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遗失的世界》花开有声

16、十六 回忆

　　我的母亲怎会是一个疯子？我怎会是疯子的儿子？我没有父亲，我是天生没有父亲的孩子？哈哈！奶奶原来什么都瞒着我！……
　　人都死了，我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用来悼念吗？还是用来遗憾，用来追悔?
　　我为什么要问？为什么执意要弄清楚？为什么我就不能假装糊涂？
　　晓风冰凉，扑面而来的晓风令我惊醒。
　　我问自己，我问自己为什么要追寻过往!为什么放不下那些陈年旧事？为什么总是放不下？我不是很恨妈妈的么？我不是已经忘了奶奶么？我不是已经逃离了这里么？为什么我还是要回来？还要苦苦地缠着南沙不放？
　　往事真的就如结了痂的伤，拨开总会流血，总会疼痛！它潜伏在你的心灵深处，随时都可能冒出来，搅乱你的情绪，打搅你的生活！……
　　我独自一个人，循着记忆跑进了那片小树林。那是母亲和奶奶的住所。我所有的亲人最后的归宿。
　　风在吹，树叶在摇晃，仿佛遥远的地方有人轻哼着催眠的歌谣。我躺在草丛中，闭上眼，静静的安眠。露气浓重，我好冷啊……
　　……
　　“小书子，别蹬被子！啊，听话，乖乖地睡觉！妈妈要下地干活去！小书子乖！”
　　“妈妈，记得给我买果丹皮！”
　　“好啊，等你醒来，果丹皮就回来了！”妈妈温柔地给我盖上被子，出门之前还不忘转头冲我笑笑。还有奶奶….香喷喷的蛋饭送到我的眼前，“记得要慢慢吃！一口一口的吃！”奶奶微笑地望着我，慈爱地叮嘱。“奶奶，为什么你不吃？”我奶声奶气地问。“奶奶不饿，只要小书子吃好，睡好，奶奶就开心了！”奶奶为什么你的眼里有泪？奶奶为什么你还要冲着我笑?妈妈呢？妈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妈妈的眼里也有泪水？你们怎么啦？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任我哭任我闹都不出来？你们好狠心啊！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为什么？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抛弃我！……
　　“小书子，跟妈妈走吧！奶奶她走了，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啦！我们走吧！”妈妈躬下身想把我抱在怀里。我哭着挣脱开，我追着那个黑黑的大箱子，大声呼喊着奶奶。奶奶为什么你不应我？你不是说过吗？你说你怕自己睡的太沉听不到我叫你，你说只要我大声的叫喊，你就会听到，你就会醒来！可是奶奶，为什么他们把你放在那个黑黑的大匣子里？我唤了你这么久，我这么的大声，你还是睡着，你还是不理我？是你生气了吗?我错了奶奶，我不该跟小三儿偷偷地去湘河游泳，我不该拿鸡蛋去换包子，可是奶奶我好饿啊！你已经三天没有做饭了！奶奶，你睡了三天啊！……我太小了，我的力气太小了，妈妈，你不要拉开我，他们把奶奶带走了！妈妈，你快拦着他们啊！妈妈……
　　妈妈，我不要呆在这里，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妈妈，我求求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不要，妈妈！——――
　　妈妈，你在哪里？我不要呆在这里，他们都笑我是没有爹妈的孩子，我恨他们，可是他们人多，我打不过啊！妈妈，你在哪里！――――
　　妈妈，你带我走吧！我会很乖很听话！我会好好读书，睡觉不蹬被子，我不和小朋友打架……妈妈，只要你带我走，我什么都愿意改……妈妈，你为什么哭了，你为什么掉眼泪？妈妈，我给你擦眼泪好吗？你带我走吧！――――
　　蓝平，我恨你！我恨你！我冲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大喊！我哀求过你多少次啦，你为什么每一次都拒绝我，你偷偷地溜走，你抛弃了我，我恨你，蓝平！
　　你怎么还来？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认识你。请你以后不要在跟别人说你是我妈，我没有妈妈，我妈已经死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奶奶过世的时候！我咬牙切齿地喊着，任凭那个女人如何的哀求，如何的哭泣。
　　……
　　多久了，过去的一切就像电影在我脑海里一一闪现。我恍然明白母亲的眼里藏着的痛苦与无奈，还有奶奶饱含沧桑的笑脸。
　　我是一个不肖子，她们太善良，总是责备自己，其实最该受到责罚的人是我！她们的善良纵容了我的自私，我给她们带来了太多的痛苦，给她们增添了太多的负担，而我却以为她们对不起我！
　　我的眼角流出了泪。奶奶，妈妈，你们可曾看见！这是儿子悔恨的泪水，孩儿不肖，让你们受了太多的罪！
　　我痛哭，风沉默了，河水在呜咽。
　　回到南沙家的时候，已是上午8点。见到我周阿姨又气又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书子，我生怕你会出事！你南叔叔一早就去找你呢，现在还没回来！”说着，忙唤出南沙，叮嘱她快去找她爸爸和黄婆婆，告诉他们我已经找到，不要担心。“饿了吧，来吃饭。阿姨做了面！快洗洗口过来吃！”我不知说什么好，心里觉得感激觉得抱歉，可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不一会，黄婆婆闻讯赶来过来，又是一番叮嘱，随后絮絮叨叨地自责。我不便安慰，还好有周阿姨在一旁劝导。
　　半个小时后，南叔叔和南沙一起赶了回来。南叔叔是一个比较面善，罕言寡语的中年人。他见到我笑了笑，示意我与他单独说话。我忙借口上厕所，和他一起出了门。
　　“小书子，你还记得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我点了点头。“你没有问过别人，你妈妈是怎么安葬在这里的吧！”我又点了点头，满腹疑惑。“呃，事情是这样…..”南叔叔搔了搔头皮，显然对于他这个不善言词的人来说，要叙述一件事情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他想了想，才慢慢地说出如下的话来。
　　“呃，我遇到了村长，在车站。……呃，我以为，你会坐车走。……村长人头广，于是我向他打听你，……呃，他说他没见过你，不过他要我带个口信给你。呃，这个嘛，要扯到你妈妈的死。呃，你知道，你妈妈是死于车祸的。因为肇事司机逃逸，最后守在你妈妈床边的是一个交警。他是个好人，姓余，叫什么不记得了。他应你妈妈的要求，写了一封给你的信，很长的一封信。你妈妈委托他将自己安葬在南家集，就是我们这里。呃，你妈妈的骨灰就是他送回来的。然后，村长找人安葬。他找不到你的人，担心你会回来，就留了这封信在村长家，托他保存。现在信在我这里，我给你！”他如释重负地说完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