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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窈窕淑女(上) ...

  •   世事本也是变化莫测的,令娜仁托娅和布木布泰想不到的是:济尔哈朗居然态度突转,不仅送回了前日宫里送去的画像而且拒绝了这门联姻全然不顾大贝勒福晋的面子。
      此事在宫里一传倒是起了不少的议论,有人说科尔沁格格那么副好模样温柔人贝勒爷还有什么看不上的呢想必是嫌她嫁过人的不配做正室,又有的说是镶蓝旗贝勒有情还惦记着他的原配福晋也是可能的,这些年来镶蓝旗的正福晋位不也一直空着吗。
      最不讨好的还是娜仁托娅,不仅因为此事口风不紧被哲哲训了几句,又得再安抚巴雅尔,人家虽没帮上忙也是尽了力,不曾想济尔哈朗闹了这了一出谁脸上都没光。

      初十五日正午时分,东宫门突然排了好几辆宫车、采亭,吴克善也亲自在那儿侯着,不过宫里头每日进进出出的车不计其数,因此也还不至于太打眼。
      这些宫车不是作别用,却是来接海兰珠出宫的。接的赶的急,走得也急,后苑宫房里忙作一团,只简单地拾掇了贴身用品并顾不上别的,吴克善托人带了话进来说就连大福晋赏的物品也不必带走。
      西沁年纪虽不大但已觉出沉稳干练,正忙着指挥嬷嬷丫头们识辨哪些是该拿走的哪些是宫里头的该摆好的,又把不及拿走的都堆放到后屋的杂务房。海兰珠心里也奇怪的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即使是要回科尔沁也没有赶这么急的道理,甚至不得去哲哲和布木布泰辞别。她揉着那条淡蓝的丝帕,细细环顾着屋子,半余月来这儿的一景一物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哎……”只听她轻叹一声,又扶转过身来,一眼望去园内的梅还是开得正好呢!繁盛如故,清香如故。“只是我就该走了,可见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西沁从后走来,掺起海兰珠:“格格,都收拾好了,走吧,贝勒爷还在宫门等着。”
      海兰珠轻盈地抬脚迈过门槛,复又停住了,再好好地瞧了一眼:“该记在心中的,都已经记住了!”
      一行人正行至后苑门,却听得天空中划过“呱”“呱”的脆响,回头一看原是一只大乌鸦在宫檐上旋绕。跟着的嬷嬷们都嘀咕着:“这个时节怎么有乌鸦?真真是一件奇怪事,再没见过的。”
      西沁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朝着海兰珠笑道:“乌鸦可是神鸟,它都来送行,看来咱们格格这一遭的福气必定是少不了的。”

      ***************

      出了宫去就径直往科尔沁住的驿馆去,吴克善特派腾了一排的上房出来专供海兰珠等住。屋中间醒目地摆着方拱盖的木箱,顶上敞着内里盛放衣赏、手饰、金银茶器、银盆、各色绵绸。
      “这衣赏真漂亮!”西沁凑近了瞧,只见最上是一套红色的捏折女朝衣,还压着、金嵌花嵌珍珠坠佩。“格格,贝勒爷想得真周到。不会是……是给格格出阁准备的衣裳吧?”
      海兰珠嘴角掠过一丝苦涩的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累了,很想歇一下,你先出去吧,让我自己呆一会。”

      “海兰珠。”一粗犷的男声传来,吴克善已经站在房门口,他的身子倒结实健壮,浓黑的眉毛,眼下微微松垂,笑起来的时候额上的皱纹显得就更深了。岁月的磨痕已经明显地在他的外貌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海兰珠发现自己还是头一次这般仔细地打量着哥哥,说不明的酸楚感滴滴涌上心头:“哥……”她挽住他的袖口,已带了几分哭腔,她再次深刻地感觉到这些年来活得累的其实并不只她一人。
      吴克善和蔼地拍了拍她的手,拉她坐在身旁:“最近身子如何?那日在宴上见着你脸色还是苍白地令人心疼。海兰珠啊,听哥哥的,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博尔济吉特氏可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即便是咱们家的女孩也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

      “恩。”海兰珠坚定地点着头,如纠结着周身的力气一般。她又直了直身子,强打起精神来故作欢颜:“前段日子让哥哥忧心了。最近倒是很好的,姑姑谴人送了好些平日未曾用过的食物,您看我都胖了一圈。哥哥,这一回我在宫中见到玉儿真的感触很多,她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小女孩了,承着恩荣却又懂得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她活得也有不少苦处却惊人的坚强,我想我还是做姐姐的,自然也应该为科尔沁担上一份责任。”

      吴克善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发出一声长叹,他发现要自己竟然无法坦荡地迎视海兰珠的目光,那一双至今仍纯洁透澈如初的双眸令他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罪恶的。他唯有将目光移至他处,狠狠地咬咬牙开了口:“海兰珠,哥哥不得不告诉你……”又是一声沉重的喘气声:“明天,也就是十六日,你就要嫁到宫里做皇上的侧福晋。”
      “什么?”海兰珠身子一晃如闻雷掣怔怔地望着他,惊疑着不敢相信:“他,真的……”
      西沁见海兰珠怔得喘不过气来,赶紧撂下茗碗跑过来给她顺着气。西沁并不知道这当中的来龙去脉也是吓得泪珠直在眼里打转:“贝勒爷,您不是吓格格的吧?不是都说好了是到镶蓝旗的贝勒府上吗?大福晋怎么说改主意就改了呢。”
      吴克善不忍地别过头,叹道:“是皇上亲自提的这门亲事,大福晋哪敢驳,更别说是哪个贝勒了。”
      海兰珠猛地跪下身去,正色严辞地:“哥哥,海兰珠什么都答应您,就这一件事还请哥哥依我一次。”
      西沁也随主子跪着,乞求道:“贝勒爷,宫里那样你争我斗的地方怎么适合格格呢?您是最疼她的,不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呐!”
      “满口胡言!”吴克善喝断西沁,脸色突变两臂发抖:“圣旨不可违,再说这可是天恩浩荡的大喜事,什么火坑?我看你这丫头活腻了!”
      海兰珠把已经浑身颤抖的西沁护在身后:“哥哥,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玉儿和姑姑都在宫中,凭着她们的地位……”
      “别再说了。”吴克善蓦地摆了摆手,眼中流露出不解和失望:“十年前那个为了科尔沁而义无反顾的海兰珠格格哪里去了?”

      ******************

      十六日,宫中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自翔凤楼到正宫,均布置着异常美丽的旗幡,各种名贵的帏幕像缨络似的从天井四周垂下。而举办宴席的正宫裱上了彩绸,殿外齐檐装饰着扎彩宫灯。
      封侧福晋也不至太隆重,只排了迎礼和摆宴。这深些的缘由一是时间太紧,从送聘到入宫也只两三天,想要怎么铺排也没法子,二来宫中也向来没有过于奢华之气,再因是哲哲主办自然也更谨慎些。
      准备了纳彩礼马六十匹、羊九十九只、缎百匹、布二百匹、豹皮六十张……
      又赐长兄吴克善酒宴八十席,礼奶酒、烧黄酒各八十瓶。八旗贝勒均列席。

      皇太极下朝之后换着黄袍吉服罩石青外褂,等待午时彩轿入宫后在正宫之中主持赐宴大典。
      以哲哲的身分本应在正宫与皇太极同坐而候,只因她这会儿高兴地哪里还坐得住,又身兼姑母之份,索性越了规矩和布木布泰至翔凤楼口迎接。皇太极今日尤为神清气爽心情大悦,自然也是没什么不应允的。
      娜仁托娅主责后宫礼节事宜,也便带了人到东西宫门迎接贝勒府里的福晋们。虽说侧福晋入宫不是什么大礼,贝勒们和福晋们也不是非得参加不可,不过皇上赐宴倒是没人有那个胆子无故推辞。

      娜仁托娅领乌拉纳喇氏、钮祜禄氏、颜扎氏等站在东宫门,她面色极不自然,心里憋着口闷气不得抒解,笑得又扭曲,沉着脸又怕落人话柄说她没个度量。在她看来这出好戏只怪自己当时太轻信也太低估了布木布泰和哲哲,如今虽是悔恨但为时已晚。
      乌拉纳喇氏是唯恐事不多的,见着这光景也还上前煽动着:“福晋,我真替您不值啊,瞧着刚有了身子又被她们闹了这一出。您啊,就是太没个心眼了。”
      娜仁托娅睨了她一眼,脸色开始发青只忍着并不发作。

      颜扎氏也凑上去,冷笑一声道:“可不是,听说那个科尔沁的格格私底下还见了咱们皇上两三次呢,谁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妖术,亏得福晋您还帮着她说亲呢。看她那梨花带雨的娇柔样,哪里知道是这种人,真是知人知面不只心!”

      “什么咱们皇上?”娜仁托娅怒瞪了她一眼,声调也抬高了不似平日的客气。
      钮祜禄氏是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的女儿也是皇太极的第一位福晋。她素日是个省事求和的,便上来劝道:“福晋别生气。不过也是个侧福晋吧,想当初您来的时候那个排场不知比现在强到哪里去了,又何必在意呢!”
      乌拉纳喇氏仍低声嘀咕着:“这话是不错,不过既是侧福晋为什么还让她从正门入?既是侧福晋为何不教和我们住一块,还让她住后苑?这倒是开了个先例了。”
      娜仁托娅从牙逢里挤出一句:“吃一堑长一智,这个教训我记住了,且看着吧,我就不信她们日后没有丝毫疏漏的。”
      说毕,立马换了一副笑颜,对乌拉纳喇氏道:“别在这杵着了,看,你的好儿媳剌拉来了,还不去接着。”

      ****************

      宫车行至大门,则海兰珠需下轿,由太监执提炉前导,隔扇步行至翔凤楼阶下,再由兄长吴克善背着穿过翔凤楼,复换成彩轿送到后苑住处。
      刚至大门,吴克善利索地翻身下马,走到跟在后面的宫车前,恭身道:“恭请福晋下车。”
      宫车里却迟迟不见有动静,他又只得再高声些:“恭请福晋下车。”
      片刻,他觉着事有跷蹊,缓缓地撩开帘子,却被眼前所见怔住了:“怎么……怎么是你,格格呢?”
      西沁早吓得缩成一团,只更往后靠了靠,结结巴巴地:“格格,还在驿馆里。她……她叫奴婢带着这个,皇上会……会放过我们的。”
      吴克善赶紧抓过她递上的荷包,扯开一看,原是一缕青丝。他跺着脚低吼道:“傻妹妹,你真是想得太简单了。触犯龙威戏弄圣上,哪一条都是不可恕之罪啊!”

      哲哲和布木布泰带着巴特玛、伊尔根觉罗氏等正在翔凤楼高台上,早就远远得见着宫车入了大门却不见有任何动静。正想着却见吴克善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福身道:“大福晋,请借一步说话。”
      哲哲和布木布泰随他走到一旁,哲哲见他面色不祥赶紧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克善把从昨儿起的前因后果俱述一遍,请示道:“这可怎么是好?是由了她还是?”
      哲哲眉头紧锁,坚决地摇摇头:“怎么可能由了她。且不说是我盼了多时才盼到的这一刻,单是违抗圣旨只怕谁都救不了她!还有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就忘了应承皇上收下彩礼的可是你。”
      二人正商议着,也没个法子,布木布泰却只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哲哲想来想去,面带愠色地看了看布木布泰:“别只站着了,你怎么想的,倒也说来听听。”
      布木布泰仍是不紧不满有条不紊地分析给他二人听:“依我愚见如今之计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应该马上去稳住东宫福晋那边,千万不可让她得了消息,否则皇上那里就瞒不住了。”
      “是,是。”哲哲满口应着,又忙嘱咐她:“那这件事也只能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布木布泰安抚她道:“玉儿这就去,还请姑姑放心吧!”

      哲哲又转身对吴克善道:“你快回驿馆,勿必把海兰珠给带了来。”
      吴克善面有难色:“若是妹妹不肯呢?”
      哲哲叹气推着催他走:“事到如今,肯也得来,不肯也得来,哪里还由得了她。”
      “大福晋请稍等。”说话间巴特玛已到了跟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福晋,可是格格不前肯来?”
      哲哲慌慌地瞅了站在远处的伊尔根觉罗氏等人一眼,压低声怒叱:“你在胡说什么?”
      巴特玛满脸诚挚地:“大福晋放心,她们并不知道。我之所以猜到是前些日和格格闲聊早揣摸着格格会有此意。大福晋若是信得过我巴特玛就让我去劝格格。”
      哲哲无奈地闭了闭眼:“如今信与不信又能如何呢?”复执起她手道:“一切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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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窈窕淑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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