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云暖初稿》枫云暖

20、记忆修改进行时（1）

　　君家，辛家最重要的同盟家族之一，商业场上就好比绑在一根草上的蚂蚱，谁都不能丢弃彼此离开。正是同根生的扭曲联系，一旦君家失去辛家这个保护伞，隐藏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商业敌对家族们便会蜂拥而上，而一旦辛家失去君家这个有力的臂膀，毫无疑问一段时期内将会虚弱无比。
　　原本合理的互补关系，在第十代的家主们面前，又有微妙的气氛交杂其中。

　　有传言，君家当代家主君衍曾经与辛家家主辛暖心的未婚夫之位失之交臂，辛家家主曾在继承式前夜与君家家主彻夜商谈，随后以铁青脸色离开为结束，以至于继承日当天脸色苍白神情阴冷，看来是君家家主因不明原因拒绝了辛家家主的订婚商议。
　　当然，这是官方的传言。

　　辛家的心腹高层们所心知肚明的是，在辛家家主辛暖心面前有三个不能讨论的话题，一是辛家前任家主辛娴，二是辛家家主妹妹辛暖晴，第三个就是君家的现任家主君衍。

　　一个危险的男人，谁都不知道他在筹谋一盘怎样机关算尽的棋。

　　辛暖心让云菲依去调查君衍的一切，包括他的能力，能够让辛暖心毫无反抗之力就束手就擒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个单单脑子灵光的谋略家。
　　只要有金钱，就不会有辛家搞不到手的情报，很快就调查到了辛暖心想要的一切，云菲依永远忘不掉当她接过辛暖心随手翻阅完后递给她的文件，扫过一行能力描述时，内心底汹涌翻滚的不可置信。
　　她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甚至忘记控制手指的力量将厚厚的文件穿透了几个空洞，她迎上辛暖心冷漠，没有情绪的眼神：“大小姐……这简直是……”

　　“不可能的，”辛暖心吐出她想说的话，薄唇下撇着，冷若冰霜，“看来，还真是该多谢君衍手下留情。”
　　云菲依察觉出家主冰冷的杀意，闻言不再出声，只是愣愣盯着手中的文件，往日的冷静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不复存在。

　　冷汗滴落，滑下光洁的额头。
　　修改原来的记忆，这种能力……真是可怕又令人厌恶……这样一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万一多了不该有的心思，君家完全可以在辛家松懈时机反仆为主，现在君家根本就是一头混入家犬里的野狼！
　　可是，为什么君衍不修改掉大小姐的记忆，他完全有机会将妄图谋杀辛暖心的事实修饰得一干二净，甚至可以继续潜伏下去，等待下一次给予辛家真实的重创而不费吹灰之力！

　　无论如何，这样的危险因子，绝对不能容忍他存在！云菲依第一刻下定决心，如若大小姐一声命令，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掉君家。
　　“烧掉吧。”轻得快融入空气的声音。

　　“……大小姐？”出乎意料，云菲依反射性抬头，试图从家主眼中找寻提示，烧掉？只是烧掉？她眼里露出震惊——难道要留一个定时炸弹在边上，等待咎由自取的未来？
　　难道大小姐念顾旧情，舍不得杀掉情郎……云菲依立刻否定，家主的眼神根本就不是怀念挣扎的眼神，她与暗金的眸子对上，竟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清晰感受。
　　云菲依唯一所能肯定的是，如若君衍此时此刻重伤倒地，大小姐是绝对不会介意补上一刀的。

　　辛暖心瞥了她一眼，伸手扯过这唯一一份宝贵的资料，轻易就扔进了斜后方烧得正旺的火炉中。艳丽的火舌得到了新鲜的原料，瞬间就兴高采烈地将白纸黑字吞噬成细细的黑色粉末。

　　“烧掉吧。”辛暖心侧头，淡淡说着。
　　下一句就将担忧的云菲依惊了个闷棍，“把君衍列入监测对象范围，级别你来斟酌判定，除了重要的事宜，我不想再看到他。”
　　辛暖心说不想看见……那就是真的不打算和君衍这个人有所牵连了。

　　“……是。”云菲依低头。
　　辛家没人会质疑大小姐的命令，她霎时忘却一切疑惑，毕恭毕敬应答。

　　不安依旧袭扰脑神经，云菲依不确定地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暖心。”清朗的男音从头顶传来，辛暖心下意识抬头，眼底莫名情绪一闪而逝，不好意思微笑，“君衍，可能我有些累了。”
　　凉亭内清风拂面，雅致的小景观精巧如画，亭外一池春水，姿态优美的锦鱼时不时冒出水面，很快又似风般消失，留下一轮轮扩散的波澜。

　　坐在她不远处的少年，身姿修长高大，蔚蓝的眼睛漠然又柔和，他摇摇头：“没事，你注意休息。”

　　一尾锦鱼又跳出水面，鱼尾的鳞片与平静的池水敲击出哗啦的响声。

　　辛暖心有些怔然，她望着似乎依旧的少年，许久后，终于不解地皱眉，“君衍，最近我觉得很不对劲。”

　　“怎么？”君衍准备翻下一页的手停顿在半中央，漫不经心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有时候会突然多一些很奇怪的想法，”沉吟半晌，辛暖心打了个比方，“你刚才跟我说，彭格列那边这段时期打算跟君家进行长期贸易合作，我听见彭格列三个字的时候——”迟疑地揉了揉额头，“突然就想到阿纲两个字……阿纲是谁？”
　　说道最后一句话，辛暖心基本上是自言自语地自问，眼里满是茫然和疑惑。

　　就像完全忘记了一般，人和事，都忘了。

　　忽而勾起清冷的笑，君衍放轻松般低头注视着手中的书，清冷低沉地说，“就像笨蛋一样。”

　　“……我是笨蛋还真是不好意思，”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力，辛暖心挑眉，伸手就去抓君衍手中的书本，“既然是笨蛋，那么做些笨蛋做的事笨蛋事情，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吧。”

　　“最多更笨点。”斜了眼像个小孩子的家主，君衍游刃有余地挡开扑过来的小小打闹，手覆盖上顺滑的发丝，轻轻摸了摸愣住的女人的脑袋。
　　“不要太有压力了。”

　　正在适应铺天盖地压力的辛暖心乖顺伏在君衍膝上，任由略微粗糙的手心抚摸头顶，温顺犹如一只隐藏了利爪的野豹。
　　低低应声，“嗯。”

　　她是如此信任君衍，如此地信任。
　　少年俯视着手心下一点戒备都无的少女，蔚蓝的瞳色因心绪而浓郁了色泽。

　　“周一没有重要的会议吧？”
　　“都不重要。”
　　“哦。”

　　“君衍，”辛暖心闷闷开口，不经意，也是小心翼翼地诺诺道，“我们那天私奔吧，就一天……有惊喜哦。”
　　收回先前笨蛋的判定，君衍把玩一缕淡金的发丝，“好。”
　　“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把你绑……嗯？”反应过来后噌得一下坐直，辛暖心暗金的瞳孔有些傻傻的味道，“君衍你心情很不错？”
　　竟然一下子就答应了诶。

　　所以说收回判定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傻女孩真的是掌控辛家的一家之主么。
　　君衍挑眉，“我答应是很难得的事情吗？”

　　“咳，不是吗，君少爷？”扯了扯嘴皮，被反驳的少女不爽地拧眉，“你可是大忙人哟。”
　　从来不会答应得那么快，她以为要磨好一阵子呢。

　　修长细致的手戳了戳微微鼓起的脸蛋，君衍眯起眼睛的摸样像极了脱离尘世琐事的妖精，他笑得云淡风轻，辛暖心光是这样看着，不自觉就入了神。

　　记忆里隐约存在另一个人，会笑得像个嗜血的修罗，高傲，不可一世，就连似笑非笑的神情也……
　　“下次不会去。”
　　“好。”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啊啊，清冷的嗓音，冷漠的任性，冷淡的语气真的是——
　　好熟悉。

　　“暖心，怎么了？”
　　微凉的指腹触碰到似乎变得陌生的眼角，辛暖心恍惚望回去，随手擦拭掉冰冷的液体，“咦，怎么回事。”

　　怎么会哭呢。
　　怎么可以哭呢。

　　有些手忙脚乱地想擦干泪水，却愈流愈多，她红着眼眶无力瘫坐在地上，直到把手都擦红。
　　心底有声音在疯狂地质问，酸涩自心脏开始发散，自下而上流通蔓延至神经，以至于一时间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喉咙梗塞发不了声音。

　　“呐，君衍……我是不是真的压力过大了？”她笑，哽咽得断断续续。
　　“我是不是快被折磨得发疯了。”

　　一只收将她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辛暖心拭着眼泪，缓不过劲地只能呜咽。眼泪就像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再也不受控制，一个劲挣脱出眼眶。
　　有个声音啊，在拼命地质问她，质问着自己，发了疯一般，提醒她一般。

　　呐，你是不是忘记了重要的人？

　　是不是，真的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