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临阵倒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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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婴是真的以为父亲已经跟刘翎站在一条战线上了。
自从那天刘翎说过倪爹的动向后，宝婴在不得不回去履行王妃义务的几次里也追问过父亲。虽然倪爹当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副“就不告诉你”的得意洋洋的样子，但宝婴就觉得这是他默认了。
她那时高兴极了，也感动极了。父亲为了自己放弃了一心汲汲营营的皇位，这下就万事大吉，再也没有什么横隔在自己和刘翎之间了。那时候，她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父亲这叫“装模作样”。
“哼，当初假装放低姿态，有意拉拢太子殿下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我也曾劝过殿下，豫章王觊觎那位子那么久，怎么可能简单变了心性？可怜殿下一片诚心，还真把他当兄弟看待！”想来当初倪爹欲改善和太子党关系的事情，东宫官署也都知情，安舍人现在说起这些一副愤恨不平的样子，听在宝婴的耳朵里却十分刺耳。
父亲骗了自己吗？不可能！父亲为什么要骗自己？就算他还不打算放弃皇位，对自己说实话就好了啊！还是说……因为自己选择了刘翎，所以也被父亲看成了需要防备的人了吗？所以不再对自己说实话了吗？
宝婴打了个冷战，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了脑子。
不不不！就算父亲骗了全天下的人，她相信父亲也不会骗她的！这种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
这个时候，宝婴倒是很想按照倪爹的命令，赶快撤回豫章王府，然后揪住父亲好好问一通了，然而正在这个时候，刘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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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的说，刘翎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被人背回来的。在下过雪的殿前空地上跪了一整天，他终于不幸地——或者该说是幸运地晕了过去，然后被释放了回来。
收到这消息时，宝婴还跟安舍人杵在詹事府外面，于是她当即告别了安舍人，匆忙赶回光天殿，正好看见卫轸在把失去意识的刘翎小心地安放到床上。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刘翎。苍白的脸上，一贯带着的笑容已没了踪影，虽然没有意识也就谈不上有什么表情，可刘翎的眉目却显得很是失落，甚至有些狼狈，显然□□的安静也阻止不了内里的折磨。
殿里这时候已经聚了很多人，侍从们保持着微妙的慌乱和有序中的平衡，每个人都很忙碌。御医在一旁指挥着几个药童给刘翎按摩冰冷的肢体，卫轸、陈中侍和几个宝婴也不认识的东宫属官则在另一边，微弱谈话的声音好似随时都会打破已经撑到饱和的紧张状态。
宝婴作为内禁常侍，也有在刘翎身边占一席之地的资格。可是当她刚一走进床边，卫轸的目光却从那几个谈话的人中转了过来，在直刺过她之后，极低极冷地说了一句“你出去。”
“……我……”宝婴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她相信自己现在的目光应该是很诚恳并且充满了请求的意思，可卫轸仅仅是面无表情地挪了几步，正好把她和床隔开了。
他这一动，也吸引了另几个人的注意。陈中侍看了宝婴一眼，鄙夷地回过了头去，另几个她不认识的人也不知道认不认识她，那目光无非就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物件。
是的，她在这就是个毫不相干的东西。
“出去。”卫轸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想我‘请’你出去。”
“……”宝婴咬了咬嘴唇，觉得胸口像被泥浆糊住了似的憋闷。她直直瞪着卫轸，很想大吼一声“你对我凶有个屁用！”可当那目光无意间又落到他身后的刘翎时，她一下子失去了针锋相对的力气，最终默默地一个人退了出去。
殿外的空气比殿内清新凉爽了很多，被带着夜雾的风一吹，宝婴烦躁的心渐渐缓了下来，可一股沮丧感也同时爬了上来。卫轸那帮人不管对自己是恶意还是敌意，至少他们对刘翎还有帮助，甚至有的人能直接帮刘翎化解问题，可自己现在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她原本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什么错处，就算困难很多，“谈恋爱”本身也并没什么错处才是。可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慕对刘翎没有任何正面作用，在别人眼里反而还会拖他的后腿。这样的自己，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刘翎说“来和我谈恋爱吧！突破一切困难来和我谈恋爱吧”吗？
自己有这样的价值吗？
“咯噔”
正在宝婴这么怔怔想得入神的时候，忽然一个轻微的石子落地声响在她的耳边，宝婴四下一看，在不远处的林木后发现了单夜师的身影。
“公主，此地不能再留了，东宫已经开始禁止人员出入！”单夜师开门见山一句，口气万分紧急，可宝婴的脑子还无法一下子就从伤春悲秋中自拔出来，只是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单夜师，不知道是在琢磨他的话，还只是在发呆。
这番茫然的模样看的单夜师心里一紧，想了想，他终于还是决定采取“刘羿”交待他当机立断的办法，不再等宝婴还有什么话说，手刀一落，准确无误地击在了她的后脖颈上。最后落在他眼里的，是宝婴软到下去的身体、吃惊的目光，以及不知道想发出什么词语的一个口型。
或许是一个“cao”，也或许是一个“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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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婴很意外。虽然她郁闷、沮丧、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没用和无能，但是她还没决定就这样离开刘翎，所以她没有想到单夜师居然先斩后奏，用这么野蛮的方法把她从东宫弄了出来。
因为在昏迷的期间没有意识，所以醒来的时候，宝婴还保持着昏迷前一刻的意外和吃惊，但当她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时，这所有的一切情绪又纷纷转变成了恼火。
“你说！你说！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倪爹被女儿扯得左摇右晃，撑住了床头才没把椅子弄翻。只是看着女儿气急败坏的一张脸，他也只能苦笑，借用了宝婴以前说过的一句话，“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一切都得怪刘羿有一个太有干劲的老妈。
说起褚贵妃与杨皇后这两个人——美貌相当，年纪相当，家世相当，进宫的时间也相当，几乎就是一对标配的冤家对头。不过论得宠的程度，杨皇后性格中规中矩，反没有善于打情骂俏的褚贵妃讨老皇帝的欢心，因此自打有了儿子，贵妃娘娘就没放弃过搞倒皇后，最终登上一国之母地位的理想。
只是最近，褚贵妃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点不对劲。以往说起太子时都一脸不屑的“刘羿”，现在几乎很少跟她谈起有关东宫或者储君的事情，也听不到儿子有些什么动作。褚贵妃有心跟家里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消息更让她吃惊：她儿子现在不仅对太子有偃旗息鼓之势，甚至还有了亲近拉拢的意思。可是尽管这很奇怪，她也万万想不到这是倪爹有意放弃了夺储的计划，反倒认为这是刘羿麻痹对方的新策略，便也欢心鼓舞，想为儿子贡献点心力。这一贡献，自然就是去找杨皇后的麻烦去了。
互相揭短这种事情，禇家和杨家都没有少干过。这年头世家子弟众多，哪一家都会出点不着调的人，区别只在于到底有多不着调——不幸的是，这一次杨家就比禇家要更不着调。
在禇家揪出的一堆鸡零狗碎的事情里，有一件事是杨家人搞巫蛊，据说真相其实只是杨家女眷里面的是非恩怨，但经过禇家添油加醋，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也合该禇家走运，老皇帝近日身体不好，听到这么件自古就犯大忌的事情，当即雷霆大怒，把杨皇后找去训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就幽禁了起来。
可这一切事情，倪爹并不知情，褚贵妃原本想给儿子来个意外惊喜，恐怕不会想到倪爹强忍着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气到吐血。
“我当时连忙就去见老皇帝，结果刘翎已经被罚在含章殿门口了……”倪爹两手撑着膝盖，低着脑袋，可以听出来他也很垂头丧气。他花了好大功夫才逐步说服手下跟自己统一步调，却没料到一直不放在心上的褚贵妃给他来了个超水平发挥，一下就把皇后弄去幽禁了。
想到这里，倪爹不免为难地看了一眼宝婴，“现在事情是没法善了了，皇帝看起来似乎是一时之气，可我还没听说过幽禁过的皇后能好端端回来的，再说……他对刘翎又是那个态度……”
“那你快想点办法啊！”不待父亲说完，宝婴忙扯住他的袖子，“不是说皇帝很喜欢你嘛，那你去替皇后求情啊！”
“听我把话说完。”倪爹把宝婴按回床上，“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但凡皇帝对太子有一点包庇之心，就不会贸然拿皇后开刀。说穿了哪个女人当皇后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假如一个被废的皇后有个当太子的儿子，那是于国家不利的事情！”
“……所以……所以……这什么意思？”宝婴的心一直往下沉，脑筋也跟着迟钝，即使是倪爹一句简单的假设句，也要理解上半天。等她终于想明白了，已经是一脸菜色，“所以就是说刘翎当不了太子了吗？”
“……也不能绝对这么说……”倪爹捏了捏鼻梁骨，“刘翎只是被罚跪了一天，又被放回去了。易储是大事，看样子皇帝也没有决断，这老头是个比较优柔寡断的人，不会这么雷厉风行的，但是……”察觉到宝婴一脸死灰复燃的神奇，倪爹又加重了几分语气，“但是他也没有趁着刘翎去求情的时候，顺着台阶放了皇后，可见皇后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那、那究竟会怎么样啊？拜托你说得简单明了点行不行！”宝婴紧皱着眉头，不禁对皇帝也怨声载道，“说来说去这关刘翎什么事啊！干什么要罚他啊？他哪里做的不好啦！怎么说也比你们几个更好吧！”
虽然被女儿一句话就被排到了刘翎的后面，但倪爹现在却没心情计较这个了，他只是反问一句：“连你都知道刘翎有些想法很幼稚，难道你认为皇帝会不觉得吗？”
“可那又没有错！就算幼稚一点，那些观点又没错！”宝婴大声反驳着，好像她现在面对的不是自己父亲，而是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老皇帝，“最主要的是，他是一个好人！不都说民贵君轻吗，一个好人当皇帝不是很好吗！”
“一个君主首要的是对他的国家和人民有用，其次才是他是不是好人的问题……”倪爹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女儿多费唇舌，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算了，皇帝怎么想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情，我俩在这争这些也没用。”
“……那，那爸爸你有什么办法？”宝婴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父亲，那种抓住希望的语气油然而生，“爸爸你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就算你不能左右皇帝的想法，你……你还有其他办法的是吧！”
“……对不起，宝宝。”倪爹抚上了宝婴的头，轻柔地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说出来的话却与这亲密的动作截然相反，“事到如今，我必须当上太子。”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临阵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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