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葬》 神烦

12、第十二章

　　抬眼望去，满园春色生香，阳光照耀下莺歌燕舞，苍擎遮顶，洒下一片清凉。半空中，几颗蒲公英的种子漂浮其中，徐徐略过庄戌的头上，此时天地间仿佛都静止了，万事万物定格其中，她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没有笔挺严肃地侍卫、端茶倒水的侍女，她的眼中，她的心中只剩下身旁这位恍若天仙，手握重权又能对她展现其少有温柔的女子。她的心中有什么在萌芽，不断地往上顶，一点儿一点儿，似乎就要破土而出，只觉心痒难耐。她曾多少次幻想过这样的情景，她曾多少年期待过这样的场面，她从不曾停下奔波的脚步因谁而驻足，她从不曾成为真正的自己，她总是在做她该做的事，却一直忘了做她想做的事。她曾试图反抗，终究被镇压，她早已想停下来，去海边小住，踩沙滩，吹海风，可她无法停下来，她甚至没有资格停下来。所以当她终于意外地停下时，她不去勉强自己任何事，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必富足，足够则已，一直在休息之前那马不停蹄的心脏，学会做个一瓢水，一箪食的颜回。救下公主是个意外，住进公主府也是意外，这一切都是意外，打破了她原本一直以来都很平静的生活，说实话，她真的有些措手不及，她被动的卷入这些华糜奢侈的环境。可是，她内心依旧欣喜，因着她也体会到了许久不曾体会到的感情，那真的已经太久了，可是怦然心动的感觉她依旧牢记，那感觉就像是午后醒来一杯浓郁的温牛奶，香甜可人。
　　有侍卫疾走而来，“庄公子，齐公子前来拜访，片刻就到，是否叫醒公主？”
　　“齐公子为辅政大臣尚书令齐修之子。”候在一旁的心晴小声补充道。
　　转过头看着睡梦中的女子，蹙着眉摇头，实在不想惊扰美人清梦，只端起茶杯喝茶。
　　侍卫回头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有一身材修长的男子缓缓走来。
　　庄戌抬眼望他，体态欣长，周身端正，脚踏墨黑镶金暗纹祥云千层靴，身着青色滚边丝绸服，简单干净，一丝不苟挽着发髻，脊背挺直，站姿挺拔，里外透着一股子儒雅之气，君子站姿如青竹，这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在下齐先儒，不知如何称呼？”他叠手点头问候，面色淡然。
　　“我家公子嗓子有毛病，无法开口，他姓庄，单名一个戌字，戊戌的戌。”心晴插话道。
　　庄戌笑了笑面带歉意，指了指枕在她肩头的公主，叠手回以大礼，表示自己无法起身的歉意。
　　“无妨，庄公子即是不便，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齐先儒颔首。
　　“只是，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在朝堂中一直以冷酷示人，无人可与之近身，不想与庄公子私底下朋友情深，我今日得见，可要回头向他们好好说说。”
　　庄戌点头微笑，亲手为他倒茶。
　　“怎么，谦之如何有雅兴来本宫府上，倒还扰了本宫的好梦。”原来钟离凝暮早就醒来，只是闭眼休息，不想连这片刻的安宁这些人都不给。
　　“微臣不敢，只是江南织造的事情还需公主亲自过问，提盖印章，否则臣等无法行事，还望公主见谅。”齐先儒倒也没有言语上的那么恭敬，只像是在同朋友叙旧般寻常。
　　“这些小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何况本宫先前不是吩咐过此事需耽搁一阵吗？你就为这些儿个事儿扰我安宁，你们还能做些什么？”钟离凝暮有些痞痞地说道。
　　“这，微臣不敢，只是微臣进来之后才看到公主正在休息，便于公主这位新朋友聊了聊，不敢有冒犯之意。”齐先儒顿了一秒很快就低头请罪，他察觉到公主的一丝怒气。
　　“哼，算了，你们与本宫儿时一起念书，有年少之情，你也不用跟本宫来这一套，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就行了。”钟离凝暮端起庄戌泡的茶，是那茶香让她舒畅一些。
　　“公事已完，微臣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臣告退。”齐先儒起身行礼。
　　“去吧”钟离凝暮挥袖，巴不得他赶紧滚。
　　齐先儒还礼貌地对庄戌说道“今日与庄公子结识，无奈不能畅叙，不日定请你共饮”
　　庄戌此时终于可以起身还礼了。
　　钟离凝暮扬眉“庄公子？还邀你共饮？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庄戌露出整齐的牙齿，点点头又摇头，重新泡了一泡茶，端给她。
　　“哼，这些人，个个不省心，芝麻大的事儿。”公主大人扯了扯嘴角，安心喝茶去了。
　　庄戌则开始与那些糕点奋战，就像没听到她说什么一样，这些糕点不仅精致极了，味道也非常美味，甜而不腻，松软适中，黏糯刚好，非常和她的口味，若非太好吃了，这过于精致的糕点其实她有点下不了口。偶尔抬头抽空也给公主送一个，老是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呀！
　　“我不吃这些东西，你自个儿吃吧”公主大人虽然不好这口，但是皱着眉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她想到。
　　她想起日前皇城里的那些流言，隐隐有些头疼，她并非不知道齐先儒所为何来，正所谓众口难堵，即使她下令不准泄露关于庄戌一丝一毫的消息，可是以近日里风言风语的传播速度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也知道齐先儒对自己的心思，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机会更何况他提不起自己的兴趣，若非自儿时起就一同念书他刚才那番作为早已犯了她的大忌。只因顾念往日情谊，他又是齐修的儿子，待齐修卸甲之后他将成为朝堂新秀，所以在他胆敢试探庄戌时自己才不愿发作，说些话只当提点警告他。朝中的顽固分子太多，即使经过上次朱文浣事件之后她与皇帝植入了不少亲信，只是那些人官品太低，有四大家族掌控的官脉依旧隐隐浮动在朝堂之上，她不是不想除去，可他们的根基太深了，况且并无什么大动作，小打小闹之类的她可以当做没看见。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步步错，她需得处处小心谨慎才能管好祖宗留下的江山，护着皇兄稳坐龙椅，当好一个千古帝王。想起这些她就头痛啊。
　　叹口气，指尖捏着眉间，一双手温柔的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缓缓揉动，恰到好处的缓解了自己的头痛，力道恰好且有章有法，手法纯熟似是经常行此事，令人舒服极了“想不到你还会这等手艺。”她放松了身体，闭眼好好享受。
　　不知为何，看到她捏眉疲惫的模样，庄戌只感到一阵阵的心疼，心疼她无法像其他公主那般只需绣绣花，抚抚琴，待在闺阁吟诗作对，偶尔扑扑蝶只要专心等嫁就是了。可是那样的她就不是天赐了，若她只是那类庸脂俗粉自己便不会倾心于她，她文才武功，胸有谋略，一肩抗起原本属于皇帝的担子，为这个江山奉献她所有的时间、一切。她也会撒娇，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儿害羞和女儿心态，她既非寻常人又是寻常人，只是她要将寻常的一面束之高阁，以她的不寻常全副武装，来保护她的钟离。
　　庄戌弯腰轻轻地环着那人的肩，窄窄的，多么孱弱。靠近那人亲昵的以脸摩挲这她的耳朵，惹得钟离凝暮一阵发痒，头痛此时也减轻了不少，将手覆在她的手，宠溺的任由庄戌逗弄她的耳朵，如果可以自己希望可以将庄戌永远留在身边，有她陪着自己以后永远不会无趣。她不允许她今后要属于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公主，改用晚膳了”心晴提醒道。
　　今晚的菜品庄戌很喜欢，醋溜黄鳝，鳝是取公主府中一池里所喂养的，此鳝日日所食幼年虾米，使之肉质细腻甘甜，入口咀嚼略有弹性，取之去骨留肉，避免了骨刺的危险。青椒虾仁小黄瓜，取新鲜虾仁，焯水去腥保留营养，以青椒入之，爆炒，出锅之际加入脆爽黄瓜稍后出锅，色香俱全。再来是红烧狮子头，BALABALABALABALA.。。。。。。。
　　“够了，本宫不想听这些，你可以退下了，不要搅了本宫用膳的兴致。”公主无情的打断了心晴絮絮叨叨的介绍，她是当公主的，又不是要当厨子，知道这些菜的制作过程是要干嘛？！
　　“公主！你，真是讨厌，人家只不过想给你介绍介绍”心晴撅着嘴跺跺脚，真要被这个公主气死了，老是这样，人家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好了好了，你快下去吧”公主大人一挥袖子不再搭理她，吃个饭也叨叨叨，不禁为心晴未来夫婿忧心。
　　吃过饭侍女端来清茶润口解腻，庄戌看了看茶，复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彻底摊在了靠椅上，实在撑着了！
　　“哟，庄公子，我看您是饿了八百年了吧，至于么你？！”心晴看着庄戌翻了翻白眼，不屑地对她说道。
　　庄戌撑得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摊在靠椅上连白眼都懒得回给她。
　　只有好心的公主大人斜了一眼心晴让她闭嘴，随后端了一杯茶“吃撑了？嗯？那就喝杯茶消消食吧。”说罢故意按了按她鼓起来的肚子。
　　庄戌“呃”的一声就差要吐出来了，没有听过喝茶消食的好不好，公主！庄戌泪眼汪汪的看着公主大人，公主大人你太坏了！她拉着钟离凝暮的袖子，啧啧，那叫一个小媳妇儿。
　　看着靠在肚子上的庄戌那可怜模样儿，钟离凝暮忍俊不禁，摸了摸她的头“我现在要到书房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顺便消消你的肚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