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相思老》平生不会相思

11、苏卿番外

　　----------------------------------苏卿心情日记---------------------------------

　　没有人喜欢我，连爹爹都不喜欢。

　　从我记事起爹爹就从未抱过我，连看我的眼神总是冷冷的，让人害怕。可小小的我还是跌跌撞撞向他伸出双臂，想要一点温暖，他总是皱其眉头像是打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打掉我的手。

　　很久以后，我知道了那种表情叫作厌恶。

　　我与爹爹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太久，总是不断颠簸辗转，好像在逃避什么。那时我听人说讨债的人就是这样，还以为一定是爹爹欠了人家很多钱。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欠债并不一定还的都是钱，譬如情债。

　　我并不在乎这样奔波，反正住过的地方也没人喜欢我。村子里的人都怕我，在背地说我生的丑，小孩子听了大人的话不会靠近我，只是远远站着喧闹恶作剧拿着石头，砖块砸我。一边叫我：鬼。。。妖怪。

　　那时候我很生气告诉他们我不是鬼。。不是妖怪。。我有名字的，但我却说不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爹爹总是用两个不同的名儿唤我，清醒的时候他总是狠狠的叫我：贱人。但是他喝醉的时候会轻轻抚我的额头，对着我的眼睛叫我：如玉。

　　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孩子只有一个名字，而我却有两个，我只知道我更喜欢爹爹叫我如玉，因为爹爹叫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会很温柔。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两个都不是我的名字。

　　如玉，是刻在爹爹心里的名字，是爹爹一直以来魂牵梦系的人。

　　爹爹生的很好看，别人看他的眼神都会放出光彩，不同于看我的恐惧厌恶。能让爹爹这样美的人念念不忘的，一定更美吧。不会辜负如玉这样好听得名字，不会像我这样被世人厌恶。

　　世间男子皆重容貌，纵使我那时年少，也有了爱美之心。想到自己可能有那么一点与这样的人相似，心里居然有丝窃喜。

　　7岁那年我们来到北琉的一个偏远小镇，不再有人追来，我以为债主终于放弃向我们讨债了，心里很庆幸，但爹爹却很不开心，喝酒喝的也愈凶了。

　　爹爹本来身体不好，连年的颠沛流离让他身体更虚弱，再加上喝酒不要命，整个人都被消磨的没了当年神气，落魄潦倒起来。

　　他清醒的时候愈来愈少，整日不是自言自语，就是对着我的眼睛傻笑。镇里的人都很怕我们，说我长的丑陋，爹爹是疯子，不知道我们爷俩谁更可怜一些。

　　爹爹日益消瘦，让人感觉就要油尽灯枯一般。可那天他精神很好，拉着我对着我的眼睛说了许多话，现在想想也许就是人家说的回光返照吧。

　　明明那天我就站在爹爹面前，可他的眼神却透过我看得很远，他似对我说又似自言自语，

　　“那天。。我被仇家算计。。受了重伤逃到这桃花林。。我想这下是活不了啦。斜靠树边，仰
　　头望天看桃花点点，觉得这么死在这也不错。。闭眼前那一刻。你却出现在我脸前。。。真真
　　是人面桃花。。我想死前能看到这么美的桃花仙子。。老天也算厚待我了。。谁知你却救了我性命把我带在身边。。尽把那些脸红心跳的话哄我。。。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要取名为卿。。”说到这里，爹爹脸上竟染了丝红晕。

　　“后来我伤好了。。可我知道自己却也走不了啦。。我跟你回了你的家。。才知道你是安乐

　　王。。北琉国主最疼爱的幺妹。。也知道你已经有了国主所赐的北琉第一美人未婚夫媚

　　染。。”说到这里爹爹脸色忽变的狰狞，一把抓住我“媚染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怀了她

　　的孩子。。我要你死。。不。。不。。死怎么能消我心头之恨呢。。我要你生不如死。。哈哈

　　哈哈”

　　爹爹笑得癫狂，继而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衣裳，可他像未觉察，眼中一片绝望痴狂之色。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费劲千辛万苦制出的断爱。。却因你有了身孕而转嫁到那未出

　　世的孩子身上。。我。。我好不甘阿。。。。。。。我待你生产府中混乱之际偷了你的孩

　　子。。我就是要你连一眼也不得见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辈子也见不着。。哈哈哈哈。。”爹

　　爹笑罢又拉起我的手，眼中尽是哀怨“如玉。。如玉。。你给这孩子的生辰锁上刻了”卿”

　　字。。你是不是。。是不是还记着我。。是不是你心里还有我。。咳咳。。”

　　爹爹咳的愈发厉害，吐了好多淤血出来，再抬头眼神竟然清明许多，“你。。你不是如玉。。你。。不是媚染。。你是谁。。。是了。。你是苏卿。。是我与如玉的孩儿苏卿。。卿儿。。爹爹对不起你。。爹爹就快死了。。要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了。。。”

　　死？我跟爹爹多年流离，见过太多生死，对这个字是不陌生的。。对我来说，活不是件快乐的事，死也不是件难过的事。我不怕死，我只怕寂寞。

　　“孩儿不要一个人。。”我很怕，连这最后的温暖也要失去。“卿儿怕一个人么。。爹爹也怕。。好怕。。好怕。。卿儿你随爹爹一起死可好。。”“好”。我握住爹爹的手，握住这世上最后一丝暖意。

　　谁知我却没有死成，从山崖下醒来，我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如同死去魂魄的躯壳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路旁。听人围观着喧嚣，只盼着速速死去。那样就能见到爹爹了吧，那样就能触摸到温暖了吧。可我却又没死成，呵呵呵呵，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这对别人的慈悲，对我来说却成了煎熬。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恨老天，为什么要让师傅与我相遇救我性命，直到很久以后遇上了轻轻。原来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轻轻是个奇怪的女人。。。她居然说我漂亮。。

　　轻轻说愿娶我为夫，无论富贵贫穷、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

　　轻轻说要陪我寂寞，陪我一起老。。。

　　轻轻说她不后悔。。

　　轻轻说要与我做结发夫妻。。。

　　轻轻说。。。。。。。。。。

　　轻轻说过太多，她说的每一句话，我却都记得。

　　成亲那晚，她趁我睡着，拿了我的发与她的相结才称心如意沉沉睡去。第二天找不到发结还闷闷的生气。

　　呵呵，傻轻轻，我怎么会解开呢，你不是说“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么，我又怎么舍得结开。

　　我把这两缕发剪下，封在里衣贴近胸口的位置上，让每一下心跳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像现在，轻轻不在我身边，我只要摸着胸口，用指尖感觉那个小小的发结，就能够睡去。

　　轻轻你知不知道，原来我这被世人厌弃之人居然还有一个显赫的身份，是西璃安乐王府小郡王呢。呵呵，你是不是也觉得很讽刺呢？看惯了人们的惊惧厌恶，只觉得现在的阿谀献媚更让我难以忍受呢。

　　轻轻。。。

　　轻轻。。。你现在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想你。。想的浑身都痛了。。

　　这心跳每一下都是为了你。。若是你听不到。。那它就再没跳动的意义。。

　　日夜兼程，终于回到西璃安乐王府，我那所谓的家。也终于见到了那个让爹爹念念不忘的女人，如玉。果真温润如玉，绝世而立。不愧爹爹喜欢的人。

　　她问我，“他还好么？”原来她对爹爹并不是决无情意。“他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对她无母子之情，回答的决然。

　　她闻言竟然踉跄身形，站立不住。这是不是说，他对爹爹的情并不比爹爹对她的情浅呢？

　　我不知道，可若不是为何那时他派来的追兵只是慢慢追赶并不伤及爹爹，说是顾及我这个小郡王，可难道真的只是只为了我？那爹爹为何又因他不再派人马追来闷闷不乐，以至郁郁而终。

　　这两个人对彼此都是有情的吧，可这有情人为何竟落得生离死别如此不堪地步？

　　那日掳我回来的头领就是这王府的第一侍卫，听说她武功盖世，本是隐居山野重金难请的散仙一般人物，可他竟愿屈居王府，作一名小小的侍卫，别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可我知道为什么。

　　那日回府，我看到了她望向安乐王夫媚染的眼神，那是怎样的炙热啊，如同我在给轻轻梳头时不经意看到的自己的眼神。

　　安乐王夫媚染，爹爹口中的贱人，我的生身父亲，昔日西璃第一美人，这一系列的称呼下，是不是也也隐藏着一个不快乐的灵魂？

　　因为我很少看到他的笑，他对我很冷漠，不知道是因为我是被他的情敌养大的孩子，还是因为我是他跟自己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呢。

　　这个时候我就会很想念爹爹，无论清醒时的憎恨还是醉后的温柔，爹爹看我的眼神总是有很强烈的情感，尽管那与爱无关。

　　但媚染不同他看我的眼神很空洞，就像他的面前不是站了一个人，而只有空气，让你怀疑自己的存在。

　　他不爱我，也不恨我，只是对我没有任何感情罢了。只有看到那个侍卫的时候眼神里才会闪过一丝温度转瞬即失，让人怀疑只是看错。

　　原来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只不过快乐的少不开心的多罢了。

　　这王府的两个主人无一为我的失而复还感到欢喜，对于安乐王，我是她没有坚守自己爱情的见证，时时刻刻提醒她伊人已逝的事实。对于媚染，我是他无法抗争命运的产物，时时刻刻提醒他对强权屈服的耻辱。

　　是不是很可笑？每当想到此，我便很想见见西璃王，是他一手指婚制造了这对怨偶，分散了两对有情人，又在他们刻意遗忘我之后，因为自己的内疚把我找出送回，让他们日里见我夜里煎熬。

　　最奇妙的事，她做这一切都是出于好意，呵呵，也真算是个妙人。看来这王的厚爱也不是谁都能消受的了的。

　　我就在这王府，安静住下，安静的等待，等待轻轻来寻我。

　　那个侍卫对我说，轻轻死了，临时前给我留了话，让我忘记她。

　　我听了这话很开心，因为我知道她在撒谎。

　　轻轻一定没有死，因为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跟轻轻是一体的，你见有人能忘记自己的么？

　　我不能忘记轻轻，反之轻轻亦无法忘记我。

　　我每日过的都很开心，坐在窗前微笑着看窗外风景如画，只有紧握着集市泥偶的苍白手指关节才微微泄露我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