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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灭族 ...

  •   齐钰一直都在企图说服自己,她只是在做梦,这个梦只是稍微长了一点,只要醒过来就什么都好了,她可以回到她的大学,缠着秦桢去上课,去逛街,去继续她们的宏伟大业――走遍天下,吃遍天下。可是当南燕士兵在她面前杀了婴珠,然后那柄看上去非常锋利的剑刺进她的肩膀的时候,齐钰才无可奈何地承认,这他妈一切都是真的,她甚至可以听见金属和皮肉摩擦的声音,肩膀……好疼…….

      昏昏沉沉里,齐钰看见自己和其他三个人在宿舍上网打游戏,然后就是那道越来越亮的白光,她只来得及听见秦桢说“去中原”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那道可怕的白光把她带到了晷族,婴珠说她是晷族的巫师钰齐大人,在接受神示的时候莫名昏倒,把族人都吓了一跳。她正在斟酌语言解释自己的身份,可是变故就发生了。婴珠只来得及抢到她的身前,那柄剑毫不偏倚地刺进她的身体,婴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血喷了她一身。那红色渐渐迷住她的眼,意识就这样远去。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她可以回去,婴珠也没有死,她还有秦桢,还有杜焰她们……

      “少将军!”竹榻旁边的士兵看见主帅上得竹楼来,立刻站起来。那来人却是一位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的青年,身着青色战袍,进到竹屋里。他是西南军元帅文忠烈的第三子文绍风,少年得志,此前对晷族的战役和此次围剿,便是他全全负责和筹划的。文绍风看看竹榻上躺着的女子,还有蜷缩在角落发抖的一个身着传统晷族服装的年轻女孩,不经意的皱皱眉,轻声问守卫的士兵裴信。

      “情形如何?”

      “上了伤药后,便睡了。一直未有清醒,倒是哭了两回。那个女奴除了给她上药,喂水,就一直在角落发抖。”裴信压低了声音回答。他原是文绍风的侍卫,由于事关重大才被调派来看护这个晷族的据说是巫师的少女,已经三天了。三天前,南燕的西南军终于找到机会,一举战胜了对峙十数年的西南少数民族晷族,大家都兴奋非常。较之以往胜利来得似乎过分容易,晷族那些骁勇善战的武士因为失去了他们的神的庇佑变得不堪一击,虽有抵抗却并未造成如之前一般的大伤亡,西南军势如破竹地就进入了他们的中心领地,刺杀了他们的巫师,然后整个晷族就瓦解了,三千人的部落现在只剩下躺在竹榻上的少女和他们在山洞里找到的一个女孩。

      文绍风看着在昏睡中仍然皱着眉表情痛苦的女子,注意到她的眼角还有泪痕。三日前,在下达了灭族的命令之后,他本要斩草除根,可是军师用王的圣旨执意留下她的性命,用最好的药材,还坚持守护了两天两夜,今早才去休息。他猜测着这圣旨背后的圣意,加上对于这个一直以来运用智谋以及所谓的神力和他对峙的女子的好奇,所以结束操练之后便再次踏进这间竹屋。她的样貌和他南燕的女子有很大的不同,有些病容的脸庞决说不上细致的,也不是十分的漂亮。皮肤偏麦色,不是时下南燕王都流行的白皙肤色,这显然是跟晷族位于域之西南的地理有关。她眼窝很深,五官立体深刻,失之于柔美,也不同于晷族女子一贯的妩媚妖娆。额角上有火焰纹,那是晷族的图腾,他在晷族的族长和长老的额角也看到过,只是她的更加繁复一点。那天手下的将官将剑刺进她的身体的时候,他还记得那张奇特的脸上闪过的无奈和懊恼,她的眼睛有一刻紧紧锁着他,眼眸是极浅的灰色,他从没有见过那么浅色的眼睛,浅到泛出淡淡的蓝色。然后她倒下去,头撞在竹枕的角上,血从头部和肩膀流出来。

      现在那双眼睛紧闭着,她的脸上有不安和惊恐,她梦见了什么?文绍风就这样静静看着,空气中奇异地开始弥漫着哀伤,连裴信都感觉到什么似的,颇有不安地看看床上的女子,又看看将军。角落里的美丽少女偷偷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女子。她在扭动,似乎想挣脱什么。

      “不……”

      齐钰感觉身体像是撕裂了一样,意识慢慢回笼,肩膀和头部都疼的要命。有很多双眼睛看着她,眼里是渴望,是失望,是绝望,最后是婴珠那双大大的没有闭上的眼睛和她伸出的手。还有那道白光!不,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左肩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气。一个温软的身子就扑过来,用一种奇特的语言大声说着什么。那是……晷族的语言!是婴珠的语言!她知道这种语言,仿佛与生俱来。原来,她还是没有回去,她还是在这个该死的莲城域游戏里!

      齐钰试图抬起右手,安慰一下扑在身上的被吓坏的孩子,还有就是让她放过她的伤口,小女孩的应该是肘部的骨头正硌着她的肩伤。闷哼了一声,然后身上的女孩就被拉开,然后是砰的一声似乎摔在地上的声音,她听见女孩的尖叫。齐钰动了一下右手,一个声音淡淡地响起。

      “你最好不要动,否则儇哲的心血就白费了。”

      齐钰听过这个声音,好像很久以前,又好像在不久以前。是的,那一次这个声音说的是“你们最好放弃无谓的反抗,否则下场和你们的武士一样。”她还记得族长大人苍老声音的答复和族人的慷慨赴死,是这个声音的主人下令杀死了她的族人和婴珠!齐钰感到灵魂深处的呐喊和愤怒,可是她动不了,什么也做不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身体的其他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她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在接近。

      文绍风将女孩扔到原来的角落之后,便好整以暇地走到竹榻边,在旁边的竹凳上端正地坐下来。他可以听见床上那个女孩急促的呼吸声和紧绷的面容,并不确定她是否听得懂他的话,她们晷族的语言也是艰深至极,想来还是声音勾起了她的记忆。儇哲只说了她是晷族的巫师,在晷族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就是这个少女,在他开始领兵跟晷族对峙开始,用奇异的力量和对于地形的熟悉运用抵制住他的进攻,使得西南军在战场上尝到了败绩。想当年,父亲跃马驰缰,亲率南燕三十万兵马反攻到凤澜江北,东苑全国震动亦不能顶其锋芒,回朝后因为战功赫赫被封为忠烈公。当年他文家兴盛一时,几位哥哥也是意气风发,他因年幼未能随侍左右,但亦感同身受,恨不得也历一场烽火硝烟。然而自十年前被派驻西南边境,文家囿于一隅,不能在北线战场上一展长才,只是对付着这个3000人的落后部落,却多年未有结果,于他的年少气盛,未免产生英雄气短的感觉。

      这些年的对峙,晷族也消耗了西南军不少的军力,父亲十分慎重,他也对对手的神机妙算和精妙战术由衷佩服。此次事成,晷族的骁勇武士都荣耀于战死沙场,最后的晷族人围在巫师的竹楼前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亦看到一个民族的神圣和坚持。可是他绝没有想到,这个至高无上的巫师,这个他出战以来遇到过的最厉害的敌人,他心心念着的对手,居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就那样轻易地伤在他南燕将官的剑下?!晷族,终于还是覆亡了吧,除了仅剩的这两个女子,尽管其中一个还是晷族的天人。他嘲弄地笑笑,目光逡巡在那张紧张的脸上。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近看更觉得眼眸近似于灰蓝色,在深凹的眼眶里显得分外无神。文绍风觉察出有点不对劲,这个女子,分明是用声音来分辨他的位置,而不是那双奇异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在她眼前挥了一下手,然后遗憾地发现那双眸子果然毫无反应。

      齐钰也发现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她……似乎瞎了!醒过来这么长时间,她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也不用继续欺骗自己还是黑夜了。她慢慢闭上眼睛,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肩部和头部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几乎集中不了精神,可是她,要活下去,在任何情况下,在敌人的手下,在她见到秦桢之前,她,要活着。

      文绍风沉默了会儿,刚要说话,竹楼下传来士兵的报告声:“儇大人。”他略皱了下眉,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那个儒雅的身影走上竹楼,脚步里有一丝犹豫和沉重。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头,正撞进文绍风的眼里,惊了片刻,复又拾起脚步,走进竹屋来。

      “少将军。”声音里有疲惫。儇哲用余光看了看床上的女子,从她的反应一下子看出人已经醒了。他暗暗舒了口气,却不料一切都看在文绍风的眼里。文绍风便点了点头,在窗边的椅子上重又坐了下来。

      “先生怎么也不好好休息一下?梓胤适才看这位姑娘,似乎已经醒了,不过她的眼睛……”文绍风刻意地顿了顿,而儇哲只是一愣,“恐怕还是要劳烦先生再费神看看。”

      齐钰可以感受到那只手的温暖,在黑暗的世界里,这点温暖给了她一点力量。她朝着感觉到的方向浅浅地笑了一下,表达她的感谢,虽然这个给她温暖的人也是她的敌人。儇哲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笑容,反而因手底的脉象感到万分头疼。他并非医家出身,只是因缘际会曾经跟着南燕的名医谡石流学过一点歧黄之术,奈何初窥门径,谡石流便对他的执着于功名非常不以为然,三月之后飘然而去,之后再不曾见过。此番强为这位晷族的巫师挽命,已经动用了谡石流送给他的保命丹药。他三根手指搭在齐钰的脉门之上,苦思她失明的原因,便不曾注意到齐钰那一点微乎其微的笑容。但是,坐在他侧后方密切注意着两人的文绍风却看到了,他高深莫测地看了看儇哲,然后回味着那个笑容。

      儇哲思索了片刻,收手转身向窗边的青年回复道:“少将军,依下官的粗浅见解,钰齐大人的失明大约是因为摔倒时伤到了头部,造成血块淤塞,导致眼睛暂时看不见。”文绍风在听到“钰齐大人”的时候挑了一下眉,然后轻轻地哦了一声,躺在床上的齐钰则反而紧张得绷紧了肌肉。

      “如此就是说,先生现下也没有什么奇效的良方喽。”他顿了顿,又说,“大军已经搜索过方圆三十里,估计晷族没有什么余孽存活,捷报已经发往王都。这两日你辛苦了,副帅和我商定留下几个小队继续搜索,大军则即日班师回城。父亲大人想必也已经等急了。至于这位……钰齐大人……就一并带回城,先生亦可以跟父亲大人商量如何处置。”他说完,又转向齐钰。

      “钰齐大人,请安心养伤。待伤好之后,梓胤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呢。”姿态温文,语气也十分轻柔,齐钰看不见,旁边的儇哲和角落里的女孩却看得清楚,儇哲有些不安地看着齐钰。齐钰这时反倒平静下来,她慢慢闭上眼睛,并不作答,也没有力气回答。文绍风也不在意:“还是要劳烦先生安排,我会和副帅他们打声招呼,两日后我们就出发。”转身便下楼去了。

      女孩待他消失之后,马上又爬过来。

      “钰齐大人……”声音呜咽。

      齐钰定了定,复又睁眼,转向女孩的方向。“你叫什么?婴珠她……”

      “我叫阳朵,婴珠姐姐没能活下来,族长大人和寨子里所有的人都死了,那个人……那个人……”阳朵又哭起来。儇哲听她们用晷族的语言说了两句,床下的女孩哭的伤心,想必是说到了三天前的屠杀,不禁也有点黯然。眼角看见守卫的裴信,马上又整理情绪。

      “钰齐大人,在下儇哲,乃是南燕派驻西南军的督军。我不知您是否听得懂我的话,但希望您能够爱惜生命,安心养伤。我南燕王宽宏大量,必不至要了您的性命。此去西南军驻地大约是十天路程,到时还要请大人体谅一路艰辛了。”儇哲说完,密切注意着她的表情,发现她没有什么变化,便失望地摇摇头,吩咐裴信好好照看她们,也离开了。

      齐钰想着当初四人开始玩这个游戏时,曾经戏言要是真的可以改变身份,定要轰轰烈烈地活一场,可现今一切神奇发生了,她却害怕极了。一下子从一个普通大学生变成了一个少数民族的巫师,还来不及适应,灭族惨案就发生在眼前,现在她眼也瞎了,还成为敌人的战俘,面对的不知是怎样的命运。秦桢说到中原会面,她其实并不确定秦桢是否也跟她来到了同一个时空。而且依她的记忆,中原是莲城王的势力范围,却在东苑国境内,倒有点像是现实中梵蒂冈和意大利的国中有国。东苑与南燕隔一条凤澜江对峙。晷族位于南燕西南,独自占领一片领地,与南燕从三百年前时有摩擦,近十多年更是对战不休。由于晷族武士骁勇善战,因此虽然兵力悬殊,武器落后,但凭着神奇的天神的力量和对于地形的熟悉,倒也没有吃多少亏,故而能保得三千人的部落绵延不息。齐钰当时选择晷族巫师的身份,就是因为曾经到过云南贵州等地旅游,心向往之少数民族的神秘。但是她明明记得之前在莲城域里面,各个势力自由发展,由于莲城王的干涉,根本就不可能有灭族此类事件的发生。可是,情况怎么跟她的所知有出入呢?现在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游戏规则改变了吗?如果是灭族,那为什么要留下她这个巫师的性命,还好言好语全力照看着她?这其中必定是有着什么阴谋的吧。

      头和左肩疼得要命,这应该不是幻想出来的。她会受伤,会觉得疼,代表她的身体在此刻是真实的吗?这样说来,是不是代表她也会死?她死了,回不回得去她自己的空间呢?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前途一片迷茫。秦桢她们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安全?秦桢一贯冷静,杜焰乐天,莫澄随遇而安,等反应过来,只要还在这个时空,应该都会千方百计去到中原会合。中原有莲城王,他或是她,能帮到她们吗?

      “钰齐大人,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怎么办?”阳朵的声音唤回齐钰的意识。齐钰艰难地转头对着阳朵的方向,这个女孩,不知是怎样存活下来的?敌人留下她的性命,是不是别有目的?天性中间的多疑让齐钰不敢对唯一幸存的族人说实话。她只是淡淡说道:

      “南燕要带我们去他们的国家,你别慌,暂时我们没有危险。”

      “可是钰齐大人,你的伤……”

      “我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声音轻柔却坚定。阳朵年轻的脸因着心目中神的坚定而亮起来,她居然慢慢绽开笑容,在床下朝着齐钰行了隆重的伏地礼,他们晷族的主神固然还没有赐予他们原谅,但是决不会放弃她的子民,晷族决不会这么轻易被灭的!

      裴信有些莫名地看着那两个晷族的女子。床上的女子安静地躺着,另一个跪在床下,双手在前胸交叉,虔诚行礼,神情严肃而有一丝狂热。他觉得有一种奇特的力量从床上的女子辐射出来,挟着这竹屋里属于晷族的一切,带给他巨大的压力,他紧张地抓紧手中的长枪,奋力对抗着那股神秘的力量,然后那股力量就消失了。他看见晷族的那个巫师脸上浮起一个美丽但是残酷的笑容,然后便闭上了眼睛。而那个女奴退回到自己的角落,安静坐着,不哭不笑。他忽然兴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南燕这次的晷族灭族行动,是不是一个可怕的错误?这个看似柔弱但是奇特的巫师,会挟着她强大的仇恨力量带给南燕无可挽回的灾祸吧!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和自我修复,齐钰终于感觉到力气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脑子里有很多的奇怪的东西,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完全消失,她的部分意识仍然停留在齐钰的记忆里,让齐钰有一种错觉,好像某些时候并不是她,而是那个残留的意识在控制着这具身体。像现在,她在阳朵的搀扶下,开始在竹屋里找她需要的东西,那些名词就这样从嘴里出来,完全不受控制。她颇有点震惊地看着阳朵在她的指挥下,找出一些用奇怪符号写就的卷轴,阳朵也没有办法向她解释什么意思,还有一些甚至就是空白的。齐钰摸着它们的质地,粗糙的,毛毛的,应该是羊皮卷之类的东西,以她看了那么多小说的经验,但凡此类材质的东西都不简单,更何况是脑子里的那个意识找出来的东西,定然有什么秘密在里面。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儇哲的监视下进行的,每一份卷轴都经过了他的过目,然后才递给齐钰。竹屋里残留的东西并不多,最后整理挑选出来的,只装了一只小柜。晷族在千年之乱时遗失了自己的文字,此后所有一切都是口头传承,所以儇哲怀疑那些奇怪的符号就是晷族的文字,可是看阳朵的反应,似乎又不是。这些符号是不是传说中的古神语?它们的后面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那些空白的卷轴是不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

      这边儇哲还在疑惑,齐钰则已经决定不去考虑,反正答案自己会出来,她相信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是不会让自己闲着的。让阳朵把柜子封好后,便要求阳朵扶她去竹屋外转转。对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现在只能凭借记忆来恢复晷族的地图。

      “少将军,行李都已经收拾好,大军明天开拔没有问题,辜副帅将率领一千人继续进行外围的搜索,会推迟半个月左右再回城。”坐在窗边竹椅上的文绍风仍然是一身青色战袍,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站在他身后的侍卫长文志修报告完工作后,便静立在一旁。元帅文忠烈治军以严厉著称,所以即使文绍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未敢放肆。文绍风沉默了会,然后问及儇哲和晷族巫师。

      “儇大人一早就去了晷族巫师的竹楼,似乎有些卷轴要整理。”

      “我们的美丽的俘虏今天似乎精神不错。”文绍风看着窗外,突然笑了。齐钰已经换下了一身染雪的袍子,穿着另一身深蓝的长袍,料子虽然还是少数民族的粗布,但是袍子边上的织绣都非常精致,那些红色、绿色和黄色的明亮的绣线,在深蓝的底色上循环着晷族的图腾――缠着蛇的太阳,漂亮但是诡异。她的头上还缠着白色的布,映着她的长长的黑发,站在竹楼中间,低着头,远远的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但是有一种忧伤散发出来,在淡淡的日光里居然显出一种极其柔弱的感觉。她的侍女安静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专注地看着她。

      齐钰知道一切都不是她所知道的晷族部落了,尽管竹楼依然,可是她能嗅到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那天她的族人就是在这里被屠杀。心里有一头张牙舞爪的兽,企图突破她的冷静爆发出来,她竭力抵抗着。四周很安静,南燕的军队训练有素,其实并没有大肆破坏这里的布局。只是那些失望的绝望的眼睛,一直这样看着她,让她觉得毛骨悚然。阳朵曾经跟她说,主神并没有放弃他们晷族,钰齐大人活下来是为了让无知的敌人受到主神的惩罚。齐钰不知道,但是向南燕索取报复已经无可避免地成为她来这里的部分意义,晷族巫师的这个身份和她体内的那个残留意识必定不会放弃复仇。然而她隐约又觉得一定有什么她现在还不知道的原因,她活着,决不是被那个意识所吞食!

      空气的波动告诉她,有人靠近了她。风里面传来的清爽气味提醒齐钰,是那个自称“梓胤”的将军,等他开口的时候,果然没错。在心里暗自赞自己一个,然后转向他的方向。她还记得他的模样,在那柄剑刺进她身体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身着青色战袍的身影,宛若战神,英姿飒爽。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打扮,齐钰在心里幻想了一下。她被宿舍里其他三个鄙视为“花痴”不是没有道理的,想通了一切,就平静下来,也有精神调侃了。可惜的是,现在要假装听不懂南燕的语言,齐钰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这一摇头看在文绍风的眼里,成了一种拒绝,他心里暗自恼怒了一下,终于还是修养甚好地没有拂袖而去。齐钰知道双方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便回头让阳朵准备祭祀的案台,她要超度所有的族人的亡灵。

      文绍风没有阻止少女的忙忙碌碌,只是若有所思地看齐钰进行着简单的祭礼,她身着长袍站在祭台上的背影,莫名地巨大,她的吟唱在风里婉转传来,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他注意到很多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边的工作,观看这个仪式。阳朵跪在祭台的前面,闭眼虔诚地祈祷。

      齐钰则感觉自己漂浮到半空中,她的视力恢复,冷眼看着那个巫师钰齐的残留意识支配着那个身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场祭礼在面前展开,虽然参加祭礼的只有两个人,但是在风中呻吟着的三千人的亡灵,她看见他们从风中走出来,面目惨白,神情里还带着临死的绝望,一个接着一个,随着钰齐的吟唱,走进祭坛中间燃烧的鼎中,魂飞魄散。那一幕震撼至极,齐钰看着这些的时候,情绪就变得哀伤,尤其是当婴珠越过她随着队伍走向大鼎的时候,她伸手去抓,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她透明的身体,握紧的拳头如若无物。直到所有的亡灵都消失在燃烧的鼎中,钰齐的吟唱才结束,然后是约半个小时的祈祷和祝福,钰齐用的不是任何一种她所知的语言,齐钰猜那是神语。大鼎里的火焰慢慢熄灭,钰齐才结束了祭礼,身体慢慢倒下去,齐钰也被一股力量拉回到那具身体里,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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