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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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科塔的日子变得很不好受。
她的主人曾经是柯顿公爵夫人。那时她作为夫人最喜爱的侍女，一向能在公爵府中挺胸抬头地走路。
后来，她的主人变成了赫斯特先生。为数不少的贵族都在背后嗤笑这这对主仆，到底还保持着表面上的恭敬。
而现在，随着柯顿公爵身体的逐渐好转，越来越多的闲言碎语挤兑得这个可怜的姑娘几乎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绝望地企图找到什么方法能证明自己的忠诚，可是她没有机会了。
柯顿公爵能站起来走几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赫斯特先生叫到床边狠狠地训斥了一番。目睹了公爵发怒过程的男仆卡尔信誓旦旦地向管家先生保证是公爵本人而不是他在盛怒之下把枕头砸出了窗外。公爵咆哮着要求儿子给予继母起码尊重的呼喊响彻了公爵府内外。
受到斥责的赫斯特先生回到住宅后干净利落地勒死了德科塔，然后将这个漂亮姑娘的尸体还给了她的前主人。
柯顿公爵气得险些又病倒了。
艾尔城里因为柯顿公爵病愈而放松的气氛无形中变得紧张起来，而丹麦船队的到来更是加重了空气中的紧绷感。当绣着鹅黄延命菊图案的巨帆出现在海平面之上的时候，渔民们吓得几乎望风而逃。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们最怕的就是这些北方人！传说中，海盗们最擅长的就是屠杀村镇，洗劫财物。反抗会导致更凶残的杀戮，妇女和儿童的哭泣打动不了他们铁石般的心肠。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艾尔的人们才记起柯顿公爵夫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北方人。她那张苍白柔弱的脸孔几乎要让人忘记，她的血管里留着维京海盗的血。毕竟在这瘟疫之前，她的亲戚也从未这样大张旗鼓地驾着战船出现在艾尔的港湾。
海盗们入城的那天，人们都吓坏了。
他们的身高远远超过本城男性的平均值。在六月末是整年最湿热的时候，海盗们不仅没有脱下那些满是刀伤砍痕的盔甲，还在盔甲外罩着肮脏不堪的皮毛斗篷。瞧他们那满面胡须的凶样！天知道他们那纠结成块的皮毛斗篷是被什么东西打湿的。
为了平息城中那惶惶不安的气氛，柯顿公爵不久后邀请了全城的贵族们参加为姻亲举办的“小小的”欢迎宴会。
萨拉查斯莱特林先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不情愿来这里请别烦我”的讯息。他和他的表弟都穿着质地普通毫无纹饰的服装，没有佩戴任何珠宝，看起来和某些外省的落魄小贵族一模一样。这样一来，即使人们对这陌生的两兄弟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会凑上前来问东问西了。
主桌上的公爵一直在笑，那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没有人会喜欢不请自来的客人，何况这客人还挑在主人病重的时候前来拜访。自己的妻子性子孱弱可不代表她的亲属们跟她一样无欲无求。
“亲爱的父亲，请允许我恭祝您的痊愈！”
赫斯特先生的声音突然盖过了竖琴声，交谈声和醉鬼的呢喃。
他的父亲看了他一眼，两道眉毛中间的竖纹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为了您的健康！”赫斯特先生背对着人群扯了扯嘴角，将表情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父亲，继母和维京人的头领面前。随后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人群重新喧闹起来，柯顿公爵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走向大厅的另一头。
他的次子海登是个身材纤细，容貌酷似其母的漂亮少年。而长子赫斯特却有着和做父亲的柯顿公爵十分相似的面孔。从骄傲的额头到微翘的下巴，从眉毛的弧度到看人时的态度，没有人会错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而在赫斯特更小一点的时候，其实更像早逝的第一任柯顿公爵夫人。
公爵的贴身男仆卡尔将主桌上的空酒罐收走，同时为主人满上了酒杯。柯顿公爵有些伤感地抿了一口淡啤酒。那位小医生叮嘱过他，在没有痊愈之前不能饮酒过量。柯顿公爵的目光继续在长子身上打着转。赫斯特正和个黑发姑娘攀谈着。看得出他表情冷淡，显得郁郁寡欢。
也许他是真的很喜欢德科塔。柯顿公爵皱了皱眉头。不，如果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孩子，他就不该在父亲重病的时候羞辱继母，更不应该杀了那姑娘。
一次斥责，就让他动手了结了一条性命。
柯顿公爵失望地转开了视线。
在宴会的角落里，萨拉查用随身携带的银质餐刀从串着烤牛肉的巨大铁钎上卸下一块烤得油汪汪的肉来。感谢梅林！这么多天来，他总算看到了点能入口的东西。
“戈德里克，你自便。”他没忘记招呼着小表弟也赶紧开吃。
戈德里克抬起头朝他笑笑，是那种“大家都是吃货你就不要逞强”的笑容。同时，他不动声色地转动了一下铁钎，将烤得有些焦黑的那一面朝向另一侧。
映着火光的绿眼睛弯了弯，萨拉查朝侍者招招手，让侍者再拿一些水果来。
他刚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一阵浓烈的气息飘过他的鼻尖。他一时分辨不出其中到底蕴含了多少种魔药材料，可那显著的黏腻腥味分明是提纯之后的流液草汁独有的味道！
戈德里克注意到他表兄的异常，不由坐得离他近了一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萨拉查按捺住心里的疑惑，低声对戈德里克说道：“这里有些不对。”
戈德里克挑高了眉毛，这使得他看上去分外滑稽。正当他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八九个穿着白棉布衬衣和姜黄色绒布背心的维京人跳着和他们高大身材完全不符的灵活舞步来到房间正中央。受到鼓舞的乐师来了精神，双手快速拨动着琴弦将乐曲的速度加快了好几倍来应和这异族舞蹈。大厅中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不得不说，维京人的舞蹈还是很有意思的。居住在南部的萨拉查就没见过这样旋风般狂热的北方舞蹈，即使是在五月节的篝火晚会上也没有。
喝得半醉的酒鬼们加入到跳舞的行列中来使得场面越发好看。剩下的那些喝得脚软到站不起来的家伙们也很有兴致地用往桌子上顿着酒杯来打拍子。就在狂欢的人们如旋风般刮过萨拉查和戈德里克身边时，萨拉查分辨出一丝他刚刚就在思索的气味。
夹杂在火热酒气和姑娘们带着的花香里面的，是复方汤剂特有的怪异味道。
房间的另一侧，赫斯特的好友们也加入到欢乐的队伍中去了。借着不熟的舞步和拥挤的人群，浑水摸鱼地摸摸小手还是很有可能的。眼看着近侍丹尼尔也跑去凑热闹了，没人约束的赫斯特愈发喝了起来。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赫斯特都对这个宴会深恶痛绝。
他几乎有些厌憎早死的母亲，同时也恨着续娶他人的父亲。至于那对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是处的金发母子，赫斯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怀有何种情绪。他该是讨厌那女人的。突兀地闯进别人的家庭，取代了另一个和他最为亲近的人的位置。她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一个有可能会取代他继承权的儿子。而且那个女人背后还有着丹麦人撑腰。维京海盗的出现再次给赫斯特敲响了警钟：他的弟弟就如同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怎么会想到对父亲下手呢？没有父亲的存在，这把剑会直接割断自己的喉咙吧？
赫斯特自厌地笑了笑，打了个酒嗝。背后有一双手抱了上来。他没有拒绝，半搂半抱着身侧的人去寻找空地。
为了庆祝柯顿公爵的康复和公爵夫人亲戚的到来。公爵府邸上下都点亮了灯火，光线明亮地就好像是白天一样。到处都是情炽如火的情侣们。帷幕后面，高背椅的侧面，每个人似乎都有欢乐的理由。那姑娘吃吃笑着，为惊扰到其他恋人嘀咕着什么。赫斯特不想去看身侧姑娘的样子。反正她们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间空房间。踢上门，赫斯特昏昏沉沉地拉扯着身下姑娘的衣服。
她叫什么来着？安妮？玛丽？艾丽？哦不对，但是德科塔这个名字真是该死的耳熟！
他搂着对方腰部的手臂僵住了。接下来他被推倒在用金线勾勒出柯顿公爵家徽的割绒地毯上。那地毯是如此之厚，以至于他倒下的时候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他感觉到嘴角淌出了一些黏液，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想要开口呼救，却发现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气声。
那姑娘揽起长裙，从他身边走过。她拉开了房门，走廊上的光线投射进房间里。
这是赫斯特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抹色彩。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