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渡浮生（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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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陶玉不禁蹙眉，沉声道：“这位姑娘，在下不方便见客，请回罢！”。
我不语，只听门外女子幽怨温婉的声音传来，“公子，恕茹姜无理，若公子坚持不见，茹姜便在门外长跪不起！”话语里尽是决绝。
适才陶玉一番话将我搅得心神俱乱，回想与重耳的二十五年之约，只觉得悲凉，现下这女子频频相求，定是有什么难言苦楚，我亦有十分苦楚，不知能与谁人倾诉。又或者是因为同病相怜，我抬眸望向陶玉，淡淡道：“让她进来可好？她必是有要事相求，不论你应不应承，对她有个交代也是好的。”
陶玉转过身，似是思忖了半晌，悠悠道：“我不见她亦有我的理由，有些事我亦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
一阵风自窗外袭来，烛光摇曳，连着他的影子一同微晃，我心下瞬时一片冰凉，良久，方答：“纸包不住火，该知道的终有一天要知道，我想我应当承受的住，让她进来罢！”
跳跃的光影里，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半晌，移步缓缓至门前，微颤的手抚摸徘徊在门边，终是回头问了一句，“你当真承受的住？”。
我分明一愣，悠然望向他，片刻，淡淡道：“让她进来罢。”我想我终是坚强的，过往诸多曲折困苦，我都一一承受了过来，现下还有什么是承受不来的。
他依言推开木门，寒风呼啸而至，门外俏生生跪坐着一个女子，极艳丽的眉眼，发丝微乱，貂皮披风下，一双玉手俨然冻得通红，她望见陶玉，娇躯一震，俯身行了一个大礼，颤抖却依旧温婉似水的道了一句，“谢公子，茹姜多有冒犯，望见谅。”。
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姑娘快进屋吧，外头风寒。”我有些不忍，开口劝道。
陶玉回头望我了一眼，道不出的意味深长，半晌，终是不语，将那女子抚进屋内坐定。
陶玉移步至我身旁坐定，方回首淡淡道：“姑娘所求何事？深夜冒雪来访，望招待不周。”语气很是冰冷。
那女子蹙了蹙眉，有些难堪，半晌，柔声道：“茹姜想求公子做一偶。”
“哦~单只一偶？”陶玉闻声问道，手指划过桌前瓷杯，发出清脆声响。
“茹姜知公子技艺高超，想求公子依茹姜的面貌做一偶，此偶能动能语，连心性也肖似茹姜！”女子朱唇微启，稍稍低头，明丽的眉眼瞬时盖上一层哀影。
我有些好奇，遂问道：“姑娘你为何要做这样一只偶，若是有此偶，与姑娘你又有何异呢？”
她闻言一笑，抚了抚鬓边乱发，悠悠道：“我的夫君要走了，茹姜不能陪他，漫漫年岁不知何日相见，我希望他不要忘了我，见偶如见茹姜。”
陶玉似有些动容，悠悠问道：“姑娘可告诉在下何时取偶？”
那女子闻言，眉目一挑，似有些难以置信，呆愣片刻，方颤声道：“公子大恩茹姜没齿难忘！若是可以，茹姜望在两日后取偶。”说罢，俯身跪下又行一大礼，腰间玉佩击打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她似是有些急恼，拾起玉佩细细端详，确认无恙后，方羞涩道：“见笑了，这是我夫君送我的，切不可摔坏，要不他会恼我的。”言语里尽是小女儿的娇羞。
我笑了笑，打量起她手中的玉佩来，上好的蓝田玉，雕刻的极精细，上面的纹路极繁杂，定是价值不菲，只是这玉佩看着有几分熟悉……
脑中一片光影闪过，赫然显出一景，我抚玩着重耳腰间玉佩摩挲上面繁复的纹路，心中嘀咕道，二十五年后我的脸连估计和这玉佩一般纠结了。
我心下大惊，宛若落入千年寒冰之中，我勉力克制住内心的汹涌澎湃，艰难问道：“姑娘，你夫君是何人？”
她依旧抚弄着腰间玉佩，我只觉得眼中一刺，半晌，她抬头眼中分明满满的都是笑意，
“我的夫君，名唤重耳！”
顷刻间，山崩地裂。
*茹姜：重耳入齐后所娶，是齐桓公最小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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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进退两艰难
又是一日更深露重，我一人卧在房中。这些时日，重耳似乎极繁忙，我已有几日未见他，床头烛火忽明忽暗，烛光跳跃下，我形单只影倒映在屏风上有些薄凉，掐指一算，来狄国已有十载。
这十年的生活起起伏伏，在我心头却很圆满，亦或者说，遇上了重耳倾心待我，许我一个将来，我觉得很圆满。我拾起搁置在床头的绣工，微凉丝滑的白锦上，一朵俏生生的并蒂莲亭亭而立，重耳央我为他绣一个荷包，想起前些日子他一脸委屈地向我嘟喃，“别人的夫君都有自家娘子绣的荷包，为何单单我没有？”，我不禁失笑，微微摇头，只叹一句，十年过去，他越发幼稚如孩童。
手下飞针走线，我抚上那朵并蒂莲，在天原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亦渴望能与他天长地久。中愣间，身后一暖，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幽幽袭来，随即身后一声轻叹，习惯性的抚上腰间修长白皙的手，回首对上那双幽深如墨谈的星眸，启唇柔声问道：“可是有烦心事？这几日总不见你人影，可是很棘手？”
他抬手拂过我流苏般柔滑的发，掬起一束在指间繁复缠绕，闻言又是一句轻叹，半晌，方抬眸犹豫道：“笙儿，若是我要离开狄国，数载不归，你可会恼我？”
我扑哧一笑，抬手指向那朵并蒂莲，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怎会恼你？！你去哪，我定是要随着去的。”
他闻言蹙了蹙眉，我有些疑惑的抚平他眉间纠结的纹路，问道：“怎么了？可是我不能随你去？”
他点点头，环着我的手有收紧了一些，缓缓道：“你是不能随我去的，这一路上太多危险，我不能让你身赴险境。”
我垂眸思忖半晌，重耳不愿我随他去定是有他的缘由，抬头嘴角荡出一个笑，“行，我不随你，不过你可不能爱上其他姑娘，就是爱上了也不许带回来。”
他闻言一愣，随即抚了抚我的头，安抚道：“有笙儿足矣，我又怎会爱上其他的姑娘，笙儿多虑了。”说罢，在我发顶心柔柔印上一吻，微凉的触感传来，我禁不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我相信他，从来就相信他，握紧他的手，抿嘴坚定道：“我信你，莫负我。”
他一笑轻弹我额角，柔和烛光下，他脸上笑容明媚，让我徒生眷恋，我不禁撇嘴，轻扯他衣袖，委屈道：“我不怕艰险，让我随你去可好。”
他却不语，抱着我侧卧在床上，伸手为我掩好被角，将下巴搁置我肩窝轻蹭了下，良久方沉声道：“你不怕，我怕，你若遇险，让我如何自处，听话，在这儿安全待我归来。”
窗外一阵风袭来，吹灭了摇晃不定的烛火，房中瞬时陷入一片黑暗，我却忽的没由来的一阵不安，耳边重耳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莫多想，睡吧，笙儿。”。
我不禁握紧他的手，在他怀中陷入一片黑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渡浮生（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