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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片世情天地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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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麒麟攻击你,难不成是为了雪耻?”张良倒了些酒进碗里,点了火折子一挑,火苗腾起来,不等熄灭就伸手沾了酒:“可能会疼,你忍着。”左手把着高渐夜的右腕,右手一按,高渐夜“嘶——”地倒抽了口气,想抽回手,却被拉住不能动。
“不知道……”高渐夜咬着牙挤出几个字:“疼……”
“越疼越得揉散了淤血。”张良用了五分力,高渐夜左手握拳,捶着桌子:“松开,松开!”
张良不理她,又沾了些酒接着揉。
高渐夜眼泪都掉下来了,抬左手去擦,结果碰到了刀伤,“嗷——”地叫出了声。
她的脸瞬间红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张良倒没什么反应:“墨玉麒麟会幻化各种人的模样,以后也得小心。”
“……”高渐夜抹眼泪:“知道了。”
这时候颜路从外面进来:“渡春寒还用么?我多拿了些来。”说罢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看着高渐夜抹眼泪,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师公……”高渐夜倒吸一口气点点头问好。
“嗯,”颜路过来看一看:“脱臼了,扭伤了也麻烦,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那,嘶——那六艺里的射御两项不是不能学了?”高渐夜觉得这辈子的面子都在这一天丢光了,咬咬牙还是说下去。
“看看就好了,不要用大力动。”颜路坐下来:“说回来,为什么会有人来杀你?”
“这……”高渐夜不知道张良是否将实情告诉了颜路,便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偏了头去看看张良。
张良点点头:“你照实说吧。”
高渐夜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来时路上我曾阻止她对端木姐姐的袭击——我与她的交集也只是这个了,剩下的实在想不出来。”
颜路点点头:“嗯,总之这几天要格外小心,她一次不成,也许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高渐夜想一想,皱了眉:“除了墨玉麒麟,我实在不知道那个黑衣人的来历。”
张良闻言也停下来,与颜路交换眼色道:“这个你别担心,那人到底是帮了你的,应该不是仇家。”
高渐夜叹了口气,心道,我哪里担心他是不是仇家,只是他问我是不是姓高,又问凌云是不是我的,这些让我多少心虚了而已。
但她只是叹了气,什么都没有说。
早上高渐夜起晚了,她昨天夜里因为左臂的伤没有睡好,才眯了一会儿就到了鸡鸣时分。
“子夜,子夜——”子湘在旁边着急地穿外衣:“起来了,起来了!”
“嗯……”高渐夜翻了个身,带动了右手的伤,倒抽一口气反而精神了不少,睁开了眼睛。
“快点起来吧,你第一天上书可别去晚了。”子湘把衣服放在她枕边:“衣服我放这里了,你快一些穿。用我帮忙么?”见高渐夜摇头,便跑了出去:“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拿捏着些。”
“嗯……”高渐夜起了身,刚坐直又没了力气,“砰”地倒下去,清醒过来,后悔刚才摇头不用子湘帮忙——这儒家的服饰,她还不大会穿。
可人都走了,高渐夜也拉不下脸去求人,便伸手拿了衣服套在头上。
好在伤口并不算深,这些都能自己解决,但是——看着腰带,她叹了口气:这个叫“礼节”的,还真不好系上。
眼看快没时间,男弟子现下应该已经要上晨修,高渐夜索性将腰带一缠,打了个平日人们绑东西的结,迅速地梳洗了就往问道书院跑。
“子聪。”
“到。”
“子慕。”
“到。”
“子夜?”负责点名的弟子扬了眉,这不是昨日才来的女弟子么?
“子夜。”
“子夜。”
三次罄声过后,他合上了竹简:“大师公,只有子夜未到。”
“嗯。”伏念接过竹简,正想说什么,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高渐夜路过书院前门,往前又跑了几步方才折返回来:“我……”
伏念看到高渐夜先是皱了眉:“你来晚了。”
“是。”高渐夜低头,左手拧腰带,不去看同修们看好戏的脸。
伏念又看她一眼,碍于是女弟子,便起身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生于天地,有礼有节,方能安身立命——你的‘礼节’又是怎么回事?” 高渐夜没有回答,右手抬一抬想要重新系带子,想一想又放下来。
这一抬一收,伏念已经看到她右手的绷带,想起昨日的事,便扬手:“去坐下罢。”
“是。”高渐夜知道在这大当家面前万不可放肆,便行了一礼,走到最后的蒲团上坐下来。
男弟子们窃窃私语。
“没罚她……”
“来晚了呢……”
“女弟子怎么和我们一道上课?”
“……”
高渐夜听了面上仍是一派疏离,不卑不亢,反而迅速压下了方才的急切——她本就不是着急的性子。
“好了。”伏念重新落座:“既然都到齐了,那么开始今天的修习——我们今天讲的是《周礼·天官冢宰》。”
“在儒家可还习惯?”颜路和高渐夜并肩走着,他问道。
他刚给高渐夜的伤口换过药,正要去上六艺之一的“乐”。
高渐夜轻轻护着新换绷带的左臂:“还好,就是早上起来不得劲,以前总是随性惯了的。”
“往后要心里留底。大师兄今天没有说你,不代表往后纵容。”颜路说道:“今日的乐宫不用去了,抚琴对伤口不好,回去多休息几日吧。”
“好。”高渐夜想一想:“那个——我的事,没有告诉我兄长吧?”
颜路闻言一扬眉:“嗯?”
高渐夜略一踌躇,声音低了不少:“我不想让他知道。”
颜路微微一笑:“可是,子房今天已经去见过你兄长了呢。”
“嗯?”高渐夜眯眯眼睛:“那——他没说什么吗?”
“这倒没有。”颜路说道,“他本是准备自折了身份入儒家的,但子房告诉你兄长,儒家会保证你的安全。”
高渐夜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先回去了。”
不等颜路回答,转了头往温惠居走去,她走得很快,把衣袍下摆都带起来,露出了里面的马靴。
颜路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往六艺馆走去。
白凤凰只是路过小圣贤庄而已。
他本来已经要走过去,突然想起麟儿曾在这里与高渐夜交手——多多少少和自己还是有些原因,白凤又想起那日和那个女孩子说好到桑海了去找她,便转了路,谁知他刚进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兜兜转转进了一间屋子。
江湖人对士人的条文规矩本来就不看重,白凤也没有那些迂腐的,所谓“非礼勿视”的顾忌,来到近前也只是象征性地敲敲门。
“谁?”高渐夜警觉地回头来看,只看得门外一道白影闪过,心里有了底却还不敢大意,抽了靴筒边的匕首走到门边。
“你太慢了。”窗边响起了少年的声音,七分雍容,三分笑意。
“白凤凰,”高渐夜点点头算是回礼,收起了匕首:“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我进来便见你往这里跑了。”白凤跃进房内,见惯了高渐夜疏离的无谓表情,但到底是头一遭看她缠着绷带满怀戒备的样子,白凤不禁笑出来:“你这样可不行——”
高渐夜知道他不打算给自己留面子,也径自坐下来:“我不会武功,她还偷袭,能怎么办——她不是你们的人么?为什么来杀我?”
“是啊,她会武功,你不会——”白凤转着一支白羽,似乎并不准备回答高渐夜剩下的两个问题。
高渐夜见他不答,也不追问,停了一会却微微一笑:“我似乎有答案了。”