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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往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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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我干嘛?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岂是容你撒野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千叶教的地盘,我还要当这教的弟子呐、、、、、、你那什么眼神,我可很厉害的。
初识得陌习,也在崖底。那时自己才受了罚,烦闷之际才在崖底游荡,却碰上一个与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小孩子,那正是后来的陌习,一身褴褛,唯独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攀在岩上正奋力的向上爬,被自己看见,一把揪下来按在地上,就有了刚才的对话,之后两人打了一架,他并没有内力,只是用蛮力,可笑的是自己竟也不用内力,一门心思的与他胡打一气。
后来,他竟真如愿入教,教主夸他根骨奇佳,竟便入了暗影的圈子,与我在内的三百个小孩子一起训练,起初他怕血怕的格外严重,尤其是有一次,一个一起的小孩子不小心撞到机关上,尖刀刺出,瞬间小孩身体就变成了血窟窿,自己就在他身后,看得清楚,他的身体禁不住颤抖,握住他的手,他转过头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得像死人,牙关咬得死死的。也正因为这样我和他同时受罚,他被罚的原因是畏血,而我是因为握住了他的那只手。
两人关禁闭的屋子只隔着一堵墙,我坐在硬硬的床板上背靠那堵墙,想着或许他也在靠着这堵墙,伸手叩击墙壁没得到回应,却还想这个胆小鬼连血都怕,肯定也怕黑,这里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不会是被吓哭了吧。细想想,还没有见过他哭的样子呢。心里这样想着,便在心中默数着数,每到一百,就扣一下。整整三天,重复着这样的事情竟没有感到烦闷,甚至觉得很高兴,以至于笑着走出禁闭室时,众人都当我疯了。
如今想起来,或许那时起已有儿时的情思了,只是当时还不清楚而已。
他比我还要晚两天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已经很虚弱了,跑过来抓着我的袖子质问我“为什么不敲了?”然后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别人都不明白,我却懂,虽然见他昏过去很担心,可也忍不住的嘴角上翘,还因为这样暗骂自己幸灾乐祸。
到他醒来又是两天,这两天我真的着急了,生怕他再也醒不来,表面上又不敢露出来,只有夜里悄悄起来,摸到他床边,倒一杯水喂他喝。直到他醒过来,才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可他醒来,见到我说的第一句却是“玄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很傻。”
记得我说了句“你笑的才傻。”把他从床上推了下去。
之后,陌习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似的,即使血液溅在脸上,也当雨水似的伸手抹掉,神色镇定自若,那些日子,教主会很兴味的来观看,我讨厌那个男人看陌习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总是含着不明意味的期待,仿佛陌习是他手中日益光辉的珍宝,但却也只是供于消遣的玩物。看着陌习一天天进步很高兴,但高兴也就只是高兴而已。
一次,他偶然从我身边走过,便突然停下“小孩儿,你对我有敌意?”疑问句,却说得很肯定。他只瞥过我一眼,却让我觉得字迹被看得由内到外一清二楚。明明说的风轻云淡,可他投射下的影子仿佛始终笼罩着我,我终于体会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也正因为这样,我恼怒。我恼怒自己的软弱无力,我害怕,我害怕哪一天陌习会在他的眼神下消失。我下意识的看向陌习,他却看着那男人远离的方向,表情冷的陌生。
“玄亦,他很可怕,你离他远些吧。”不知为什么听到陌习的话,心中忽的燃起了烈火。
“你只说我,那你呢?你与他靠那么近,我不担心吗?你不是狐狸吗,为什么看不出他的眼神!你不怕有一天会死在他手里吗?你这个笨蛋!”话说的很过分,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木桩上,木屑飞散,我愤恨的离开,甚至没有看他。
半夜我在峰顶上躺着吹风,陌习跑上来找我,我假装睡深了,只听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别生气了,我看今天你拍碎的桩子上有血,也没见你拿药涂,我给你涂了?不说话就答应了。”说着拿起我的手,仔细地挑了木刺,上着药,细细密密的又轻轻的,勾的人鼻酸。
抽回手,睁开眼睛“我会杀了他,然后坐上教主之位。”
他的头低着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说:“、、、、、、我们打一架吧。”
“嗯?”
“像以前那样。谁赢了谁当教主。”
“你也想、、、、、、”话没有说完,陌习已经一拳打过来了,却不带内力,全凭力气“你想借机揍我一顿不用找理由,我奉陪到底。”腾地站起来,擦过陌习那一拳,还过去一脚也不带内力,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直到两个人都被打的一瘸一拐,互相埋怨着对方下手多狠,哪一次竟然使诈,做出出拳的姿势,却把脚踢出来。
多年后我明白了那场看起来很无聊的战争的意思,最后陌习并没有被教主杀了,我也没有杀了教主,而是教主死在陌习的手里,就在我的眼前。我百般筹谋,却在施行时发现那男人早已经洞晓,自己精心的谋划成了供他消遣的闹剧,党羽尽数被杀,我被抓到他的面前,跪在他脚下。
“其实你倒是有可以成为教主的资格,只是太急了,难免有些浮躁。”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现在你想让我怎么杀你?”
“一剑穿心如何?”很熟悉的声音,我看见头顶那人的惊愕表情,还有他胸前露出的利刃。
“多谢先教主承让。”剑拔出,鲜血汩汩从身体里流出来,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教主成了将死的前任教主。
周围的人毫无触动,显然早已经知情了,之前押着我的人已经松开我恭敬地走到拿剑的少年的身后,我站起身来,眼前拿剑的少年有一张极美的脸,谓之狐狸也不为过。我所认识的陌习没有这样的一张脸,但是他的声音与陌习的一样,我牢牢地刻在心里声音,不会记错。没有任何疑惑,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就是陌习。
“陌习,我被当作诱饵了么?用我的计划来吸引那人注意力,好让他不会发现你的计划。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已经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已经不再是我认为的应受保护的人了,”看着那张卸下了伪装完全不一样的脸,“或者是从一开始你就不是那个受保护的人。”
“玄亦,我们打一架吧。在峰顶上。”
“谁赢了谁当教主?”
“嗯。”
“好。”我已经知道我输了,在很久以前我还没有意识到时就已经输了、、、、、、先输上了不该输的东西之后就只能步步败下去了。
所以,剑刺过来的时候,我觉得理所当然。只不过很疼,从来不知道剑刺到心脏上原来这么疼。我很没骨气的晕过去了,晕之前我听到陌习说他等我还他刺的一剑,然后是什么三年之类的。
再醒来时,他在我床边,很高兴。还是一副狐狸做派,我动不动就能看见他身后左右摇晃的狐狸尾巴。
仿佛一起忘记了一样,没有任何人提起之前的发生的,我也忘了。
但是我记不起了那矛盾的心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愈演愈烈的,无法去把握住的,不安的心情。让我代替你吧,陌习。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能乖乖的在我身边么?
陌习,我不会伤害你,只是代替你,你只要呆在我身后就好。
——玄亦,记得吗?在这峰顶我刺过你一剑,几乎要了你的命,那时我说过我会等你还我一剑,可我到底是胆小的人、、、、、、
陌习,别这样,这不像你。
——玄亦,你当初要夺的,我给你了。
陌习别再那样笑了,好吗?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回来我身边,好吗?
别傻了,不要跳崖!
“陌习!”千玄亦猛然惊醒,瞪着面前的油灯怔了片刻,才像刚醒来似的意识到所在的地方,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往日一身红衣的人所坐的的位置,身旁放置着件如血红裳,袖角是妖娆的墨莲。捂住脸闷声笑起来,到底在干什么啊?费尽心机,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啊,如今连意义都没有了。
轻轻换上一身红衣,脸上带着自嘲的神情“就算惩罚吧。”
窗外是漆黑的夜,曾经这样的夜里,也在这里有一盏灯亮着,但那是为了让某个摸黑回来又一身伤的人,好爬窗进来,等他进来了千玄亦才熄灯出门。可到了现在还在妄想什么,人都没有了,徒劳的点着这一盏灯,倒像个傻子似的。
如今,这灯大概不用了。熄灭灯,千玄亦转身出门。
山脚下,一白衣小少年,抬袖抹了抹汗,袖子立时蹭了些灰。回头埋怨的瞅了眼身后的驴子,无可奈何的伸手从驴子嘴下救出仅剩的半截人参“巧儿,人参不比萝卜,一次吃太多会热死人的。要是让金姑姑知道你吃人参,也会把你炖了卖钱的。”顺手把夺回来的人参扔到背的药娄里,转身攀着山石向山腰爬去,挑拣着长在石壁上的花花草草。山下的驴子不耐烦的踢了踢蹄子,只听隐隐的传来少年“咦”的一声。
接着,“巧儿,我在树上捡着一个人!”格外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