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雪之岚雨》阳春江上客

11、命里克星（1）

　　根本就是蜻蜓撼树！
　　华从清俨然变成一个习艺未久的孩童，在鹤山道人面前出尽窘态。
　　“这招‘池月东上’下盘不够稳！”一脚“扫堂腿”让华从清险些跌趴在地。
　　“‘山光西落’要节节传劲！”一袖拂开华从清刺向肩井穴的剑。
　　“左肘的弯度太大！”……
　　“胯再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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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山道人的修为原本就高出大和尚、雷腾许多，加之鹤山道人与华山前任掌门“清风剑客”华不穹交情匪浅，对华山派各路招数的见解认识只怕连现任掌门华仁淞也有所不及，奈何一个小小华从清？
　　真是惨不忍睹！如果不是看在华不穹的份上，华从清早死八百遍了。
　　那厢皇甫晋少跟不放和尚已经鸣金收兵了。
　　不放和尚累得气喘吁吁，皇甫的额头也渗出了汗。两人踏足过的地方无不坑坑洼洼。
　　“好小子，你除了逃还有什么能耐！？”不放和尚气得秃顶都在冒烟。
　　“好说！连本少爷的衣袖也没捞到一片，还想见识本少爷的真本事。出家人没见过你这么不知足的！”
　　“我看你小子就这么点本事！”
　　“就这么点本事就累死你，够了！”
　　“万般皆破，唯快不破。”月无华下此定论。
　　不放和尚称雄武林的灵活劲霸身手在皇甫面前到底是慢了一拍，但就这么点差距就可以奠定皇甫的优势。大和尚一不使毒二不使诈，直来直去，如何制得住皇甫！再来几个你追我逃的回合也是徒劳。
　　以为最难对付的鹤山道人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痛下杀手；看起来霸气最足的塞外来客气急败坏的走了；剩下的大和尚有脑筋的也知道再打下去出不了什么结果。
　　看来一场意料中又是意料外的激战就此落下帷幕。

　　在华从清恭敬地拜别了鹤山道人，不放和尚意犹未尽地撂下狠话之后，五人五马再次踏上征途。
　　走着走着，薛祺忽然想起某事。
　　“那支箭谁射的？”
　　华从清后知后觉醒悟：“对哦？哪个箭手呢？”
　　“可能看见三位太厉害了，落荒而逃了吧。”月无华看准时机拍马屁，拍得华从清不敢抬头见人。
　　岚剑泓从后头盯着月无华。月无华后脑勺痒痒，礼尚往来的转头盯回去，眼睛眨也不眨。厉害如岚剑泓者最后也忍不住别开眼，认输。
　　再转回头去冲皇甫笑笑，手里的石子儿弹到皇甫的额头上。
　　“和尚砸起来的石子儿差点没毁了在下的相貌，看在侯爷的份上在下不跟公子计较，公子可要记得在下的大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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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你那相貌，还不如毁了！
　　这是其余四人共同的心声。

　　十里之外的树林里。一个灰发灰袍老人，一个高大的肥和尚坐在石头上。树林中走出一人，竟是背着一柄丈余大刀的虬髯大汉。
　　和尚一看见大汉就出言讽刺；“怎么，好好一个山大王不当，当狗熊！嗬嗬嗬嗬！”
　　大汉瞧也不瞧和尚，径自走过，坐在石头上抚着自己卷刃的大刀。“被一个黄毛小子当猴耍，也值得你乐？”
　　“你了不起……”
　　“都别说了！”灰发老人喝道。和尚和大汉不再出声，坐着大眼瞪大眼。
　　林中又走出一人。竟是个美丽的女人，柳叶眉丹凤眼，香□□水蛇腰，风情万种。一身轻薄却华丽的服饰，与这杂树林格格不入。
　　如此尤物，可惜在场的三个男人只有咬牙切齿。不是不懂怜香惜玉（……好像的确如此）而是实在却之不恭。
　　灰发老人站起来。
　　“桃姑娘刚才也看见了，非吾等不全力以赴，实在是无能为力。”
　　“奴家晓得。有劳三位。”声音酥酥麻麻的，听得在场三个大男人一阵鸡皮疙瘩。美人扬袖射出两粒药丸，灰发老人与和尚接过，张口咽下。
　　在两人运功吸收药力的时候，“桃姑娘”扭腰摆款地迎向从没拿正眼瞅过自己的虬髯大汉。不知是不是所谓美人都这种性子，别人越不拿她当回事就越是巴巴的靠过去？
　　柳腰无骨，一扭就要贴在大汉的身上。“奴家……”
　　大汉一侧身，“桃姑娘”坐到了石头上，也不气恼，娇嗔一声，又要挨过去。
　　大汉干脆起身。正眼瞪着石头上的软骨动物，声厉色茬。
　　“那小东西怎样了？”
　　“什么东西怎么样了？奴家不懂。”美人也是有脾气的。此时发作起来，好比闺中怨妇，满腔闺怨的撩起垂落身前的鬓发玩弄着。却不知何故那段鬓发比起另一侧的短了许多。倒是切口整齐，敢情是美人刻意修剪，以追求违和之美？
　　“少给老子来这套！答我的话！”
　　“这么凶干嘛。奴家会怕的。”美人怕怕地抚着胸口，雪白的□□因而半露，令人垂涎三尺。
　　“你不说是吧？好，你不说！你不说老子就……”大汉摩拳擦掌，看样子很是食指大动。
　　“怎样？你会怎样！？”打我？抽我？虐待我？
　　美人睁大眼睛，双手紧张的在胸口绞着丝帕，一脸兴奋期待。
　　“老子……老子就走！”
　　言罢转身就走，异常干脆。
　　不仅美人，就连其余两人都愕然。
　　远远还传来大汉的哄声。“告诉那小东西老子已经仁至义尽！……不说也无所谓！老子不在乎！”
　　美人瞠目结舌。良久，恨恨的把丝帕绞成两半。
　　“这个是，那个也是！什么世道这是！那些小东西干巴巴能比奴家好吗！哼！”
　　气嘟嘟的回过头，看着灰发老人和大和尚，一个老得枯萎一个胖得流油，简直伤眼!
　　对着这两人没啥必要装。美人趾高气昂。
　　“有意料之外的高手在，奴家会明说的。以后没有两位的事儿了。该怎么做两位……”
　　“吾等明白。有劳桃姑娘。”
　　两抹黑影一掠，灰发老人与和尚消失在树林里。
　　从鼻孔喷出气来，美人不复娇态。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石头上，抚着身前缺了一段的鬓发，姣好的面目控制不住狰狞起来。
　　好个人物！
　　那个脸上长三颗痣的!
　　第一次，名动江湖的寒山阁四煞之一——昨夜风开露井桃的“桃煞”•桃夜露狠狠地记住了一个绝对不是美男子的男人。

　　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州。
　　金陵渡在镇江，与瓜州隔江相对，是历朝历代南北交通的要津，现时仅次于金陵的津渡。
　　在金陵渡的不远处坐落着一座近年来享誉武林的庄园——岚雨山庄。
　　岚雨山庄与小山楼相隔不远。白日尽可远眺大江水东流，落日映山岗，而夜景更是美轮美奂，只要在辗转难眠之夜倚窗北望，就可见夜江潮落，斜月西沉。远眺，几点火光，在蒙蒙夜色中，忽明忽暗，闪闪烁烁，疑为江上渔火，疑为对岸灯火，疑为天上星火。听说面对如此景象，人莫不动容，不觉身处瓜州，而归心越江而过，回到遥远的故里。
　　美景忘忧，这也许是岚雨山庄不干武林，庄主却广交武林英豪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我们到镇江的理由吗？”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东西，迟疑了一下，华从清如是问道。
　　月无华沉吟半晌，中肯的下结论：“的确是很好的理由！”
　　“说来还是托了某人的福。”薛祺不冷不热地插入一句，拿眼尾余光扫一下某人。
　　某人凶神恶煞地拿正眼瞪回去。两根象牙箸化作凶器，直插薛祺——面前的姜葱豉汁鸡，整只鸡提到自己碗里。
　　“想领教唐门独方‘三春白雪’，本少爷大可成全你！”大手往怀里一掏一扔，西汕镇客栈打包的干粮零嘴在薛祺面前一字排开：金荀包、生肉包、牛肉干、炒花生等等。

　　三春白雪——归青冢！唐门十大秘毒之一，无色无味遇物即化。除了唐门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种毒的真实面目，更不知唐门人是如何保存这种诡异的无形之毒。此毒是针对江湖习武之人研发的，中毒者切切不能运行内力，一旦运功所有内力即逸散殆尽，然而尽失功力还不是最后结局，中毒之人的一身筋骨肌肉会在之后的三年内逐渐萎缩直至成为干枯的活骷髅。再往后就不得而知，因为但凡中了“三春白雪”的人没有能熬过三年的，不是因为功力尽失而死在仇家手里就是受不了日渐佝偻的身躯而自尽——所以，“三春白雪”之后——必归青冢！
　　西汕小客栈内的食物是何时被下毒，又是何人下毒，抑或客栈那干小二掌柜是否敌人，这都不是他们现在还关心的事情，既然敌人来暗的，他们不妨打蛇随棍上，反正又不是所有食物都有毒，有毒的都叫皇甫借大发脾气之故清除干净了，就不知皇甫这家伙特地打包这些染毒的干粮有什么用途……心有戚戚然的其他人都不敢往自己心里想的方向深入。

　　薛祺气得直哆嗦——长这么大未曾遭遇这等餐桌礼仪。一拍桌子，金荀包生肉包牛肉干炒花生一致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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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于仇人或什么与什么见面分外眼红的道理，正常人知不可介入。华从清与月无华拿了自己的一份饭菜退到厅堂一角一边吃一边观赏。
　　其实看在两人眼里倒不失为好现象。薛祺明显背负了与年纪不相称的重负，使他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和快乐。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不知不觉放下心防，尝试着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这点皇甫可谓功不可没。
　　可怜满桌珍馐佳肴成了牺牲品，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