，随手挑了个箱子就说选定了，可以付款买单。
　　童雅盯着那个箱子，说：“上午的时候你还说这个箱子设计奇丑无比，完全不符合你的审美观。”
　　顾晨脸色微变，细细瞧了瞧那箱子，这才想起来上午确实看过这一款，但仍强装镇定：“上午那是没仔细瞧，现在瞧仔细了，就选这款。”
　　童雅站着不动，目光寡淡地盯着顾晨。
　　顾晨被童雅瞧得浑身不自在，眼光越过童雅的耳边，看到了她身后的一款紫色的拉杆箱，立马跑过去，拎了过来，说：“算了，我选这款，不用发表任何意见，快点付款去。”
　　童雅看出了顾晨的烦躁，以她对顾晨的了解，知道这姑娘心情很不好，童雅非常地想逗逗她，觑了眼顾晨，脸色平静的说道：“听说喜欢紫色的人，都挺闷骚的。”说完不等顾晨反应，轻快的拉着箱子找服务员开票买单。
　　顾晨被凉在原地，满脸的郁闷。
　　结账后将买的其他一些小东西扔进拉杆箱里，顾晨就这么拉着箱子，准备回去了。
　　“喂，怎么说我也花了些银子给你买了礼物的，你还这般苦大仇深的，感情我还惹你了。”童雅瞧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顾晨，看着她那无精打采的模样，为自己大喊不值。
　　顾晨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只是我有点烦。”
　　童雅一把拉住顾晨，问：“你烦什么，才多大点，比起我和左佑的事，你觉得还有必要烦恼么，我都没有给你摆脸色的，你就别让我不痛快行不。”
　　顾晨抬眼看了眼童雅，犹豫了片刻，这才问道：“姐，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不，是爱左佑的。”
　　童雅忽然愣住了，沉默了片刻，说：“这种感觉怎么说得清，你谈过恋爱就会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姑娘，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不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童雅紧紧地盯着顾晨，眼里闪过一些犹疑，还有一点点的惊讶。
　　“我……我就随便问问。”
　　“不对，你没跟我说实话，如果你只是想了解，昨晚的时候你就可以问的，现在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还是在遇到你室友之后异常反常的情况下，难道？”
　　“你别瞎说，我跟她什么都没有。”顾晨急切地说道，语调都走样了，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童雅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晨，眸子里掩着惊异，欲言又止。其实童雅很想告诉顾晨她的猜测是顾晨同林晓曦是情敌，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已，仅此而已。
　　但顾晨的反应实在是太叫她震惊了。
　　顾晨被童雅瞧得有些心虚，而童雅又只是看着她，不开口，让她有种被人逼进了墙角无处可躲的感觉。
　　“你……”童雅拉着顾晨，去了商场的角落里，这里离那些售货员较远，说话不会被人听到。
　　顾晨被童雅探究的目光瞧得浑身发麻，只好开口：“好吧，我说，我都告诉你，林晓曦是我的室友，我昨天晚上是从宿舍里跑出来的，根本就不是被学校赶出来的。”
　　童雅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打断顾晨，她只想等着顾晨自己把所有的都说出来。
　　“她，她昨晚，吻了我，我从宿舍跑出来的。”顾晨的声音低低的，说完后咬着嘴唇，眼里满是迷惑。
　　童雅震惊极了，盯着顾晨看了许久，似是在回忆着她方才说得话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她害怕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神思恍惚，以至于听错了。
　　“你说，你室友吻了你，然后，你落荒而逃？”童雅慢慢重复着，一个字一个字，咬得非常清楚。
　　顾晨瞥了童雅一眼：“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需要你重复一边么？”
　　童雅突然很想笑，她这位胆大包天的妹妹竟然被人强吻，然后落荒而逃。
　　但看顾晨那般受挫的模样，童雅终是强忍住了，想了想，说：“所以你才会问我，什么样的感觉表示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嗯，也是，看你室友对你挺关心的，而且，也挺了解你的喜好。”
　　“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好吧，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姐吗？”顾晨没好气的瞪了瞪童雅。
　　童雅摆了摆手，表示不再玩笑她，说道：“行，行，我不说了。你居然也是被人强吻的，看来你那个室友对你挺有意思的嘛。”
　　顾晨对童雅的反应非常的恼火，她这表姐完全就没有一点点做长姐的样子，见到自己妹妹被女人纠缠上，马上就要进入同性恋的行列，她竟然不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担忧与反对，反而兴奋极了，敢问世上可有这般的姐姐？
　　难道说是因为顾晨此时的境遇让童雅找到了共同的战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把她也拉进去，好一起并肩作战与长辈对抗？
　　有这样的姐，顾晨为自己略感悲哀，心里都快涌起悲凉之感。
　　顾晨瞧着童雅眼里暗藏的笑意，很是后悔，怎么就一时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也被强吻了又怎么样，就算也被强吻了，等等，一个瞬间划过的念头在脑海里残留下来一些讯息，让顾晨恍然间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说，我也被强吻？”顾晨觑了眼童雅，那个也字咬得很重，“这么说，你也被强吻过？谁？左佑吗？”
　　童雅忍着的笑意凝固在脸上，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拿手捂住嘴唇，咳了一声，训斥道：“瞎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也的了，你幻听地够严重的了。好了，不谈什么吻之类的事，你室友估计也就是对你有点好感的，你别看着新奇就给我乱来，爱情不是儿戏，玩不得的。”
　　“我哪里有玩了，我就只是问问而已，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被谁强吻了？左佑吗？”顾晨对那个问题依旧不依不饶，就想看看童雅如何窘迫。
　　“住口，没有的事。回家去。”童雅摆出作为长姐的威严来，怒道。
　　顾晨翘着童雅的背影，耸了耸肩，嘀咕道：“哼，你现在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你还敢笑话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