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白云漫

10、第三章 园秋蝉噪意迟迟（1）

　　果然段嘉树的话一说出来，两个壮汉的脸色都变了。方才被段嘉树拧着脖子的壮汉说到：“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段嘉树笑着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啊？难道是想让我把脖子给你们拧下来？”

　　两个壮汉听了互相看了一眼，只好咬着牙相互搀扶着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朱祁镇问道：“你知道派他们来的人是谁？”

　　“当然不知道。”段嘉树笑着摇摇头，“不过是随口说出来吓吓他们。”

　　“呵呵呵，也不尽是随口罢。”朱祁镇听了心照不宣地笑了。

　　他们才来到瓦剌，这只是第一次没有叫开城门，也先断没有对他们失去兴趣。如果这时，有人将他们杀了，伯颜就会背负看守不力的罪名，自然有因此得力的人。只是他们对蒙古不了解，不知道是谁而已。

　　胭脂坐在寝宫的书房内，看着那日夜里飞来的纸条：土木堡全军没，君上下落不明。短短十二个字，她每天都会拿出来看数次。看到这字迹，便会想起当年和他一起在深夜对诗的情景。

　　眼光抬向桌边的毛笔和砚台，不自觉取出一支紫毫小楷，在纸上用楷书写下：愿为卿取三寸晖。

　　“晖”字刚写下一竖，便听得门外纺晴的声音通报道：“娘娘，周贵妃到了。”

　　胭脂听了抬起目光，收回了思绪，把墨笔搁下便往外殿走去。

　　周贵妃正挺着肚子站在屋中央，一袭紫红宫锦显得分外夺目。

　　“妹妹给姐姐请安。”见胭脂来了，周贵妃恭敬地福身道。

　　“妹妹身子重，来了怎么也不赶紧坐下。”胭脂面带微笑地嗔怪道，身边的宫女赶紧端了椅子放在周贵妃身后，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坐下。

　　周贵妃端过宫女奉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便道：“姐姐，妹妹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周贵妃说着就看向周围的宫女，胭脂见了对身边的末今点了点头，末今便带着殿内的宫女出了门，周贵妃身边的方朱也尾随其后。

　　出得门后，方朱和末今一人站在门的一边候命。两人都相对着没有说话，方朱的目光却被末今腰间的香囊给吸引住。

　　香囊只有鼻烟壶大小，形状像是一个绣球，由黄绿赤蓝四种颜色的布料缝合而成，朱红色的长穗上串着两颗青白玉珠。只一眼，方朱的眼中便生出隐隐杀气。

　　房间内，周贵妃等到宫女将门掩上才开口说道：“姐姐，我听说……不久就会让郕王登基继位……”

　　胭脂听了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说：“妹妹，后宫不得议政，这是规矩。”

　　“姐姐……”周贵妃见胭脂如此模样，着急地说道：“皇上现在还在敌营之中，他们不想着救皇上脱险，反而想扶持郕王登基。姐姐，你我同是皇上的嫔妃，如果就任此事发生，你、我还有皇后娘娘，该如何自处？我腹中的胎儿，该如何自处？姐姐……”

　　胭脂不用听也明白周贵妃的担心，如今朝廷上下由于谦带头，正在准备让郕王登基继位。周贵妃来求自己，不过是看着于谦是自己的父亲，想让自己劝于谦不要再扶持郕王。

　　“妹妹，你多心了。”胭脂抬起眼眸看着周贵妃，“让郕王登基，只是权宜之策。”

　　“姐姐，如果皇上回来了，郕王不让位，该如何是好？”周贵妃泪眼朦胧地看着胭脂，乞求道：“姐姐，倘若郕王只是利用于大人的救国心切，事后……”

　　“妹妹。”胭脂听了打断了她，“你今天的话已经说多了。”

　　“姐姐……！”周贵妃还想争取什么，胭脂却已经站起了身，背过身去要往内殿走去。

　　周贵妃见了，只好起身对胭脂行礼道：“姐姐保重，妹妹告辞了。”

　　“末今，送客。”胭脂听了朝门外说了一声，便径直往里屋走去。宫女推开门进来，周贵妃带着方朱走出了永安宫。

　　等入了咸阳宫，方朱才说道：“娘娘，今天，奴婢看到末今手上有伤。”

　　周贵妃听了一愣，转眼看向方朱：“什么伤？”

　　“看样子伤的不轻，手掌被绷带缠得结实。”方朱说道，“她说是干活的时候被割伤了。可是，按理来说，她那样的身份，又岂会做重活？”

　　周贵妃步入了寝殿，在贵妃榻上半倚下身子，狐疑地看向方朱，说：“你是说，那晚受伤的是末今？”

　　“奴婢只是猜测。”方朱恭敬地说道，“那晚，奴婢从那缕头发的味道便觉得不对劲。都说于贵妃喜用麝香梳头，可是，那缕头发的味道，是檀香。”

　　周贵妃听了烦累地朝方朱摆了摆手：“没有杀了她，更没能伤她一分一毫，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娘娘，奴婢的意思是，知道她身边的高手是谁之后，我们可以更方便的下手。”

　　“本宫现在不想杀她了。”周贵妃手抚在隆起的腹部，“皇上都要换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娘娘……”

　　“你下去吧，”周贵妃懒懒地说，“本宫想歇会儿。”

　　方朱按命退了下去，周贵妃盯着自己的腹部忧戚地发呆。整个后宫，独她一人率先怀有龙嗣，都说这是她无上的荣耀。

　　从前，她嫉妒于胭脂，嫉妒她不生一男半女，却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她恨于胭脂，恨她六年前毁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整整六年，她原本早应到手的贵妃头衔整整迟了六年。若不是一年前出现一个来路神秘的方朱，让她忽然之间得蒙专宠，她还不知道这一箭之仇要等到何时。眼看着她和胭脂马上就分胜负了，却不料皇上却走了。

　　真想不通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神通广大，郕王进宫后，对她竟然也毕恭毕敬，又为永安宫添置宫女，又为永安宫添置衣料。让后宫那群见风使舵的狗，全从自己这里跑向永安宫了。

　　郕王登基，谁都知道，她和腹中的胎儿便是从天上跌入地底，若能留她们母子一命已是万幸，又哪敢再去想荣华富贵？而这份万幸，如今看来，只有于胭脂能够帮她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