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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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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那张令我恍惚的脸庞,问白青:“可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像某个人?”
白青一愣,笑道:“当然了,别人都说我甚肖我娘亲。”
是了,女儿自然是像母亲的。
女儿像母亲。
我晃过神来,问道:“你娘亲名唤善柔?”
白青:“正是,你可认识我娘亲?”
何止是认识!
我被父神带走时,天地间已无母神。连幺女女娲也已经万岁,长成娉婷少女了。父神隐退天地之间,制定五行之常,并不时常现面,连女娲都不容易与之相见。此时,父神归来,且带回一位女童,座下神袛皆来相见。父神不过交代了几句,便又离开了。女娲司掌繁育,又为幺女,此刻忽的多出个妹妹来,便将我搂在怀中。因而,我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张面孔便是女娲的。
而此时,和我一样同为女童的便是善柔了。
二哥是为司掌药理的神袛。那时母神在青丘之处种下许多仙草神卉,此处精气灵元甚是浓郁,二哥便在此处凝成精魄,乃是十尾白狐。母神发现后便将他留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此时,母神、父神并未结合。若论起来,二哥比帝俊还要长上近万岁。但因帝俊身份尊崇,天下便尊他为长,二哥却轮到后面。
二哥由母神抚养长大,对母神感情深厚。母神陨灭后,其所创生灵,无灵源所依,逐渐凋零。二哥甚是忧虑,极力寻求解决方法。二哥擅长医术,女娲司掌繁育,于是二神便想出一个法子,进行实验。而实验的结果便是善柔。
二哥白止斩断了一条尾巴,以此为媒,借以九姐女娲的血液与灵力,后又汲取天地间的灵气,便化成了一名女婴,取名善柔。二哥时时将她带在身边,亲躬其事,抚养至近,已近三千岁,已长成同我般大小的女童。
因善柔得了女娲的血液长大,所以模样与女娲相仿。
这是一桩秘辛,知之者甚少。
我的孩提时代便是与善柔一起度过的,若要论起来,白青应唤我一声“姨娘”。
我甚是好奇是谁娶了善柔。
白青:“我父亲乃是青丘之国的白止帝君。”
果然是二哥。若要论起来,白青又应唤我一声“姑姑”。
我:“既是故人之子,来到我的地界,自然要回舍下一坐,喝杯薄茶再走。”白青表示同意,因为她不识路,身体尚虚,便打算携她驾云而行。这家终是没回成,因为境内又有灵力波动。又有傻子来光临寒舍了。
我携白青驾云赶到时,盔甲鲜亮的天兵们已经列兵在流沙境外了。为首的两位神将,一朱红,一银白,气息甚是熟悉。待我立在空中看清他们模样时,他俩已单膝跪地,拱手敬礼。
“朱雀见过尊上。”
“天君座下旱将肥遗拜见女妭娘娘。”
一位行的是家礼,一位行的是朝礼。望着二人,心中颇为感慨。无奈还得端着神袛的架子,语气淡淡:“起来吧。”两位恭敬立在下方。
“近万年来不见,你家主子可好?”
肥遗:“尊主七千年前已经下诏将帝位传于皇长子——当今天君。自退位后,尊主便效仿父神,隐退天地间,不问凡尘琐事。”
我:“哦,我还以为他神形陨灭了呢。”言罢,一时间剑拔弩张,我轻嗤一声:“现任的天君委实不懂礼了些,派这些个虾兵蟹将来打扰我清修,便是对长辈的孝敬法么?”
肥遗:“娘娘息怒,因凤九神君,白青公主误入流沙,天君万不得已才派末将与朱雀前来相救,并不是故意扰娘娘清修。还望娘娘恕罪。”
“呵呵,万年不见,肥遗竟变得如此巧言善辩,帝俊果然好手段。”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我听后不禁大怒,“好个肥遗!万年前怎么不见你这番大义凛然?!你只记得帝俊是你尊主,怎么不记得两万年前谁是你主子?”
“肥遗的主子只有父神一个!”
“好好好,如此狼心狗肺,我才不稀罕你这个奴才!哼!你不念旧情,我却是要念得,你和朱雀我皆不伤害,不过,哼哼,你身后的几千天兵……”话没说完,天色阴沉,狂风骤起,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在钟山境内相斗,即便是帝俊亲来,也未必占得半分便宜。何况这些下等角色?
正待取他们性命,只闻得一声凄厉的女声:“尊上息怒——三殿下最不愿意见尊上生气发怒——”
只因了这句话,云散风停杀气消。
待我心绪稍稳,数千天兵早被罡风掀倒在地,七零八落的歪在流沙里。远方有人迅速赶来,只听见一声暴喝:“大胆贼人!竟敢伤我天界仙将!”言罢,一道青色流光劈面挥来,我一时不方便祭出兵器,只得空手去接。左手纤纤五指将流光一抓,瞬时撕碎成点点星光。这招碎魂术还是当年从女妲那里学得的。来者功力深厚,竟震得我手心发麻。不知何人也。
来者三人,一着青色盔甲,一人一袭白衣,一女打扮十分花俏。
白衣男子向前道:“在下应龙,无意冒犯尊神,只是受天君所托,务必将白青公主平安带回。还望尊神行个方便,在下将感激不尽。”
白衣男子,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仙神。
这白衣男子,明明是个神胎,却有股子遮不住的凡尘气息,不知为何,我竟对这股凡尘味儿有些熟悉,因而不免多看了他两眼。与他四目相接时,他瞬时僵住身躯,满脸的不可思议,那眼底翻涌的情绪太过纷杂,我也懒得考究。只是,本神袛活了几万岁,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因为那双眼睛里笼满了凡尘氤氲,并不是宿着凡人的魂魄,而是养着凡人的微弱气息。那气息若此微弱,若不是这般精心养护着,早就在天地间散的无影无踪了。
想来,应又是段孽缘。
我近千年没见过人了,今天话也说了,还见到了故人,还动了怒火,与人拆了招术,总之,今天过得甚是精彩。打打闹闹的也有些倦了,将白青抛给朱雀,恹恹道:“代我向你父母问好,要是他们得空了,便来钟山看看我,我实在闲的太紧了。看在朱雀的面子上,就饶了你们这次。都退下吧。”
我好意放他们一马,却总有个不知好歹的。
不知好歹的正是那打扮甚是花俏的女子。但见她柳眉倒竖,吒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如此放肆?我堂堂天界神将天兵,仙术高绝,何须你给面子?这钟山妖气冲天,必是你在此为非作歹所致,今天本神便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孽!”说完便要动手,却被旁边的青色盔甲的男子一把按住,动弹不得。
众位天兵叫苦不迭,你这花神平时跋扈也没什么,怎么这个时候也这番没脑子?!你想送死,何苦拉上我们这些垫背的。
白青是个极有眼色的,见我脸色微变,立刻解释道:“姨娘莫听她言,她是天庭出了名的疯婆子,整日里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别人都不理她的。她这会子又在脑子抽筋儿,神智错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这堆人在此怕是饶了您老的清修,这便回去了。唔,还有,青儿会转告父君母后,让他们来看望您老人家。”
那花俏女子闻言险些背过气去。朱雀急忙向前:“尊上保重,朱雀告退。”说罢。拉着肥遗,领着数千天兵撤退。青色盔甲神将也向前躬了一礼,道了声告辞,拽着险些厥过去的女子转身离去。
我看着那众人踏起的乌泱泱的飞尘,颇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