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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薄情转是多情累(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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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是啊,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到底是什么麻烦啊?”
每个人都被公孙仲的摸样惹得心头焦急,纷纷问他,可他又偏偏什么都不答,只知道一味地在屋里绕圈子。
绕到朱婆婆身边的时候,问:“九娘,你给我的那张纸上写的,可真的是我们砂儿的生辰八字?”
“你个死老头子,这还要怀疑?”朱婆婆愤怒道,“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鲛珠还没了,我才不会让你知道你还有个女儿,让你一辈子孤独终老算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尤其是一直最闹腾的步逐风。
原来师父并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原来还有个如此彪悍的老相好啊,连女儿都有了啊!
师父就是师父,当真是鞭长莫及。
云破月暗自点点头,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朱婆婆那么有自信师父见到那张纸后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原来那张纸上写的是朱砂的生辰八字,师父一见便知道是自己的女儿。虎毒尚不食子,况且师父一直是个重性情的老爷子,一见是自己的女儿有事,必然是能有多快赶到就有多快。
一看这两个性格迥异的老头老太,不难想到他们后来水火不容,却难想象他们曾经也有一段情深过往。看他们后来老死不相往来的誓言,怕是爱得深而恨得切了。
“哎呀,九娘,我不是怀疑你!”公孙老爷子着急得一跺脚,道,“我是说,我算过我们砂儿的生辰八字,命短而寿不短,北上可遇贵人。我看,虽然此刻鲛珠失踪,但是最终我们的砂儿还是有救的!”
“真的?”朱婆婆一听,眉梢的笑意也飞了起来。
“既然如此,到底是什么麻烦了?”心急的步逐风见他说不到棘手之处,赶紧问道。
“哎,麻烦就麻烦在,不知道小姑娘的生辰八字啊,不然就可以算出,此刻携带鲛珠的命主的生辰八字以及所在方位。”
“可是方才师父不是听过云菀的脉搏、已经替云菀算上了一卦吗?”云破月一早就听出方才师父怪异行为的意图。
“也派不上大用啊……顶多能算出,携带鲛珠的命主不在南方和西方,命阴,是个女人,仍旧是大海捞针啊。”
“我们现在不就在北边吗?说不定,命主就在附近也不可知啊。”步逐风其实也算不上为人乐观,只是见不得所有人愁眉苦脸。
无人答话,因为实在是机会渺茫。
苏肆夜忽然想到了什么,走上前朝着一派愁容的公孙仲问道:“上个月云菀曾经莫名晕倒过一次,心口绞痛、身子冰凉,连脉搏都慢了许多,这些可是与鲛珠有什么干系?”
“什么?”公孙仲马上来了精神,反手拉住苏肆夜,两眼放光,道:“你说的这些情况都是在上个月哪天发生的?”
那天正是连州酒栈举办每月一次招牌活动的时候,也是云菀替他赢回朱砂短剑的时候,他记忆犹新,答道:“是上个月十五。”
“这就好办些了。”公孙仲点点头,解释道,“鲛珠被云菀启动之后,并不会立刻分去小姑娘的一半性命,顶多只是让她身子虚弱一些罢了。鲛珠有灵,会自己找到合适的命主来寄宿,这期间可能时隔一天可能半月,都不可知。”
“那么说,云菀那天的异常反应,就是鲛珠找到命主时候的状态?”苏肆夜已经明白了。
“嗯。”公孙仲又点点头,道,“现在范围又窄一些了,只要找到在上月十五起死回生的女子,八成就是鲛珠的命主了。”
“真的?”往日淡然的云破月与往日冰冷的苏肆夜两人,此刻看上去都异常激动。
“是啊。只不过……”公孙仲摸摸下巴短短灰灰的胡渣,道,“刚才我替小姑娘把脉,发现小姑娘身子很虚啊,想来是自身五行与鲛珠相抗,要是不赶紧找到能让她延寿续命的法子,照她的身子一直这么弱下去,恐怕……熬不到你们找到鲛珠命主,她自个儿就先不行了。”
“那怎么办?”往日里冷然淡定的两个人,此刻又着急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什么都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兴许是一直被问个团团转,自己又想不到好法子,公孙老爷子一个着急,甩了袖子就往椅子上一坐,不理人了。
所有人又沉静下来。
而一直躲在旁边不说话的苏青瑶此刻却忽然站出来,道:“说道延寿续命,或许我知道个法子。”
“说。”苏肆夜急忙道。
“是这样,我不是和二叔你提过,荣大将军的女儿荣菡梅吗?”苏青瑶一一道,“菡梅姐姐之前也生了病,皇兄曾经听说塞外雪山里有仙药可以医治百病续人性命,派人出去找过,只是还没找到的时候,菡梅姐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没再寻过。”
“真有这种药么?”步逐风走上前问道。
“外面都是这么传的,但是因为塞外雪山很危险、仙药又难找,所以没有几个人找到过,所以到底有没有这种药,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歹也是一条法子,总值得一试的。”云破月点点头,锁住的双眉未曾展开过。
见师兄也点了头,步逐风这才拍拍苏青瑶的脑袋,赞许道:“哎呦,小丫头也挺有见识的,居然能帮得上忙。”
“那是,我一直很有见识的,所以啊,你以后也别再说我没常识了!也别再没事拍我脑袋了,老是弄乱我的发髻!”苏青瑶真是三分颜色开染坊。
“哎呦,还得意上了,我偏要弄,怎么样!”
两人不分场合又闹了起来,直到苏肆夜闷闷地拍了一声桌子,这才都又静了下来。
“鲛珠的命主在上月十五起死回生,这不是一件小事,一般都会四处传开。明天开始兵分两路,我会派人在北边和东边打探消息,另一路人上塞北雪山寻找仙药,任何一方一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几乎都默默点头,这是他们听到苏肆夜说过最长的话了。他沉着冷静发号施令的模样,仿佛又让人看到十七年前那个率领几十万大军攻破大景王朝的那个威武绝世的苏大将军。
见朱婆婆并未点头,苏肆夜问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那个臭老头子不是说砂儿利于北上么?反正鲛珠命主不在南方,我想回一趟百花岛,去把砂儿接过来。”
“好办法好办法。”公孙老爷子一听,立马拍手称是,奉承到,“九娘啊,你真是聪明啊,把我们的砂儿接过来之后,万一找到了鲛珠的命主,也可以赶紧用在我们砂儿身上让她复活嘛!九娘真是聪明,真是聪明啊!”
这些话再朱婆婆身上却并不受用,只听得朱婆婆哼了一声,道:“你别拍马屁,你那臭肚肠子里想了些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
“哦?九娘已经猜出我要做什么了?”
“你还不是想和我一起去接砂儿?我可告诉你,这几十年来砂儿都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你别妄想着到现在可以来认她!”
朱婆婆说话似是严酷得毫不留情面,可是公孙老爷子听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几十年了,九娘你还是这样了解我啊!哈哈哈!”
苏青瑶看着朱婆婆无言以对的样子,这才明白了,步逐风耍赖的功夫都是从什么人身上继承来的。
见九娘被自己呛得说不出话来,公孙老爷子复道:“不管怎么样,多一个人帮忙总是方便一些的,就当我是个卖力气的脚夫去帮忙的好了,行不行啊九娘?”
见他如此说,朱婆婆也就勉勉强强地点了个头。
其实朱婆婆若当真恨得公孙仲,当年也不可能会去生下他们两个的孩子。想来只是当年的一时年轻气盛,这才容不下对方,此刻年岁沉淀了下来,恨意早早地就淡了,只是需要一方服软,让另一方有个台阶下,也就融洽了。
所有人的意见都达成了共识之后,也该各自散了。云破月心下念着云菀,正听得隔壁屋子的开门声,宫婢们小心地将云菀扶出来,朝已备好的轿子那边走过去。
云破月走上前去,伸手帮忙扶住云菀的手臂,关切地问:“御医说什么了,有没有伤到筋骨?”
“没事的没事的,”脚下忍痛,云菀佯装轻松地一笑,“只是寻常的扭伤,大夫已经给我抹了膏药推拿过了,已经好了很多,没事的了。”
“若是觉着痛就别撑着,我抱你下台阶吧。”云破月说着,就要一如方才那样拦腰将云菀抱起,可是腰还未弯下却忽然觉得右肩重重的一沉。
苏肆夜内家功夫深厚,走路的脚步声几乎听闻不出,但是他认得他的气场。
“云公子眼睛不方便,若有这闲工夫不如顾好自己,云菀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这样冷冷地抛出一句不留情面的话来,苏肆夜伸手揽住云菀的肩膀,将她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直直走到轿子那边将她放进去,并落下了帘子。
云破月愣愣的站在原地,原本要抱云菀的手臂悬空在远处没有放下。若他有眼神,此刻一定是无力与失落。
是啊,再怎么样他毕竟是一个瞎子,能照顾得好云菀吗?
正当苏肆夜要吩咐起轿的时候,轿帘却被猛然挑开,云菀着急地探出头来,朝一直站在原地怅然若失的那个身影喊道:“云破月!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他突然回了头。
而他忽然皱起了眉。
或许云菀也被自己刚才一刹那的冲动给吓到了,此刻稍静下来,才知道感觉局促,道:“既然你带我出来,本就该你送我回去啊,不是吗?”
他心间一暖,微笑着走来。
而他心头一沉,拂了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